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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浴火卷】 第一百二十八章 卻又逢君5 文 / 憂然

    第一百二十八章卻又逢君5

    李昭南繼續道:「當時,孫如妍正帶著人趕來,江老幫主亦跟著而來,江沄已在血泊中昏迷不醒,我還是將她帶回房間醫治,因我知道,她不會死,我下的劍,我有分寸,三天三夜,她終於醒了,老幫主痛心疾首,罵她忘恩負義,恨不得她死去,可我知道,那不是老幫主的心裡話,可我卻不能再看著她,我要她自行了斷,而為了我的顏面,亦為了江沄的顏面,老幫主求我,便讓她離開大沅,自生自滅,他亦當做沒有生過這個女兒,我終究答應了,我卻始終不信,江沄那樣高傲不群的女子,會做出這種事!我對她說,從此不要再回來,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她倔強的揚著頭看我,她咬緊嘴唇,我看得出,她恨我,恨我殺了她青梅竹馬的戀人,恨我輕易的將她高傲的自尊打落,於是,好強的她不等到傷好,便毅然離開!」

    李昭南說著望望窗外,梅香似乎透過了窗紗,帶著雪的清冷,他目光悵惘:「那天,亦下著很大的雪,她離開時候,什麼也沒有帶走,而我只是目送她離開,我與她短暫的姻緣,不見得有多麼深重的情感,她卻依然是我第一個因有好感而娶過門的女子,本以為可以廝守,卻不想竟是這樣的結局!她走後的第二天,我殺死那名為他們通風報信的侍女,當做江沄,只對外說,江沄不治身亡,保全雙方的顏面,而老幫主一直因此感覺愧欠於我,卻又思念女兒,亦於不久鬱鬱寡歡而病倒……」

    李昭南沒有再說下去,老幫主的死,是他終身不願回想的。

    老幫主一直認為他愧欠了他,他受他大恩,女兒卻水性楊花,他耿耿於懷,可是李昭南,卻亦感到歉疚,他的性子太過剛硬了,他與江沄之事,也許可以處理得更好。

    芷蘅聽得入神,心裡竟一點點的柔軟。

    那往昔的疼痛回憶,只需要平靜的語調,便可以輕易被觸痛。

    即使,她不曾經歷,即使,她不曾目睹那一場血光。

    可是,她見過江沄,那確是一名高傲不群的女子,她是否智慧絕倫,她不知,可那一身氣韻,卻非假裝出的。

    在江沄的目光裡,似乎什麼都不過爾爾。

    可這樣的女子,當年,竟會做出如此有傷大雅之事嗎?

    那樣的氣質,那樣的高潔。

    她實在無法想像。

    李昭南見芷蘅凝眉沉思,慢慢走近她:「芷蘅,你可知此事,我對老幫主發誓,無論如何都不會對任何人說!」

    芷蘅一怔,漫漫燭火,細碎的落進李昭南眼中。

    他看著她,目光灼灼:「因為是你,我才會說,所以芷蘅,我說過,永遠……都不要騙我!」

    芷蘅身子一震,鏤空窗欞,暮色破入燭火。

    她望著李昭南,他眸光裡壓抑的光芒,彷彿頃刻便會萬丈。

    他等待著她,可她……卻莫名說不出口。

    她忽的想起北冥,想起六哥,想起,那送別時,六哥的一句——等我!

    若說欺騙,她早已沒有資格在他的面前信誓旦旦,若說隱瞞,她當時的作為,又與當年江沄何異?

    不同的是,江沄是否於那男子有情,她不得而知,她於六哥是早沒了那番情愫的!

    只是,在李昭南的眼裡,又是否如此?

    李昭南見她不語,將她輕輕攬在懷裡,親吻她柔順的發:「芷蘅,我會讓江沄留在宮裡,當年老幫主鬱鬱而終,臨死皆未曾見到女兒一面,為了老幫主,我亦不能虧待江沄,況且,當年的一切都已過去,我既愛你,便已無需計較當年了,是不是?」

    凡塵一去,月華能有幾幕?

    芷蘅靠在他的懷裡,她不敢說,小氣的她一點也不介意,因為江沄的光華只是匆匆一面,她便已深刻在心裡。

    可是,她又怎能介意?將心比心,李昭南向她坦誠一切,那些能說的不能說的,想說的不想說的,他都說了,而自己……卻始終有事瞞著他!

    說起來,她怎能去對他苛求?

    況且,再怎樣,一日夫妻百日恩,若他對江沄絕情,那麼豈不是有朝一日,亦會對自己絕情嗎?

    思及此,她閉目點頭——

    她想,她只需記得,如今,是誰靠在誰的懷裡,便足矣!

