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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浴火卷】 第一百三十五章 卻又逢君12 文 / 憂然

    第一百三十五章卻又逢君12

    「好,你去吧。」芷蘅令碧蓮退下,她緩緩靠在床柱上,閉目養神,今天沒有喝雲兒端來的茶,身上果然好多了,不再那般酸軟。

    可她的心裡卻隱隱的悲傷,夢裡,她想到的皆是李昭南的好處,上次不歡而散,至今尚未曾再見。

    昭南,你在忙些什麼?是不是……即使我沒有整日昏昏睡去,你亦不曾多來?

    「皇后。」

    正想著,碧蓮的聲音再次傳來:「皇后,江沄姑娘求見。」

    江沄?

    芷蘅一怔,她怎麼會來?

    芷蘅起身下床,匆匆望一眼菱花銅鏡,鏡中樣子,清素卻整齊,精神看上去亦沒有前些日子的懨懨。

    「叫她進來說話吧。」芷蘅道。

    碧蓮應命去了。

    一會兒,江沄徐徐走入內殿,她看著芷蘅,依然是清傲的眼神,那許是與生俱來的傲然,一身月色織裙,襯得她面若美玉,江沄終是微微低首,喚一句:「皇后娘娘。」

    芷蘅亦端莊說:「江姑娘請坐吧,卻不知今日為何深夜來到棲霞殿。」

    江沄道:「本是不想來,但……猶豫之下,還是來了。」

    「哦?」芷蘅看著她,她眉宇間似乎從不曾有半分牽動,看不出她一絲情緒。

    江沄淡淡說:「皇后可知……近來陛下常往景林宮?」

    芷蘅心一悸,隨而緩緩垂首,掩去目光中的失落:「聽說了些,怎麼?」

    江沄看向她:「皇后可知所為何事?」

    芷蘅亦看向她,凝眉不語。

    「作為北冥公主,皇后可聽聞過夫逑香?」江沄目光轉望向幾乎燃盡的燭火。

    芷蘅心一驚,隨即說:「自然聽過,夫逑香香氣,據說可持久不散,乃北冥珍品。」

    江沄目光一爍,挑唇一笑:「僅此而已?」

    芷蘅一怔,略微思量,她輕輕攥住衣袖,她是在無塵宮長大的公主,對於這種香,所知只是這些而已。

    江沄笑笑,淡淡目光忽然有幾縷不易見的憂傷流過,只於瞬息,消隱在燭色裡。

    「夫逑香……其實,它最大的用處是……」江沄話未曾說完,只聽得窗外一聲巨響。

    芷蘅與江沄一驚,只見一人翻窗而入,躍進大殿,手中鋼刀爍亮,寒風隨著那黑影撲窗而入,驚得燭火搖曳不定。

    「小心……」江沄見那人面蒙黑紗,雙目犀利,她一步上前,將芷蘅拉在身後。

    芷蘅大聲叫道:「刺客,來人……抓刺客!」

    那人一刀揮向江沄,江沄伸手擋開:「你是什麼人?如何有這樣大的本事,可隨意進入棲霞殿?」

    那人不語,刀鋒冷冽森寒,如同裹了窗外的寒霜。

    芷蘅復又向外叫道:「來人……來人……」

    跑進殿來的只有碧蓮,碧蓮只見那黑衣人一刀帶著寒光,刺向江沄,頓時慌了神兒。

    「去叫人……」芷蘅心知,定是那人早有防備,怕是棲霞殿的守衛皆已被他解決了!

    黑衣人一刀直刺江沄心口,江沄向後退去,雙手迎著刀刃而去,她身有武藝,雖不知對方虛實,可幾招之內,他亦不能傷了自己。

    「你快走……」江沄目光決然,看向芷蘅。

    芷蘅一怔,那傲然的眉宇,在昏暗夜裡,顯得清明如鏡,彷彿可以照徹這深夜裡的漆黑。

    「快走……」江沄分神,轉眼之間,未能躲過那人犀利一刀。

    只聽一聲皮肉撕裂的聲音,斷錦聲聲,她立時身中兩刀。

    「江姑娘……」芷蘅一聲呼,江沄肩上鮮血頃刻染紅衣襟,她秀眉微凝,望向黑衣人。

    心裡,忽然明白,他……是衝著自己而來!而非楊芷蘅!

    「你是衝我來。」江沄摀住傷口,躍開他刀鋒內。

    黑衣人冷笑一聲:「現在才知道?」

    芷蘅怔忪,在棲霞殿中行刺,那人……竟是為了江沄?

    芷蘅連忙轉身而去,碧蓮顯然嚇傻了,站著不動,正要走出內殿,卻聽見有腳步聲紛紛而來。

    霎時,一群宮衛已衝進內殿,芷蘅心中一寬,連忙說:「抓刺客。」

    黑衣人見狀,一個翻身,趁著宮衛未能將他圍住之際,躍出窗外,宮衛統領林木低身說:「屬下來遲,讓皇后受驚了。」

    芷蘅看他一眼:「還不追?」

    林木連忙起身:「是。」

    向後一招手,一眾宮衛皆自窗子躍出去。

    「追,追到……殺無赦!」林木高聲說。

    芷蘅連忙跑到江沄身邊,江沄倒在地上,只覺得肩上的痛,如同千萬隻蟲在啃噬,痛得鑽心。

    「你怎麼樣?」芷蘅撫上她肩上傷口,卻大驚失色,只見那血水迅速的流淌,芷蘅看著手掌,那血的顏色……竟是烏黑的……

    怎麼會這樣?

