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三章 給競爭對手預設門檻 文 / 急凍人
郭逸銘安撫了手下，這才有空拿起舒雨菲拿回來的公司本月上旬報表。
公司現在的業務一共有三塊，一是單晶硅，一是軟驅、軟盤，一是大賣場。三個方向，一個屬於材料供應，一個屬於最終產品，一個屬於營銷渠道，三者分屬不同體系卻又有所交叉。
單晶硅原來是公司唯一財源，但在公司生產軟驅之後，便開始首先滿足自己需要。手中有優質硅晶元，還去外面買劣質材料，真要這樣做了，他這個材料專家也可以質疑一下其含金量了。軟驅生產出來，又通過公司所有的計算機大賣場賣出去。三項業務相互連接，形成一條貫穿材料、製造、渠道銷售一條龍的完整產業鏈。
這是公司第一條產業鏈，雖然有些薄弱，但總歸是一條完整的產業鏈。
西部計算機公司生產的單晶硅品質極高，在這個時代屬於優質品，剛上市就成為所有電子公司哄搶的搶手貨，售價也比目前最好的硅晶元高出百分之二十，仍然供不應求。但由於受產能限制，在到達月一百四十萬美元的最高銷售額後，便無法再繼續提升。考慮到現在主要是滿足自用，這個成本就轉到了軟驅上，由其消化。
軟驅，現在是公司的新興利潤點。
軟驅自7月底正式對外發售起，就呈現出一種爆發式增長。第一個星期售出一萬三千餘台，第二個星期增長到一萬六千餘台，到第三周，就猛然高跳到兩萬一千多台。到這個月，銷售額還在向上猛增，看銷售數據，目前公司售出的軟驅已經達到了十六萬台，實現銷售收入五千六百八十萬美元！
計算機大賣場開業只有十天，上旬的銷售報表顯示，紐約、華盛頓、舊金山三個賣場，九月份前十天共銷售計算機整機及配件一億五千零八十萬美元。頭三天的銷售狂潮過去，目前開始逐漸進入下降期，等銷售額最終穩定下來，才能確定月平均銷售額。
大賣場收入靠提成，平均下來，所有的銷售提成比例大約是百分之十三。因此營業收入是一千九百萬美元。
總體而言，只統計賬面數據，公司這三項業務，到目前為公司創造了七千九百四十萬美元經營收入。
這個數字看起來非常驚人。
但算上成本，刨開諸如海運費用、美國公路運費、國內企業代工費、部分元件進口支出、組裝廠工人工資、大賣場租賃房租等各種營運支出，以及被美國政府徵收的進口關稅、企業營業稅、所得稅、銷售稅等多種稅賦，實際利潤總額僅有一千六百六十七萬美元。
以此類推，年利潤大概能達到兩個億。
利潤率大約是總收入的百分之二十一，相對其它行業來說，已經極其可觀。
即便強大如ibm等計算機業巨頭，別看它們總收入高，但負擔也很大，同時它們還是上市公司，股價的波動對公司利潤也會造成嚴重影響。尤其沒有郭逸銘在材料制備、零部件製造方面的技術改進，大幅降低了生產成本，它們的實際利潤率可能僅有百分之十，甚至百分之幾。別不滿足，人家dec還在虧本經營呢！
優質的單晶硅——集成電路——軟驅——計算機大賣場售出。
同一件產品，西部計算機公司既在材料上賺了一次錢、又從材料變成產品再賺了一次，最後通過銷售渠道，賺到了終端的錢。經過三次倒手，每一次都依靠他提供的超前技術，賺到了超額利潤，平均拉扯下來，才有了總21%的利潤。
關鍵還是稅收得太重了，海關稅、公司稅、所得稅加起來，至少宰掉了百分之四十以上的毛利！別的不說，光是所得稅，就收走了毛利的百分之三十五！這稅收得郭逸銘心肝都在顫，他絞盡腦汁，從材料制備開始，腦細胞不知死了多少，一點點進行技術改進，就是為了多賺那麼一點點。好容易辛辛苦苦賺這麼一點錢，轉眼就被美國國稅局、州政府、地方政府揮舞著血淋淋的屠刀，眼都不眨就剁下一大坨肉，怎能不痛！
難怪美國人都說，人生只有死亡和收稅是免不了的。開公司再賺錢，哪有國家賺錢！
可惜還是國內的產能太低了啊！
