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群龍奪嫡 第二十三章 楚亦宸,的真心? 文 / 雲鶴追
第二十三章楚亦宸,的真心?
厲子良,郁遠書院的主持,也是南方學派的領袖人物,與我的師傅梁岐翁並稱「南厲北梁」的經世大儒,如今,也算是南方學派中反對朝廷的中流砥柱了。
楚亦宸站在我身邊一直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安安靜靜的看著,而那個站在雙月別苑門口的人,我以為他站一會兒是不是會敲門進去,誰知,他就這麼看了一會兒匾額,大概過了有一炷香的時間,然後就轉身走到那輛馬車旁邊,又上了車。
很快,馬車便掉頭往回頭了。
楚亦宸猛的抓著我的手腕往旁邊一帶,我們兩邊站到街角一處陰暗的地方,等那馬車開過了,他才放開了我。
雖然一直沒有說完,但我能感到,他的呼吸比平時更急促,更重,好像之前忍受著巨大痛楚的時候一樣,看看他的表情,雖然淡漠的,但眉頭深鎖,眼神凝重。
我試探著開口:「太子殿下,你,你們與這位厲老夫子認識的嗎?」
「從不認識。」
楚亦宸的表情雖然淡漠,但是說話的語氣中,似乎已經能感覺到了一種隱隱的怒氣。
難道,楚亦宸他們在雙月別苑居住的時候,和厲子良曾經有過什麼不愉快的過往?而且,看厲子良剛剛的所作所為,站在別人門口,只呆呆的看了一會兒匾額便離開,那樣子,彷彿是在憑弔什麼東西一般。
楚亦宸慢慢的走到了別苑門口,自己去敲了敲門,幸好門房還沒有睡著,很快過來開了門,一看到他,自然是大吃一驚,急忙要下跪,楚亦宸已經淡淡道:「不用施禮了。給我們準備好臥房,讓人去前面接應我的馬車。」
「是,殿下!」
我急忙跟上前去,後來看見那管家老伯伯也迎了上來,一看到楚亦宸,幾乎是老淚縱橫的:「太子殿下,您回來啦。」
楚亦宸看到他,倒還有幾分見到長輩的尊敬,急忙上前扶起他,說道:「景伯,我是你看著長大的,這些俗禮就免了。」
那景伯激動得全身都在發顫,哆哆嗦嗦的道:「殿下,老奴,老奴這就為殿下準備房間。其實殿下的房間,老奴一直打掃著,從來沒有荒廢過,殿下去看看,是不是和過去一模一樣——」他說完,一下子看到站在後面的我,便笑道:「鳶青姑娘也來啦。老奴也為姑娘準備房間去。」
「且慢。」楚亦宸叫住了他,道:「景伯,現在門口是不是一直沒有人看守?」
「嗯,因為這個空園子,平日裡也沒有什麼人來過,所以——」
「今後,讓門房注意這外面。」楚亦宸說這話的時候,好像周圍的溫度都將下了許多,帶著陣陣浸人的涼意:「不要讓一些閒雜人等到門口站著。」
那景伯聽得有些奇怪,但還是立刻答應下來,楚亦宸又道:「鳶青,就不必給她另外安排房間了。讓她住我的臥房的外間,我需要她照顧。」
呃——我猛的一驚,急忙要拒絕,可是一抬頭,卻看見他衝著我使了個眼色,我想了想,還是將那些話嚥了下去。景伯聽了,倒並不覺得意外,急忙答應著,帶我們往右邊的迴廊走去。
雙月別苑並不是特別的寬廣,但因為裡面有活的水,將整個別苑切割成了幾個格局,中間的小橋與門廊眾多,沒有人帶著倒是很容易迷路的。我們穿過迴廊後,沿著一片嶙峋的山石走進了一條通幽小道,這裡草木繁茂,會給人一種走在密林裡的錯覺。
而出了這條小道,眼前便一下子開闊起來。
出現在我們面前的,被月光籠罩著的,是一座簡單的木製精舍,顯得有些空,但更多的有一種雅致的氣息,前方一大片的空地,鋪滿了青石板,旁邊擺放著兵器架,看來是他過去習武的地方。
「殿下,你看,老奴每天都派人來打掃過的。和過去你住的時候一模一樣,沒有變啊。」
楚亦宸慢慢的走了上去,目光滑過周圍的一草一木,那已經開始斑駁落漆的兵器架,依舊閃著寒光的刀劍,最後,他的手扶上了門廊上的一根柱子,抬頭看著屋簷邊上掛著的銅鈴,淡淡的笑了。
過了一會兒,他回頭道:「景伯,夜了,你先去休息吧。有鳶青照顧我,沒事了。」
