第五卷 秋日平原好射鵰 第一章 洞房之夜 和他糾纏 文 / 雲鶴追
第一章洞房之夜和他糾纏
我沉默了一下,終於還是說出了那呼之欲出的名字——「楚亦雄?」
「不錯。」
楚亦雄?真的是楚亦雄?!
雖然這個名字是我自己說出來的,雖然這一切在情理之中都應該是與他有關,但再次提起這個人的名字,卻讓我有了一種脊背發麻的感覺,好像突然之間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
楚亦雄?他果然沒有被北匈奴的那些人加害,也就是說,他應該是被昊焉公主所救,救去了匈奴王庭,而北匈奴的另一個繼承人,也就是他的哥哥還是想要殺掉他,斷絕王位旁落的可能!
他真的,就如季晴川所說,太苦了,在天朝的時候,自己幾十年的人生突然成了一片空白,所有的親人,親情都是假的,而現在弄清楚了自己的身世,所要面對的,還是來自親人的殺機。
但是,最讓我心中不安的,還是季晴川在冷泉宮無意中說出的那些話。
我清清楚楚的記得,一年前,我和楚亦君還有虹影被困在了冷宮,那個時候,是虹影告訴我,楚亦雄弭平了叛亂得勝還朝,後來沒多久,就出了那件事,我一直傻傻的以為與我**一度的是楚亦君。之後我被抓去了桐山,李袂雲和虹影也只告訴了我,當初我是被他們用藥設計了,我是被別的男人「睡了」,所以楚亦君才會一怒之下將我丟棄在冷宮。而後來,瘋傻了的我回了長安,再次去到冷泉宮的時候恢復了神智,那個時候我只一心想著,迷姦我的人一定是一直以來對我意圖不軌的人,自然就是楚亦雄,而他,也欣然承認了。
可是,季晴川卻突然說出了這些話,這件事過去了那麼久,也不存在任何人的利益糾紛,那麼他不可能是在騙我。
也就是說,騙我的人,是楚亦雄?!
當初迷姦我的人,根本不是他?
那,會是誰?!
這一瞬間,當初所經歷的所有的痛都一下子如潮水般湧了上來,我回憶著過去的每一個日日夜夜,可是,到底會是誰呢?
似乎是看著我的臉色蒼白得可怕,季漢陽也有些擔心的,低頭看著我:「鳶青?你怎麼了?不舒服?」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覺得全身都在發冷,連勉強想要做出一個微笑的表情都不能,只能輕輕的搖了搖頭:「沒事。你繼續說。」
季漢陽點了點頭:「當初你托我去查楚亦雄的下落,我的人追查到洛水畔,就已經不見了他們的蹤影,現在我猜想,當初楚亦雄他們應該是到了洛水,遇到了什麼,但後來還是順利的躲過了那些意外,然後到了王庭。也因為那邊戰火連綿,消息不方便傳遞,得到南北匈奴對峙的消息,已經是在他們開戰之後的一段時間了,現在就不知道他們具體打成了什麼樣子,誰勝誰負。」
我的心都揪了起來——誰勝誰負呢?
我當然不希望楚亦雄出事,但如果呼延郎真的戰勝的北匈奴,他的手中又掌握了那邊的繼承人,有沒有可能南北匈奴再次合併,那他的勢力就會大大的增加,之前他只掌握了匈奴一半的權利,就已經野心勃勃妄圖南侵,如果他現在真的合併了南北匈奴——天朝,還有安穩日子嗎?
而現在,我的心裡還存在著那個疑惑,楚亦雄當初騙了我,他為什麼要騙我?
真正與我發生關係的人是誰?他為什麼要幫著那個人來欺騙我?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
我想要去找到他,問清楚,可是,這件事背後的真相,是我能面對的嗎?他寧肯背負著那種骯髒的罪名來欺騙我,是不是因為他知道,背後的真相,迷姦我的那個人,是我無法接受的?
我的腦子裡閃現了各種各樣的可能,但每一種都不是我能接受的,那背後無一不是欺騙,利用還有貪婪,每一樣都讓我覺得可怕,恐怖,甚至讓我覺得心灰意冷,人生為什麼會充滿了欺騙與利用,為什麼在長安,在那金碧輝煌的皇宮中,就沒有一句真實的話?沒有一個可以真心相待的人?