市場還遠談不上飽和，要是有國內足夠產品供應的話，這個利潤數據還能再翻兩三番。
霍克看到單晶硅中火爆的利潤，天天攛掇著他擴建廠房，增加流水線。經過一年多時間發展，原來國內落後的製造業，給生產線擴建帶來的阻礙也得到了很大緩解。隨著國家建設的精密製造工廠投入使用，單晶硅生產廠家的設備也在升級換代，儘管還做不到無限量供貨，但將生產線擴張一兩倍還是沒有問題的。
不過郭逸銘並不打算這樣做。
以他的眼光來看，他拿出來的3英吋單晶硅生產線，其實技術含量並不高，產能、成本上的優勢還是不夠明顯。這個時代的技術能力，已經足以讓後世成熟的6英吋制備工廠變為現實。畢竟現在國際上6英吋硅晶元的制備都已不再是難題，只是廠家為了如何提高良品率，降低生產成本在深入研究，才使得6英吋單晶硅制備技術暫時還達不到商業化推廣價值。
如果遲疑不行，繼續在3英吋晶元廠上想把利潤賺到足，等到別的單晶硅製造廠家完善了技術，大量推出6英吋硅晶元，西部計算機公司就失去了先發競爭優勢。到時候大家又站在同一起跑線，想把對手遠遠甩開只是做夢！
要麼不建，要建就建6英吋單晶硅生產線！
3英吋，誰愛玩誰拿走！
他已經打算，趁著6英吋晶元生產線還沒商用化，他完善的3英吋硅晶元制備技術在國際上還處於領先地位，將這項技術高價拋售出去。軋干了它身上最後一點油水，就用賣技術換來的錢，馬上組建6英吋硅晶元工廠。
就是不知道，當6英吋晶元和3英吋晶元同時面世，那些出錢購買技術的晶元製造商會不會憤怒得派出殺手……
……，所以，我把霍克推在前台吸引火力果然是英明啊！
霍克，我會幫你買一件防彈衣的，萬一你光榮了，我會將你的股份轉給下一個接任者，汝妻子，吾養之，你就安息吧……
郭逸銘想到有趣處，呵呵地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舒雨菲聽到他發出猥瑣的笑聲，奇怪地抬起頭來問道。
「呵呵，沒什麼沒什麼，想到了一個好玩的點子……」郭逸銘朝她隨意甩甩手，兀自呵呵笑個不停。
他怕舒雨菲追問，低下頭假裝看報表。腦子也慢慢轉移開來，重新集中到手中的各種經營數據上來。
軟驅的銷售現在已經取代了單晶硅，成為公司收入的最重要來源。可惜和單晶硅受產能限制一樣，軟驅生產國內的產能跟不上，否則這個數據再向上翻一番也不是問題。
畢竟美國的計算機保有量太大了。
包括工業單片機在內，各種以計算機冠名的數據處理設備、自動化設備，總保有量已經超過了五千萬台（件）。這個數字中，誠然有些是無需配備軟盤數據存儲裝置的工業設備，但即便將這個數字減小一半，全美的計算機總數也高達兩千五百萬！
兩千五百萬啊！
看看他們現在在用什麼數據存儲裝置吧，磁帶機、磁芯存儲器、半導體存儲器，有些地方甚至還在使用五十年代的卡片、紙帶……，好吧，這部分有些過了，美國比國內還是先進得多，還沒落後到用卡片、紙帶的地步。
相對於以上這些存儲裝置，軟驅軟盤的優勢實在是太大了：輕巧節約空間、可靠、安全、操作簡便、容易保存、數據查找恢復便捷。有這麼多好處，想來打算改用軟盤的計算機用戶必然潮水一般湧來。只要看看這一個多月的銷售數據，就可以直觀地看到全美計算機廠商和用戶對高容量便捷數據存儲設備的急切渴求。
真的要是兩千五百萬用戶全都選配西部計算機公司出品的軟驅，銷售收入可以達到……
噗！
郭逸銘只是簡單心算了一下，就一口水噴了出去。
太恐怖了！
單價355美元，兩千五百萬銷售量，總價超過88億美元！就算被收走巨額稅收，也有超過20億美元純收入！我的媽媽也，嚇死人啊！
「老闆，你到底在想什麼？一會兒又是笑，又是噴水的？」舒雨菲都在旁邊看他很久了，只見他坐在椅子裡，面對著報表，表情千變萬化，很是有趣，不由雙手托著腮猜他到底在想些什麼。此時見到他水噴得滿桌都是，趕緊拿起抹布跑過來，一面幫他整理辦公桌，一面埋怨道。