那景伯又叮囑了一兩句,便退下了,等到跟來的下人們都走得沒影了,我才看到楚亦宸微微蹙眉,扶著柱子的手也一下子用力,仔細一看,額頭上已經佈滿了細細的冷汗,我急忙走上前去:「殿下——」
「沒事,你扶我進去休息一下。」他吃力的說完,有些喘氣不勻,我猜測他可能是斷肋出了問題,急忙上前扶著他慢慢的走進裡屋,裡面果然乾淨清潔,沒有一絲塵土和發霉潮濕的味道。
屋子也佈置得十分簡單,中間是一張圓桌,上面扣著漢白玉杯和一支玉壺,牆上掛著一幅皮日休親筆書寫的《橡媼歎》,東邊牆角是一隻雞翅木雕花的床,外面圍著一扇屏風,靠窗的地方是一張書桌,上面也堆著幾部典籍,整個屋子簡潔乾淨,給人的感覺帶著點清冷。
「扶我到床上去。」
我扶著他慢慢的走到床邊坐下,他靠著床框,輕輕的咳嗽了兩聲,臉漲得通紅,我急忙說道:「還痛不痛?要不要再去叫大夫來看看?」
他搖搖頭:「沒事,就是有點憋悶,休息一下就好。大夫給的藥,你研開來給我吃一碗。」
我點點頭,急忙轉身去包袱裡找來那包藥,出去問一個下人要了些開水,研開來給他吃了,我在旁邊守著看他閉目修養了好一會兒,果然臉色好些,他抬頭看了看我,微笑道:「這幾天,可能都要你累一些。我不想讓他們知道我受傷了,所以有什麼事,你都給我擋了,照顧我,也全靠你了。」
原來,這就是他讓我跟著他的原因。
我沒說什麼,掏出絲帕給他擦了擦嘴角烏黑的藥汁,然後說道:「早點休息吧。這兩天太累了,你需要好好養一養。」
他點了點頭,我便給他鋪好床,然後給他寬衣,扶著他慢慢躺下去,再把被子拉過來蓋好。
做這一切的時候,他倒是沒什麼別的表示,表情也一直是淡淡的微笑,等躺下睡好了,他說道:「外間的床和別的房間都是一樣的,夜裡如果要什麼,只要喊一聲,周圍有人值夜。好好休息,這幾天你也累了。」
我木著臉點點頭,便端著燭台走了出去,簡單收拾了一下便睡了。
這一夜睡得特別的沉,第二天早上起得很早,卻沒有什麼不精神或者睏倦的地方,等到楚亦宸也起來了,便服侍他穿衣梳洗,他休息了一夜,精神也好了很多,吃了早飯便興致勃勃的想去湖邊走走,對我說:「這別苑的風景是很好的。你可以到處去看看,不用理我。」
我送他出了門,便離開了這座精舍,走到外面正巧遇見了景伯,他笑呵呵的看著我:「鳶青姑娘,這麼早要去哪兒啊?」
「景伯。」我笑著走了上去:「想去外面看看有沒有新鮮的大骨賣。」
「姑娘要喝骨湯?」
「嗯……太子殿下想喝。」
「哦,這哪需要姑娘親自去打理,交代下來,自有人去做。姑娘只要跟在太子身邊,好好守著他就好了。」
看他的話語間,似乎已經將我定義成了「太子的女人」,心裡不免有些苦笑,梁鳶青的名聲早已狼藉,能有這樣的定義倒算是不錯了。
那景伯看我忍不住苦笑,似乎也感覺到什麼,試探著問道:「姑娘——過去,過去是跟著大——大公子的?」
難怪他會這麼想,上次我來雙月別苑的時候,完全問的都是楚亦雄的事。
看我面有難色,景伯自己先歎了口氣,道:「怪道從小到大,人們都說大公子異於常人,力大無窮,喜歡吃燒肉和烈酒,而且,他的模樣就跟咱們普通人不同啊。」
「景伯,你也知道了。」
「這麼大的事兒,誰能不知道呢?」景伯說著,眼睛也紅了,那袖子擦了擦眼角:「兩位公子都是老朽看著長大了,小時候那樣的友愛,誰知道他們長大了會——老朽看著大公子的樣子,心裡也痛,畢竟是看著長大的孩子啊——」
嗯?我微微感覺有些怪異,那景伯已經沒有再說話,正好旁邊有下人招呼他,他急忙答應著走過去,又回頭道:「姑娘,老朽先去忙了,姑娘請隨意。」
我點點頭,腦子裡還是有些混亂,便在這別苑中漫無目的的走著,走著,卻不知走了多久,抬頭一看,自己正站在楚亦雄的書房門外。
推門進去,裡面還是和之前來的那次一樣,照樣那麼的整潔乾淨,東西的碼放也是規規矩矩的,沒有絲毫偏差,好像我上一次來到這裡和現在,不過隔了一場夢的距離。
我慢慢的走到了書桌旁,上面也還是擺放著簡單的筆墨紙硯,可是——
可是那幅畫?!