不!不會是這樣的!不管他們如何欺騙我,楚亦宸,至少我還有他,他對我好,他對我真心,他保證了不會再欺騙我,利用我!
就算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欺騙我利用我,但他不會,我也只相信他!
打定了這個主意,也覺得心裡好受了些,我又握緊了茶杯,喝掉了剩下的酒,季漢陽看著我一下子又振奮起來一般,連眼睛都亮了,感覺到很莫名其妙,但還是乖乖的拿起酒罈給我倒了些酒,然後向我舉杯。
「鳶青姑娘,說了半天,我還沒來得及謝你呢。」
「嗯?哦。」我反應過來,他說的,是我去找楚亦君與他勾心鬥角,把他從大理寺裡解救出來的這件事。
我淡淡笑道:「是我害你被關進去的,我當然要想辦法救你出來。還希望你不要怪我,連累了你。」
「唔。」他衝著我搖了搖指頭,表示不要再提,這件事,大家也就算扯平了。
喝過這杯酒,他將茶杯放到桌上,低頭想了一會兒,才又抬起頭來看著我,大概是喝多了的關係,他的眼角都有些發紅,看起來眼神也不像平時那麼清醒犀利,表情卻認真起來:「說真的,你在很多時候,真的讓我很意外。」
「嗯?」
「你只是一個太子侍讀,手無縛雞之力,連自保都困難,第一次在神策府見到你的時候,你那副驚弓之鳥的模樣,我到現在還記得清清楚楚。但是這一年來,你所做的事,和親塞北,火燒匈奴糧草,居延城抗敵,南下揚州,東平洛陽,這些事只怕很多男人都不敢想,卻都被你做了,參與了。像你這樣的女人,真的是少見,太子果然——」
他說到這一句,突然好像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又抬頭看了我一眼,然後說道:「有眼光。」
我只苦笑。
這些事,何嘗有女人願意去做?但偏偏,我選擇的男人是天朝的太子,跟在他身邊,注定了我的一生都無法平淡的度過,也因為我選擇了他,注定了我的男人,要被很多女人同時分享。
想到這裡,眼睛不由自主的就紅了,好像是酒喝得太多,眼睛一直在發燙,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一樣。
季漢陽看著我這個樣子,似乎也明白我心裡想到了什麼,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兒,我才感覺到有一隻很溫柔的手伸過來,輕輕的撫摸了一下我的頭頂,我抬頭看了他一眼,他臉上的表情有些模糊,但應該很溫柔的,輕輕的撫摸著我的頭,然後揉了揉。
「沒事。別這樣……」
這,似乎是季漢陽第一次這樣溫柔的安慰我,雖然這種安慰不會改變任何東西,但還是讓我好受了一些,他溫熱的手心輕撫我頭頂的感覺,好像一個寬容的哥哥,印象中,楚亦雄也曾經對我做過這樣的動作,都是在我愛的男人去擁有別的女人的時候。
「沒事的,沒事了……」
他的聲音還在耳邊響著,溫柔而綿長,恍惚間給了我一種錯覺,好像他會一直說,一直說,一直說到我不再難過,一直說到我愛的那個男人回到我身邊。
亦宸……
清醒過來的時候,立刻感覺到頭痛欲裂。
好像腦子被刀割開了一樣,還沒睜開眼睛,先是皺起了眉頭,用力的按在額頭的兩邊,脹鼓鼓的痛。
怎麼回事?