    夜色沉沉的,不過兩個時辰便是晨了。

    夜風凜凜,不知明日是否還有一場大雪。

    因冷宮內年久失修,不堪冷雪,故而冷宮內的女子皆遷居到一座久無人居的宮宇——翠衣宮。

    翠衣宮並不破敗,只是廢棄了,便顯得荒涼。

    只有枯枝殘敗,殘雪皚皚,踏上去,靜夜裡有一聲聲響動。

    雪碎的聲音,咯吱咯吱的,翠衣宮裡分為八座小殿,一巷殿內只居住著兩個女人。

    聽見腳步聲,冷宮裡唯一的侍女跑出來,披一件外衣,懶懶的看去:「什麼人?」

    幽幽夜色,只見微明處,緩步踱來一名女子,素白的衣,面色清冷,一步一步,踏著雪色向殿門走來。

    月本無色,雪光寒透。

    那一襲白衣的女人,目光幽冷萬分,侍女不禁大驚失色:「你……你到底……到底是什麼人?」

    冷宮,本便幽深得可怕。

    一襲白衣的女子,更似自雪地裡走來的亡靈,令人背心一陣冷汗。

    宮內早已瘋癲的女子聞聲而至,推開門,與那侍女撞了個滿懷,侍女驚聲叫道:「有鬼!」

    髮絲凌亂,衣衫單薄不整的女人向外看去。

    那白衣女子已走到跟前,她迷茫的眼眸倏然瞪到最大,冷夜,瘋癲的女子驚聲尖叫:「鬼……鬼……真的是鬼……真的是鬼啊!」

    她大呼著向回跑去,白衣女子唇角一牽,侍女想要關門,卻被白衣女子一掌撐住,她力道極大,那侍女不可抵擋,亦連忙向殿內而去。

    「鬼……鬼……」瘋癲的女子蜷縮在一個角落,身子劇烈顫抖,「是鬼,江沄的鬼魂,江沄的鬼魂……」

    白衣女子冷冷的看著她,目光陰森至寒:「不錯,就是我,孫如妍,沒想到,你也有今天!」

    冷宮中的女子正是廢後孫如妍,自宮變之後,她便發瘋了。

    本來只有一個人幽居冷宮,但因她病狀越來越重,李昭南方為她配了一名侍女照顧。

    於她,也算是仁至義盡!

    孫如妍將蓬亂的發抓到眼前,遮掩住自己的臉,她嚇得週身抖動:「你走開,走開!」

    侍女望望地上的影子,鬼怎麼會有影子?

    侍女略略放下心,此時到挺直了腰:「你是何人?」

    江沄幽幽看向她,冷冷笑道:「此事與你無關,最好站在一邊不要多管閒事。」

    江沄與生俱來的威嚴,令那侍女一怔,她冰冷容顏,尖銳目光,無不震懾。

    那侍女退到一邊不敢說話,江沄緩步走向孫如妍,孫如妍身子劇烈顫抖,瑟瑟縮縮的向邊角躲去:「你別過來,別過來……」

    幽冷的一巷殿,殘光暗淡。

    孫如妍,那高艷華貴的女子,如今只是一身凌亂素衣,青墨色的衣衫,被她抓破,曾如玉容顏亦顯得憔悴不堪,再沒有了往日的得意,亦沒有了那高高在上的眼光。

    江沄挑唇說:「孫如妍,你就這樣認輸了?可不像你!」

    她說著,伸手扭過孫如妍的身子,她滿是驚恐的眼對向江沄,頃刻臉色更加慘白:「不……你是鬼,是鬼!江沄已經死了,死了!」

    「對,她死了,她是被你害死的!」江沄指甲幾乎插進孫如妍的肩,孫如妍吃痛,大聲道,「放開我,疼,疼……」

    「你還知道疼嗎?」江沄冷聲說,目光陰狠,「你是真的瘋了嗎?呵,你孫如妍也會有今天?也會當真瘋了?我卻不信!」

    江沄說著,一把推開孫如妍,她居高臨下的望著她,望著她在地上蜷縮成一團,瑟瑟的抖動。

    夜幕即將過去,孫如妍偷眼望向江沄,江沄的眼光犀利如刺破夜幕的晨光,直入心裡。

    孫如妍迅速的避開,匍匐著向床邊爬去。

    江沄卻一個閃身,攔住她的去路:「孫如妍,你果真瘋了?」

    孫如妍顫顫的躲開,嘴裡不知叨念著什麼:「你是誰?是誰?」

    「江沄,你不是說了?我是江沄的鬼魂!」江沄一步步逼近她,她不相信,孫如妍會脆弱至此,會僅僅因為宮變便瘋癲了!

    「告訴我孫如妍,你是真的瘋了嗎?」江沄一句句脅迫、一聲聲陰狠。

    孫如妍向後退去,週身冰冷的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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