我清清楚楚的記得,上次我來之後,季漢陽撿起被我弄掉的畫放回了桌上!可是,現在看到桌上,根本沒有!
我頓時一個激靈,立刻在這書房內四處查找起來,那些書架,還有花瓶中插著的畫卷,牆上的,櫃子上面的,到處都找過了,都沒有!
景伯說過,他從來不動這裡面的東西,只等主人回來用的,也就是說,那幅畫,不會是他撿起來的,別的下人,自然更不可能!
還有剛剛,景伯說的那句讓我感到怪異的話,他說「老朽看著大公子的樣子」,也就是說,在玄武門事變之後,在知道了楚亦雄匈奴人的身份之後,他至少還見過楚亦雄一次!
唯一的解釋就是——楚亦雄在玄武門那件事之後,真的下了江南,來到揚州這個自己從小長大的雙月別苑,取走了絮雲的那幅殘缺的畫!景伯一定在這期間見過他,但出於對自己從小看著長大的公子的疼惜,他還是私心裡偏袒了他,沒有將這件事說出來!
楚亦雄來了揚州!他現在還在揚州嗎?他又藏身在哪裡!?
他既然知道了自己匈奴人的身份,為什麼不會匈奴,來到揚州,是有什麼目的嗎?這次楚懷玉南下參加郁遠書院的博學大會,他又在這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呢?!
到了中午,田七熬製的大骨湯已經十分濃稠,我等楚亦宸吃過午飯,便將這湯端了上來:「你喝些這個,對骨傷有好處。」
他抬頭看了我一眼,微微一笑,倒是沒有多說什麼,端起來便大口大口的喝了。
他不說話,我尷尬的情緒倒是要好一些,靜靜的守在一旁,只等他喝完了就要收拾,可是就在他剛剛喝下最後一口湯的時候,外面突然傳來了呼呼的風聲,好像有什麼人快速的跑過來,楚亦宸的臉色一下子緊繃起來。
「參見太子殿下。」
「進來吧。」
立刻有人從外面走了進來,一看,正是黑旗軍的探子,他跪下道:「據報,益州一路遇襲,替身身亡。」
又被那些刺客得手了!
我心中不免又是一沉,而低頭看楚亦宸,他的表情卻有些奇怪,慢慢的站起來:「確定,是替身?」
「確定。」
「有沒有季漢陽的消息?」
「呃,季公子,似乎沒有在這條路上。」
他的表情立刻又變了好幾變,簡直讓人無法琢磨,過了好一會兒才一揮袖:「行了。下去領賞吧。」
「謝太子殿下!」
那人立刻轉身走了出去,我急忙回頭看向楚亦宸:「現在,是不是只剩下運河那一條路了?皇上是不是和漢陽公子一起,走了運河的路?」
他卻只是慢慢的坐了下來,神情顯得一點都不慌張,甚至立刻恢復了往日的那種淡漠,看著我的眼神也是淡淡的,單薄的唇角輕輕佻起了一抹弧度,竟然也是清冷的笑容,道:「或許是吧。誰知道呢?」
他的態度,為什麼一下子變得這麼奇怪?