一睜開眼,看到的就是在搖曳的燭光下,顯得很昏暗的床帳,上面明明繡的是素潔的梅花,可是被燭光照著一搖晃,反倒組合成了一張猙獰的臉,血紅的眼睛,血紅的牙齒,看著我的樣子就好像黑夜裡從牆頭冒出來的惡魔的頭,隨時準備吞噬掉我一般。
噩夢……我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胸口有一點重,好像是手放在胸口上,難怪會做惡夢,小時候就聽見許多人說過,如果睡覺的時候手放在胸口上,得來的夢又多又可怕……
人雖然睜開了一下眼睛,但終究還是魘著,什麼都不清醒,可是接下來一聲「砰」的巨響讓我一下子驚醒了。
門被人推開了。
我急忙轉過頭去,看見門口站著一個人,雖然看不清他的臉,但那熟悉的身型還是讓我很快就認出他來,對,是楚亦宸,他說過,今天晚上他要來找我,雖然是他的新婚之夜,但他要來我房裡過,而且還有一件事要跟我說。
幸好不是夢,我心中微微放鬆了一些,努力想要撐起身子去叫他,可是——身上卻綿軟得一絲力氣也用不上,而且……胸口好重——
我用兩隻手撐著自己的身體,那胸口上的重量是——?
我猛然間清醒過來——放在我胸口上的手,並不是我自己的!
床上,我的身邊,還有一個人?
我僵硬的扭過脖子,看向了身側,躺在裡面床上的那個男人,側身睡在我的身邊,一隻手還搭在我的胸口,他的衣服已經全都脫掉了,裸露出的上身顯得精壯而有力;他只露了半張臉,緊閉的眼睛,長長的微顫的睫毛,刀削一般高挺的鼻樑,還有輕抿的嘴唇,每一樣都是那麼熟悉,但又是那麼的陌生。
季漢陽?!
怎麼回事?他為什麼會出現在我的床上?為什麼我和他會——
我頓時好像被雷電劈了一樣,整個人都僵硬了,腦子裡一片空白,什麼都感覺不到,甚至連慢慢靠近的腳步聲也聽不見,等我意識到什麼,轉過頭的時候,楚亦宸已經走到了床邊。
這是噩夢!這一定是噩夢!
我看著他僵硬的站在床邊,臉上全是木然的表情,平時那種沉穩內斂的面具在這個時候已經全部被擊碎了,他死死的盯著我,嘴唇也在微微的顫抖著,過了很久,才用沙啞的嗓子慢慢的擠出了兩個字:「鳶青……」
這是噩夢!這是噩夢,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這——不是——」
我哽咽著,幾乎說不出話來,全身的血好像在這一刻都凝固了,身子綿軟得幾乎要再次癱倒下去,我看著他臉上木然的表情,還有那木然的眼神,突然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一下子伸出手去抓了他的衣袖。
「你相信我,沒有!我沒有!」
他低頭看著我,但我卻看不清他的臉,到底是什麼表情,只能抓著他的衣袖,哆嗦著:「我沒有,沒有對不起你,我沒有和他——,你相信我!」
雖然不知道具體是怎麼回事,但我已經很明白,我和季漢陽被人設計了!
老天,這是噩夢,還是你又給我開的一個玩笑?
不要了,不要再這樣了!我離我的幸福明明只有這一步之遙,我甚至已經抓住了他的衣袖,我和他的洞房之夜就在今天,為了和他在一起,我已經背棄了自己所有的一切,楚亦雄,楚亦君,呼延郎,甚至連我過去所堅持的許多信念,都被我拋諸腦後,我只求在他身邊,做一個被他愛的女人。
為什麼到頭來,還是這樣?我離我的幸福,到底還有多遠?
「不要,不要這樣……」我看著他,淚水汩汩而出,他的衣袖被我緊緊的捏在手裡,想要捏碎捏爛,也絕不鬆手,我祈求著,甚至已經分不清,到底是在求他,還是在向命運求饒。
不要再這樣對我,不要再讓我又一次和我的幸福擦肩而過,我只想要跟在他身邊,哪怕他不能只屬於我一個,哪怕要受很多委屈,吃很多苦,被人唾棄,被人厭惡,也沒有關係,只要這個男人愛我,就好!
可是他,這個掌握著我命運的男人,始終低著頭,燭火在他的身後撲騰搖曳,卻始終無法讓我看清他的臉看清他的表情究竟是什麼。
在那一刻,我甚至覺得全身都冰涼了,他是不是——是不是不相信我?不原諒我?