「沒……沒想什麼，瞎想呢……」郭逸銘連連咳嗽，對自己的異想天開感到不好意思，連忙遮掩道，但迅即，他一下抬起頭，「你剛才叫我什麼？」
舒雨菲臉紅了。
「老……老闆啦，我聽其他人都是這麼稱呼上司的……」她的聲音低得像蚊子一樣，匆匆整理完桌面，就飛快地逃回了自己座位。
老闆啊，不錯不錯，比以前有進步，不再是死板的「郭所長」了。看來自己幫她出氣，終於讓她認可了我老闆的身份。
可喜可賀！
感情牌果然有用，以後只要不涉及到國家安全的大事，想來她出於對我的認同，都會替我多考慮考慮，遮掩一下，沒有枉費我在她身上投入的那麼多心血啊！
我就說嘛，這麼長時間，就算驕傲如鷹，也被馴服了，怎麼可能一點也感化不了她？
郭逸銘沾沾自喜。
那個88億的銷售收入，20億的利潤，一閃之間就從記憶中被刪除了。
開什麼玩笑！
一家小小的新興公司就想獨霸市場，這連ibm都做不到！除非別人不做這項產品，否則真想吃獨食，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知道。眼下明確進行軟驅研發的已經有了兩家，ibm已經拿出了產品，等於將一條腿邁進來了，sony也取得了研究進展。排除日本公司尚未商業化，現在就是西部計算機公司和ibm直接對壘，連個回緩餘地都沒有！
要面對ibm這個巨無霸，饒是郭逸銘膽大，此時也不覺額頭直冒冷汗。
想什麼88億，那是貪心不足蛇吞象，還不如老老實實考慮，能夠借助現在的技術優勢，確定西部計算機公司軟驅的優勢，佔據市場份額才是真的。
這就要考慮另一個後果。
假如公司的軟驅確立了軟驅的技術標準，那麼其他公司必然要求授權生產，這是擋不住的。敢於向這些巨鱷掰腕子的，都進了他們的肚子。別說掰腕子，就是揮舞一下拳頭，都是高風險遊戲，要小心翼翼，隨時準備好轉身逃命。
說到技術授權，這就涉及到專利授權費。
門檻定太高，把這些巨鱷惹火了，說不定在他們的幕後操作下，專利都會被以涉嫌阻礙社會進步為由被否決掉。但門檻定低了，達不到從他們身上削肉自肥的目的，我自己就太虧了……
這是一個問題，一個大問題！
必須馬上解決！
郭逸銘迅速從桌上抓起電話，撥了一個內線號碼：「霍克嗎？我是郭逸銘，嗯，噢，不是關於威爾斯，是我有一個想法，要和你交換一下意見！什麼？奧爾森給你打電話？他要來？已經在路上了！好的，我立即過來！」
郭逸銘飛快撂下電話，大步流星離開辦公室。
「郭先生嗎？霍克先生在裡面等你，讓你立刻進去。」他來到霍克的辦公室前，對方的秘書瑪麗娜對他的態度比以前更加恭敬。不過他無心理會，打開門就走了進去。
霍克早就從辦公桌後走了出來，又是踱步又是搓手，整個人顯得極為亢奮。
奧爾森啊，奧爾森要親自來他們公司，他能不高興嗎？那可是在美國乃至世界計算機領域，呼風喚雨數十年，和ibm長期對抗仍堅挺不倒的dec總裁，就要到他們這家小公司來了！想他最初和對方談軟驅合作項目的時候，dec只是派了一個銷售經理出來，最後也是由一個副總經理作出拍板決定，連奧爾森的面都沒見上。
郭逸銘等待瑪麗娜為他倒好咖啡，小心關嚴門，放下百葉窗，才對霍克道：「剛才在電話裡，你說奧爾森找咱們商談軟驅的合作問題。這個問題不是已經談妥了嗎？他怎麼又親自跑過來？難道是看我們銷售太火，他後悔了？」
正在激動的霍克被他這話一說，也嚇了一跳，立即從興奮中驚醒過來。但他想了想，慢慢搖頭：「不像！電話裡奧爾森先生對我們的軟驅熱銷給與了祝賀，雖然感覺他說話的聲音有些焦慮急躁，但應該和我們沒有關係。而且他說了，有一項大生意要和我們談，並說馬上就過來，顯然不是和咱們翻臉來的。」
「軟驅？合作？生意？這麼說，他在我們公司軟驅熱銷上，看到了更大的商機，想和我們聯手做一筆大買賣？」郭逸銘從瑣碎內容中提取出重點詞，分析道。可這就又有疑問了，dec當初對他們沒太重視，一開始就已經同意他們所有的pdp都配備西部計算機公司的軟驅，可以說底牌都亮出來了，還有什麼更大的生意可談？