這些皇家的人,這些『淫』浸在權利**中心的人,果然與常人不同,我們驚慌失措的時候,他們往往比誰都鎮定;我們覺得已經到了山窮水盡了,他們看到的卻是柳暗花明,或許這,就是有些人無法在天家生存的原因吧。
不知為什麼,我的眼前出現了一個背影,明明魁梧強壯,可是走在風雨中的他,卻顯得那麼的孤獨,那麼的寂寞,這樣的人,是無法在天家生存的。
似乎是感覺到了我的異樣,楚亦宸又走到我身邊,柔聲的:「鳶青,你怎麼了?」
「沒,沒事。」我勉強笑了笑,他歎了口氣,說道:「這次南下的事,我本來就不同意,現在多路遇襲,我心裡自然有些擔心,若是我剛剛——」
看他的樣子好像還打算解釋,或者道歉,我急忙退了一步,說道:「太子殿下的心情,鳶青明白。國不可一日無君,太子的擔心是有道理的,只是鳶青無法為太子分憂。」
屋子裡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即使低著頭,也能感覺到楚亦宸的目光,帶著炙熱的溫度,在我的臉上慢慢的移動著,可我只是固執的低頭垂目,看著自己的腳尖,而不肯抬頭與他對視,兩個人就這樣站著,好像是在故意僵持一般。
不知過了多久,聽見他輕輕歎了口氣——
「鳶青,若有一日,你看清我,或我看清你,也許那個時候,我們兩,都能有一點真心。」
楚亦宸,的真心?
在離開了這座精舍之後,回想起他的那句話,不知為什麼,明明知道是一個笑話,也知道是完全不可能的,但身上卻在發冷,幾乎冷得骨頭都在痛。
他的真心?
這個男人,太深,太沉,他的心裡也隱藏了太多東西,和我感覺到的一樣,不管他在一個地方住多久,給人的感覺也還是陌生,他的真心,不是不肯付出,而是——他根本意識不到自己還有那樣的東西。
這就是天家,這就是天家的太子!
而我呢?
我又是否還有那樣的東西?
在和他們已經糾葛那麼深的情況下,在已經歷經情殤,無路可退的情況下,我自己又還有真心嗎?
或許,從踏入宮門,從接觸到皇家的人與事開始,也就沒有了。
我從懷裡掏出了一塊絹帕——雪白的,沒有任何的花色,在這個世界上是最普通的一塊,可是,細細的看這塊絹帕的角落裡,用淡綠色的絲線,繡著一個「厲」字。
那是先皇后在病中的時候,有一次咳血染紅了她的這塊絹帕,我事後拿著去清洗,晾乾後原本是要交還給皇后的,可是帶著手帕去的時候,皇后已經在彌留之際了,也就是那個時候,她抓著我的手,交代了我那些話,要我保護太子,愛護太子。
這塊絹帕,被遺忘著,一直帶在我的身邊,沒有用過,也沒有丟棄。
皇后的名諱,是「雙月」,這是許多人都知道的,但皇后的姓氏卻是皇帝賜的國姓,她原本姓什麼,幾乎沒有人知道,當我拿到這條絹帕,對著上面這個「厲」字的時候,也沒有想太多。
可是,昨晚,看到厲子良站在雙月別苑的門外,看著匾額上的那兩個字,久久不去的表情,還有那蒼涼的眼神,讓我一下子想起了這塊絹帕,還有這塊絹帕角落裡的這個「厲」字。
先皇,賢貞聖皇后,楚懷玉,還有厲子良,這中間到底是什麼樣的糾葛,又到底跟現在的政局,牽扯了多少,我幾乎已經摸不準了。
若去問楚亦宸,肯定是沒有答案的,看他昨晚提起厲子良的模樣,也露出了厭惡的神情。
但是,我能去問另一個當事人嗎?