但是,就在我這樣想的時候,一隻手慢慢的伸過來,握住了我的手。
那滾燙的掌心一接觸到我的皮膚,我整個人都戰慄了一下,那一點點的觸碰已經給了我救贖。
「亦宸!」
我立刻兩隻手都伸了過去,抓住了他的手,我的全身都在發抖,手也在不停的哆嗦著,只有抓住了他的手,才感覺到有了可以站立的地方,有了可以依靠的人,我抬起頭,看清了他的臉,雖然也是木然的全無表情,但他的眼睛裡,分明閃爍著一些流光。
可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楚懷玉,楚亦君,還有一身紅衣的夏葛衣,全都出現在了門口,他們的臉上都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尤其是楚亦君,他幾乎整個人都僵硬在了門口,所有人都錯愕不已的衝了進來,看著屋子裡這一片狼藉,只有他一個人站在門口,彷彿不敢邁步進來一般。
這個場景,是不是也讓他想到了什麼,不堪回首的往事?
楚懷玉已經衝到了床邊,看著床上的我和季漢陽,又轉頭看向了自己的兒子:「怎麼回事?!」
「……」
楚亦宸只是低頭看著我們,一言不發,楚懷玉突然又冷笑了起來:「哼,朕早就告訴過你,可你偏偏不信,這個女人一年前的所作所為,你親眼所見,現在,你可相信了?」
在聽到他說的「一年前的所作所為」時,我分明看到楚亦宸和楚亦君的臉上,都出現了一陣抽搐,尤其是楚亦宸,眼中甚至閃過了一絲異樣的光。
我咬著牙,撐起綿軟的身子看向了楚亦宸:「殿下,皇上,我沒有,這不是真的。我不可能做這樣的事,殿下,你說過今天會來找我,我怎麼可能在今天和別的男人糾纏,我不可能和季漢陽通姦,你想想,我跟他從來都是清清白白的,不可能的!」
「哼,清白?」
楚懷玉的聲音冷冷的響起:「不過我聽見宮中侍衛的稟報,今天有兩個人,一男一女,在冷宮中拉拉扯扯,行為不軌,被侍衛們看到的時候還逃跑,又是誰?!」
「我——」
話沒出口,突然感覺到身邊一陣蠕動的感覺,回頭一看,季漢陽已經慢慢的睜開了眼睛,他似乎也有些迷糊,微微瞇縫著眼睛還懵懂了一陣,甚至無意識的往我身邊湊了一下,我立刻聽到身邊這個男人用力的咬牙的聲音。
似乎感覺到了什麼不對勁,季漢陽皺了皺眉頭,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看著我,又看著屋子裡站滿的那些人。
「怎麼——」
他大驚失色,急忙撐起身子坐起來,才發現自己上身完全赤裸著沒穿衣服,夏葛衣立刻躲到了楚亦宸的身後不去看他,他愣了一下神,似乎在想清楚這件事的前因後果,立刻抓起一件衣服穿上,然後翻身下了床,跪在了楚懷玉的面前。
「罪臣季漢陽,拜見皇上,太子殿下。」
「季漢陽,你可知罪!」
「罪臣身為朝廷重臣,不應好酒貪杯,與梁鳶青對酌飲酒過度。但罪臣並未作出任何冒犯太子與鳶青姑娘之事,今天這件事,一定是有人設計陷害,還請皇上、太子殿下明察,還鳶青姑娘一個清白。」
我一愣,沒想到季漢陽說的,卻是要還我一個清白。
「清白?她還有什麼清白可言?」
這句話聽在我的耳朵裡,好像一把刀扎進了胸口,我抬頭,看著楚亦宸的眼睛眨也不眨,我想看到他的表情,看清他到底是如何想,如何看我,他是懷疑我?還是相信我?
楚懷玉也說道:「亦宸,這是你要的女人,也是在你的神策府發生的事,你自己說說,該如何處理?」
我的救贖與審判,都等著他來宣判。
沉默了很久,整間屋子那麼多人沒有一個人說話,幾乎只能聽到我急促的呼吸聲,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聽見楚亦宸低沉的聲音響起——
「來人,把季漢陽關到另一間屋子裡。今日是本宮大婚,這件事不許外傳。明天,再派人查清楚這件事。若真如季漢陽所說,有人設計陷害,本宮定不寬待;若真是有人背著本宮,做出『淫』邪苟且之事——」
他的聲音一下子沙啞了起來:「本宮也絕不輕饒!」
他不相信我嗎?