    她連忙抱緊江沄:「來人,快……請御醫,快……」

    江沄面色迅速蒼白,嘴唇漸漸發紫,她殘存的意識,望著芷蘅焦灼的目光,艱難說:「不……不對……宮衛……故意……故意放走……」

    她竟說不下去,一口氣哽在喉嚨間。

    芷蘅知道,她中毒了!

    「你萬萬不要再說話!」芷蘅趕忙向後吩咐,「快,將江姑娘扶到我的床上。」

    碧蓮此時仍軟倒在一邊,芷蘅見指望不了她,大聲呼道:「清子。」

    清子是內侍,可是,亦是無人應聲。

    江沄眼皮漸漸沉重,芷蘅焦急萬分:「不要睡,不要睡……」

    她攙扶著江沄,此時,只見雲兒自外殿跑進來,見狀,亦是吃了一驚,隨而連忙奔過去,芷蘅看她一眼,雲兒亦望著她,瞬間的目光交匯,卻好像潛藏了無數複雜的糾結。

    芷蘅道:「雲兒,快扶江姑娘到床上去。」

    雲兒不多說,連忙與芷蘅一同架著江沄走到床邊,如此時刻,雲兒如從前一般鎮靜。

    許是因與自己經歷過了太多艱難跋涉,更慘烈的場面亦經歷過了,這些算得上什麼?

    雲兒將江沄放平:「清子去叫御醫了,奴婢看見門口死了一地的宮衛,便去叫了人,奴婢這就去請陛下來。」

    雲兒說著轉身而去,芷蘅叫住她:「雲兒……」

    雲兒稍一停步,芷蘅卻感覺話在口中,卻說不出,雲兒了然一笑,直向殿外而去……

    已漸天明,宮中寂靜無聲。

    棲霞殿如往常一般,燈火熄了大半,只餘平靜中潛藏蘊息的重重殺機。

    這原本萬籟俱靜的冬夜,忽而有異樣的血腥氣息。

    棲霞殿內外忙做一片,李昭南聞訊而來。

    錦床之上,江沄面色慘白,早已昏厥過去,氣息尚存,卻是奄奄一息。

    芷蘅焦急的站在床邊,淚水在眼眶中流轉,江沄,文武雙全的清高女子,她的確是智慧絕倫的。

    那樣電光火石、生死一線之際,她竟然還能分辨出敵人的目的與宮衛們異常的舉動。

    經江沄一說,芷蘅方發覺了,林木該是先下令讓人追出去,才向自己行禮,可林木卻相反,他在宮中多年,該不會不知這規矩,那麼,唯一可以解釋的就是他是故意放走了刺客!

    難怪刺客可以來去自如,視棲霞殿守衛於無形。

    李昭南急聲問御醫:「怎樣?救得了嗎?」

    年紀最長的段御醫輕輕凝眉:「陛下,這……」

    李昭南心冷下半截,江沄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不發出一點聲音,一眾御醫圍著她,她似乎,永遠都是這樣,即使她醒著,即使……她沒有這樣沉重的傷勢,李昭南亦知道,她絕不會喊痛或嬌弱。

    她總是這樣,一切都自己承擔著,這些……與自己有幾分相似,只是自從遇見了芷蘅,他便感覺,他不再是一個人,可是江沄,多年的漂泊,她都是一個人承受了,他親手殺了她的青梅竹馬,親手毀滅了她本該有的幸福。

    這麼多年了,她依然是一個人,依然獨自承受下所有所有。

    若當年,他放他們一馬,放她與青梅竹馬的戀人離去,老幫主許便不會死不瞑目,而江沄亦不會有如此淒涼的年頭。

    自從她回來,他似乎從未關問過,她是如何挨過了這些年。

    只是一味的躲避她、疏遠她、冷落她,甚至……懷疑她!

    突然感覺,心,依然會痛。

    畢竟是曾經愛過的女子,即使那愛只是蜻蜓點水,可那依然是年少時候,少有的溫馨。

    江沄該是心寒的吧?

    心寒他的絕情與冷漠,他攥緊雙拳,他不知道,他是否還來得及補償她?

    即使,他不能再給予她深愛,可他一定給她以親人的照顧。

    深深吸一口氣,李昭南喉頭滾動:「治好她,若治不好她……」

    他眉目一肅,沉聲說:「若治不好她,你們便準備陪葬吧!」

    段御醫身子大振,所有人都不禁面面相覷,御醫們連聲答道:「是,臣等一定盡力。」

    段御醫身上微微發抖,他年紀長,他認得江沄乃是當年的奕王妃,他知道,李昭南便定然說得出,做得到!

    他顫巍巍的走到床邊,以銀針刺穴,額上豆大的汗珠淋淋而下,他依稀記得,他上一次聽見李昭南這句話,還是在芷蘅生死垂危之時。

    芷蘅望著,心內亦是疼痛不已,她望向李昭南,李昭南只是失神的站在一邊,他看著浮紗蕩漾的錦床,目光中有滿滿的自責,他緊握的雙手,指節微微作響。

    自從進到棲霞殿,他一句話也沒有與自己說,芷蘅走過去,望著他,那些夢裡的美好,在此刻更加清晰,能夠在一起,能夠彼此相惜,是一件都麼不容易的事情。

    江沄與李昭南,畢竟亦曾有過那許多的美好,她又怎麼能苛求,他們盡數忘卻了,一絲一點都不剩下。

    若是如此,便是不曾愛過,若是愛過,便必然相憶。

    他們……只是因為一次錯過,便成了一生……

    而這樣的重複……她,不要!

    這夾雜著層出不窮的陰謀與算計的夜裡,芷蘅似乎突然甦醒和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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