「這就只有等奧爾森來了才知道了。」霍克一攤手，也是無可奈何。他本就不是非常精明的經營者，照上級指示亦步亦趨可以，敏銳發現問題、解決問題……，如果以前他有這麼能幹，也不會四十歲了還是一個二流銷售員。
「好吧，那就等他來了再說。反正我們現在有計算機大賣場，在計算機用戶群中也有了一些口碑，就算他毀約，我們的軟驅也不愁銷路。況且中國方面的產能，現在還沒提到最高，大概還需要一年時間才能將產能替起來。細水長流慢慢銷售也可以避免出現市場斷貨，讓用戶埋怨。」郭逸銘決定不再糾結這個問題，而是將專利費的事情說了出來，最後說到，「霍克，我們要請一家專業的律師事務所！這些專利，以及專利費的收取問題，我們有必要聽取專家的意見。」
「噢，我們已經有一家律師事務所了，我這裡有他們的名片，這就可以給她們打電話……」霍克回到辦公桌前，打開名片夾第一頁，就是那家律師事務所的名片。
律師在美國基本上充當著社會潤滑劑的作用，公司個人，終其一生，如果從來沒有和任何一個律師打交道，那才是不可思議的驚爆新聞。
「休利奇兄弟事務所……，這是一家很有名的律師事務所嗎？」郭逸銘看到名片上的事務所名稱，印象中沒有這樣一家律師事務所，皺眉問道。
「呃……，不是的……，只是我認識他們很久了，以前也找過他們辦過事。他們的律師事務所就只有兄弟倆人，是家很小的事務所，不過他們很盡責。據我多年和他們接觸瞭解，有時候為了完成委託，他們會自己貼錢，人品很好，這在美國可是不多見的。」霍克實話實說。
人品好，這在律師中的確不多見。
「霍克，他們是你的朋友？」郭逸銘沉吟了一下，問道。
霍克赧然地點了點頭。
他很不好意思，郭逸銘將公司交給他打理，還決定如果年底業績優異，就分給他一部分股份。雖然這個股份屬於分紅性質，不可轉讓，離職後收回，但對他器重之情，仍令他感激莫名。對他這樣的二流銷售員來說，再也不可能找到比這更好的工作了。
可他卻為了全朋友之誼，慷公司之慨，請來這樣一家小律師行，確實有負重托。
「好吧，他們我們用了！」沒想到郭逸銘聽到他承認，不打一個頓，毫不猶豫立即認可了他的判斷，，「霍克，你能在富貴後不忘朋友，我很高興。這也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品質，在不損害公司利益的基礎上，我希望你能堅持下去！
你信得過的人，我想他們應該也是可以信賴的。
但這不夠。
霍克，你現在是一家大公司的總經理了，不要還當自己是個無足輕重的銷售員。我們的公司，注定將成為國際上首屈一指、抬一下腳都會讓全球科技產業為之震撼的科技巨頭，你要學會用跨國公司總經理的眼光，來看待事務，該付出的要捨得付出，只要這個付出能夠有足夠的回報！
這個休……休利奇兄弟律師事務所，我們繼續聘用他們。但光他們不行，他們欠缺如何為大公司服務的經驗。考慮到他們可以讓人信任的品質，我們可以再聘請一家大律師行，由休利奇兄弟律師事務所為主導，另一家律師行協助他們處理相關業務。」
霍克不知道他有多感激。
感激得他眼眶都有些濕潤了，這樣的老闆，對他如此誠摯以待，能為郭逸銘管理公司，可能是他這一輩子，最正確的決定了！
郭逸銘的應允，既成全了他對朋友的友誼，又沒有損害公司利益。同時休利奇兄弟畢竟也是專業律師，由他們搭起第一道防火牆，對於保守公司重要秘密，防止公司利益受損，能夠起到關鍵作用。
跟著他幹，就是帶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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