可是,如果不相信我,為什麼還要這樣緊緊的握著我的手,抓得這麼緊,掌心冰涼,還有冷汗涔涔而出,潤濕了我的手。
這一夜,對於所有人來說,都是個不眠之夜。
只是,這一夜,本該是他和夏葛衣的洞房花燭夜,他在鬆開我的手之後,便轉身離開,沒有再回來了。
我不敢去想,他是在什麼地方過的夜。
我和季漢陽沒有被關進大牢,而是被軟禁在了神策府內,遙遙相望的兩間屋子裡,楚亦宸沒有讓任何人來審問我們,也沒有嚴密的看守,或許他也是明白的,除了他的身邊,這整個天下,我是無處可去的。
這一夜很難熬,各種各樣不安的想法爭先恐後的湧現出來,我根本沒有辦法冷靜下來思考這整件事,究竟來龍去脈是什麼,為什麼我和季漢陽會出現這樣的狀況,誰在背後操縱著。
直到天明,窗外露出了淡淡的白,我終於從床沿站了起來,四肢完全是冰冷的,動一動都感覺麻木不堪,我慢慢的走到桌邊扶著桌沿想看看外面的情景,可是一看到桌上,立刻腦中閃現了一道光。
那個酒罈,夏葛衣送來的那罈女兒紅,我和季漢陽在談事的時候一直喝著,後來都喝光了,可是那個酒罈卻不見了。
我看了看這屋子的周圍,都沒有看到!
對,我和季漢陽並沒有吃別的東西,也沒有受過傷,況且他是那麼敏銳的一個人,如果有人放迷藥他一定能察覺得出來,但這罈酒,因為是直接出現在我的房間裡,甚至他可能以為是我為了太子大婚而借酒澆愁準備的,所以他沒有懷疑過,直接拿過來就喝。
這罈酒一定有問題,夏葛衣早就警告過我要我離開楚亦宸,我沒有同意,所以她就用這個方法,讓楚亦宸誤會我和季漢陽之間的關係,還讓那麼多人都親眼目睹,尤其是楚懷玉,這樣這件事就不可能壓得下來。
她——她好毒啊!
難道說為了除掉我,她甚至不顧及季漢陽,他畢竟是楚亦宸的得力戰將,我們好不容易才將他從大理寺救出來,難道現在,還要因為這件事而在此讓他鋃鐺入獄嗎?
我心急如焚,現在楚亦宸和楚亦君的奪嫡之戰已經如此激烈了,失去季漢陽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任何人都知道,千萬不能在這個時候出亂子!
一想到這裡,我就急匆匆的走到門口,正打算拍門讓人來放我出去,剛剛抬手,只聽吱呀一聲響,門從外面被人打開了。
我一驚,抬頭一看,卻是楚亦宸,正站在門口,低頭看著我。
「亦宸!」
我心中一陣驚喜,情不自禁的一下子撲了上去,用力的抱住了他,而這個被我抱住的男人一動不動,只是在我雙手環住他的身體時,微微一顫,好像有點忍受不了我帶來的寒冷一般。
我死死的抱住他,一點也不敢鬆手,然後才從他的懷中抬起頭,對他說道:「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而且——你千萬不要懲罰季漢陽,他不能在現在被——」
「你不用說了。」
他的聲音突然響起,從我緊貼著的胸口一直傳到我的耳朵裡,帶著微微的震動,好像把我整個人都撼動了一樣。
而這個聲音,說不出的疲憊與沙啞,連同他的人,也帶著疲憊的感覺。
「亦宸?」我傻傻的看著他。
就在這時,他的背後又傳來了一個聲音:「梁鳶青,你好大的膽子,太子殿下的名字是你能直呼的嗎?你現在可是戴罪之身,有什麼資格碰殿下,你給我放開!」
話音剛落,一隻手伸過來用力的抓住我的手腕,將我狠狠的往旁邊一甩,我站立不穩,被甩到門框上撞痛了胳膊,回頭一看,夏葛衣已經站在了楚亦宸的身邊,冷冷的看著我:「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你現在,可是連下人都不如的罪人!」
夏葛衣,和他一起出現的?