下午無事可做,我便出了雙月別苑到路上閒逛了一會兒,這個時候的揚州城不比之前的劍拔弩張,但空氣中仍舊有一種別樣的意味。
皇帝準備下江南,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幾路御駕遇襲,替身身亡,只怕也瞞不了人,但是剩下的最後這一路,能不能安全的到達揚州,幾乎是所有人都關心的問題,可是,州府的人最近看得很近,街上幾乎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明裡暗裡也加派了不少的人手,大家不談國政,可是道路以目卻也避免不了。
我慢慢的走在瀰漫著怪異氣氛的街道上。
走了沒一會兒,走到了一處有些眼熟的地方,我對揚州不很熟悉,只是覺得周圍的景致有些眼熟,似乎以前來過。
就在我往四周張望的時候,突然聽見一陣馬蹄聲從後面傳來,還夾雜著車輪磕在石板上發出的奪奪的聲音。我急忙後退了兩步讓那馬車過去,可是,眼看著那馬車駛到我的面前,車伕卻一勒韁繩,將馬車停了下來。
……,昨晚才見過的,倒沒有那麼容易忘記。
我安安靜靜的站著,只見那車廂的側面,窗簾被一隻消瘦乾枯的手掀起了一角,露出了一張熟悉的面孔,微微笑著。
「梁大人。」
我沒有絲毫的猶豫,當那車伕走過來的時候,我便讓他攙扶著我上了馬車。
車廂內的佈置也很簡單,當然沒有楚亦宸乘坐的馬車那樣舒適,但也算安逸,厲子良甚至還在車廂中間擺放了一個小小的桌子,上面放著茶壺和茶杯。
等我上了車,他便倒了一杯茶,遞給我:「請用。」
我接過茶杯,看著他:「夫子是如何知道,我在揚州?又如何找到我的?」
他淡淡一笑:「大人和太子,乃是人中龍鳳,即使在最深的夜裡,也不會被淹沒在陰暗當中。老夫雖然沉浸在往事當中,不能自拔,但是周圍的一舉一動,還是逃不出老夫的這雙眼睛的。」
原來,他昨夜其實已經知道了,那麼他現在這樣找到我,是一直守在雙月別苑的周圍,等著我出來,然後特意來接我的嗎?
「既然如此,夫子一定是有話要跟鳶青說了?」
厲子良笑了笑,說道:「老朽想請梁大人回去勸說皇帝,揚州險,郁遠書院險,厲子良險,請皇帝打道回府,這博學大會,不來也罷。」
我微蹙眉頭:「夫子,若我沒有猜錯,之前我在長安看到的皇上的帖子,可是您發出來的。」
「大人應該聽說過四個字——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身不由己!
他領導了郁遠書院的學生,和李世風暗中結交,在揚州城搞了那麼多的事,甚至讓自己的學生參加那些暴動,還將赤甲軍中的精銳部隊藏在書院中,這一切,明顯都是他自己一手的操縱,不可能有身不由己,如果他真的不願意,李世風遠居嶺南,未必能夠強迫他。
可是,他卻說身不由己——難道,是說這一次博學大會?請楚懷玉來揚州?
到底是為了什麼,我的腦子裡一片混亂,實在理不出一個頭緒,索性抬頭看著他,道:「夫子,你若要鳶青幫你,自然也應該告訴鳶青實話!」
他看著我,慢條斯理的道:「大人想要知道什麼實話?」
我從袖子裡拿出那條絲絹,慢慢的放到桌上展開,指著角落上的那個「厲」字,說道:「我想請夫子解釋一下,為什麼先皇后所使用的絹帕上,會繡著夫子的姓氏,夫子和先皇后是什麼關係?為什麼昨夜夫子會趁夜深無人的時候,到雙月別苑的門口,也不進去,而只是看著那塊匾額發呆?」
厲子良那張彷彿帶著假面具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點別的表情。
彷彿是什麼東西裂開了,我看到他的眼瞳中出現了一點恍惚,一點哀傷,然後迅速的渲染開來,進而整張臉上都慢慢的浮起了一種難以言語的哀傷的表情,他伸出不斷顫抖的乾枯的手,慢慢的拿起了那張絹帕,捧在手裡,細細的看著上面的那個「厲」字。
「這是——這是——,這是雙月的?這是她用過的絹帕?是嗎?」
他和皇后的關係,果然匪淺,僅僅聽他這麼容易的叫出皇后的名諱,就能知道,我感覺自己心中的猜測,也已經**不離十了,皇后,應該就是眼前這位經世大儒的女兒,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皇后從來沒有提過自己這位父親,而且,作為皇后的她,為什麼要接受國姓,而對自己原本的姓氏隻字不提呢?
厲子良還完全沉浸在往事當中,老淚縱橫的看著那絹帕,過了很久,才顫顫巍巍的對我說道:「梁大人,這件事,絕對不是一兩句話能夠說得清楚的。當初——」
可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聽見外面車伕一下子將馬車停住,說道:「夫子,您快來看看!」
厲子良將話嚥了下去,帶著疑惑的神色靠近窗戶,掀開簾子一看,原來車已經趕回了郁遠書院,可是看著平日裡清淨的書院,這個時候突然多了許多人在門口,一看便知道是州府派來的人。
厲子良大吃一驚:「怎麼回事?!」
說完便急忙掀簾子跳下了車,我也感到有些不對勁,也急忙跟著走了下去,而一走到門口,便一眼望見書院的裡面,那層層人群當中,一個最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