他們兩,甚至穿著一色的長衫,連款式,花樣,全都一模一樣。
昨夜,楚亦宸,是在她的房裡過的嗎?
他們的洞房之夜,是真的,圓房了嗎?
我靠在門框上,傻傻的看著他們站在我的面前,男的英俊瀟灑,女的美艷照人,他們站在那兒就好像一個完滿的玉璧,而我,站在他們的對立面,就好像這塊玉璧上的瑕疵,每一個人都恨不得將我從他們身邊除去。
我用力的咬著牙,強忍著心中的劇痛,還有羞辱的感覺,固執的抬頭看著楚亦宸。
為什麼你不說話?為什麼你只是這麼平靜的看著我,看不出你到底是生氣,還是無感覺?
你究竟信我,還是疑我,你給我一句話!
只要你的一句話,可以給我救贖,也可以將我打入十八層地獄,你給我個痛快!
「你給我個痛快!」
我的聲音尖利的響了起來,好像不是我自己的聲音,那麼淒厲,那麼絕望,我的嗓子幾乎都要滲出血來了,可是站在我面前的這個男人,卻還是不動聲色,只是他那雙眼睛,很深很深,深得讓人看不清,裡面到底是什麼樣的情緒。
過了一會兒,才聽見他慢慢說道:「鳶青,今天你跟我和葛衣進宮。」
太子和太子妃在新婚的第二天,是要進宮向皇帝請安,向列祖列宗叩拜的。
但是,歷朝歷代,那麼多的皇太子大婚,大概從來沒有人像我們這樣,還帶著一個背負著「『淫』邪」之罪的罪人進宮。
楚亦宸是騎著馬,太子妃夏葛衣則是坐著佈滿了鮮花的金車。
而我和季漢陽,只能跟在隨從的人群中,手上還繫著繩索,雖然長長的衣袖把這恥辱的象徵給遮住了,但周圍的人那鄙夷的目光,誰都知道,我和他之間發生了什麼。
他的臉上也滿是憔悴之色,顯然,這件事讓他也無措了,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也太激烈,我們甚至根本來不及反應過來這一切,已經被捲入了漩渦當中,無法自拔,無法自救。
我和他在經歷了昨夜的那件事之後,再相見也有了一絲尷尬,我不敢抬頭看那張熟悉的臉,而他,在看到我的時候,也露出了一種猶豫的,不知所措的表情。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低頭看著我,輕輕道:「鳶青。」
我看了他一眼。
「……對不起。」
我以為他還有什麼話,可是說完這三個字,他便什麼也不再說了,而是又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然後跟著隊伍向前走去。
楚亦宸騎著馬一直走在最前面,平日裡我已經看慣了他騎在馬上,威風凜凜雄姿英發的模樣,可是今天,他騎在馬上卻顯得很彆扭,整個身子都是僵硬的,好幾次,我都擔心他會從馬背上摔下來,幾乎忍不住要衝上去。
就在又一次,他在馬背上猛的一個搖晃,我忍不住低呼一聲,向前跑了一步,但立刻被季漢陽伸手拉住了衣袖,將我扯了回來。
我回頭看著他,眼中全然已經是忍不住的淚光和無助,到底怎麼回事?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季漢陽的臉上也露出了無能為力的表情,看了看前面那個身影,然後對我道:「我對你說過的,你還記得?」
「……」
「他的弱點,就是你。你既是他最大的支持,也可能變成一把對付他的利刃。」
我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就在這時,前面突然跑來了一個先行兵,匆匆忙忙的跑過來跪倒在楚亦宸的面前,楚亦宸一時失神,沒來的及勒韁繩,馬差一點就踩到了那人的身上。
他果然——果然失常了……
「啟稟太子,前方有異狀!」
異狀?周圍所有的人都警惕了起來,大家全都瞪大了眼睛看著那氣喘吁吁的現行兵。
「什麼事?」楚亦宸問道。
「前方玄武門,周圍有異動,似乎有人馬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