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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浴火卷】 第一百一十六章 生死記憶1 文 / 憂然

    第一百一十六章生死記憶1

    大沅軍隊第一次對壘便敗下陣來!

    唐世言跪倒在棲霞殿前,冰冷的石磚,寒冷自膝上襲入心裡,心裡的寒意,卻掩不去眉間的失意。

    容嫣非拔刀瞬間,他的腦海中有剎那空白,而後清晰的便是她曾戰場馳援、熱烈表白的秀色容顏。

    於是,那磅礡劍鋒裡便有了綿綿柔情,便有了遲疑與退讓,當青絲落地的瞬間,他更是奮不顧身的躍下戰馬。

    那時、那刻,他才驚覺,原來,容嫣非的離去,早已是心頭烙刻深深傷痕。

    李昭南緩步踱出棲霞殿,站在唐世言身前。

    他低眸望他,目光冷似冰霜:「唐世言,你可知罪?」

    唐世言平靜道:「唐世言知罪,願以死謝罪。」

    「死?好!」李昭南冷冷一笑,向身邊高喝一聲,「來人,將唐義公押入天牢,三日後處死!」

    龍袍捲起一地落花如雨,唐世言怔怔跪在當地,眸中卻無半點波瀾,這是他料到了的,李昭南的冷酷決絕,他不是第一次感受,他說過的話,便一定會兌現!

    他說,要他死!他就一定不會活!

    身邊之人略微遲疑,人人皆知,唐義公雖不在朝為官,卻是當今聖上最為倚重之人,李昭南背向唐世言,狠狠望一眼身邊侍人:「愣著幹嘛?沒聽見朕的話嗎?」

    侍從一驚,連忙走到唐世言身邊:「唐義公,得罪了……」

    唐世言緩緩起身,沉默的走下棲霞殿白玉宮階。

    他一步一步,不曾遲疑,甚至唇角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

    芷蘅躲在殿門內,此時亦不禁走出,望著李昭南沉冷的眸光,目色驚凝:「昭南……」

    李昭南看向她,沒有言語,轉身走回大殿。

    芷蘅心頭一緊,昭南,他的心裡究竟在想什麼?他真的……要辦唐世言嗎?他的眼神看上去那樣冷,不像是玩笑!

    況且,唐世言戰敗,如此公然下獄,只怕日後就算要放了他,也會為居心叵測之人詬病,到時又要如何收場?

    為什麼,她總也看不透他的眼神、看不穿他的心?

    芷蘅默然歎息——

    君心莫測,也許,她終究不夠瞭解他!

    李昭南令唐義公下獄,且將此事鬧得沸沸揚,天下皆知,人人不免震駭,伴君如伴虎,看來果然不錯。

    而芷蘅每每提及唐世言,李昭南都會避而不談,他到底在想什麼?

    阿那兵還在眼前,兩日來,他寧願與來使反覆糾纏,也不願放過獄中的唐世言,眼看距離行刑之日還有最後的一個晚上,臘月已至,十二月,梅花含苞,冬寒將來,芷蘅一身薄棉織錦裙,立在窗邊,望一樹梅花似傲。

    是否,唐世言亦是太過驕傲了,是否,他們之間,有什麼是自己不知道的?

    眼看行刑在即,卻不見任何轉圜的餘地。

    李昭南筆鋒疾厲,批閱奏章。

    芷蘅遠遠看著龍案前的他,眸光在燭輝裡凝結,他似乎很多心事,又似乎若無其事。

    忽的,一陣冷風襲過,燭火猛地搖曳,幾乎熄滅,芷蘅心一顫,但見李昭南亦是筆尖一頓,眸光犀利望向殿口。

    果然,一抹胭紅色身影,自殿口直衝入大殿,有兵衛刀兵相見,碰撞激烈的火花,夜色愈發濃了,芷蘅看見李昭南唇角微微一牽,燭輝下,眸光分明。

    她一怔,只見李昭南緩緩起身:「都退下,是朕的朋友。」

    殿口兵衛得令,立時停手,退在一邊跪倒:「是。」

    容嫣非收起彎刀,麗眸如電,望著李昭南冷冷雙眸,寒意陡生。

    芷蘅驚道:「公主?」

    容嫣非看她一眼,卻亦是眼神冰涼,她冷哼一聲:「皇后,枉唐世言對你情深意重,如今,你卻要眼睜睜看著他送死嗎?」

    芷蘅一怔,愣在當地,她看看李昭南,李昭南卻容色安定,平靜說:「公主此來,只是為說這些嗎?」

    容嫣非望向李昭南:「陛下為何要這樣做?」

    李昭南笑笑:「朕不明白公主所指?」

    容嫣非憤然上前,容色嫣紅:「不明白?你為何要殺唐世言?」

    「公主,唐世言臨行立下軍令狀,若不能解決阿那犯境之事,便自裁於朕的面前,如今,他更是首戰告敗,朕令他下獄,處死,有何不對?於我大沅國政,公主是否插手太多?」李昭南眸光暗淡,聲色俱沉。

    容嫣非怔忪,李昭南如此的樣貌,全然看不出,即將處死的人,是他曾經的生死兄弟!

    「陛下,難道,曾經的種種您全都忘記了嗎?是誰……肯為您出生入死,無悔無懼?是誰……肯為您流血犧牲,義無反顧?此番,他不過敗了一陣,勝敗乃兵家常事,您便如此不念往昔之情?試問,您於心何忍?」容嫣非動情處,不禁淚水盈盈。

    燭輝裡,她目光深深哀愁,李昭南緩步走下龍案,窗縫兒拂進的冷風令眸光更寒:「不然怎樣?阿那的兩個條件,朕不可能應下,梁州水患、蘇城冰災,朕不可能同意容爾丹如此巨額的議和條件,而與朕為妃……」

    李昭南冷冷挑唇:「公主可願意嗎?」

    容嫣非一怔,李昭南目光冷似寒霜,似乎毫無破綻可尋,火影在帝王臉上飄忽不定,芷蘅只是一邊靜靜看著,她始終相信,李昭南不會絕情至此。

    月色蒼白,容嫣非目光忽而柔軟,幽幽望向殿外。

    「陛下果真要殺唐世言嗎?」容嫣非沉聲說。

    李昭南道:「除非,有一個堅實有力的理由,令朕信服!」

    容嫣非幽幽一笑,回眸說:「我想見他。」

    李昭南毫不遲疑的向殿外吩咐:「來人,將唐義公帶到棲霞殿來。」

    容嫣非暗自凝眉,李昭南既如此決然的要殺唐世言,卻為何如此輕易的便要自己見她,且不是令她前去天牢,而是將唐世言傳到棲霞殿來?

    「陛下不怕唐世言半途跑掉?」容嫣非挑眉道。

    以唐世言的本事,這不無可能。

    李昭南卻從容笑道:「他不會!」

    如此堅信的眼神,更令容嫣非不解,既然他如此信賴唐世言,卻又為何一定要殺他?

    許久,殿內皆是冷冷沉默。

    芷蘅緩步走到李昭南身邊,她眉間亦是許多疑惑不解。

    李昭南的心思,恐非常人可以體味,而自己,終究也只是比別人多瞭解一點點罷了。

    若說看透了他,這世上恐沒有人吧?

    殿口傳來細碎的腳步聲,三人一齊看去,只見唐世言一身囚衣,邁進棲霞殿,侍人一個低身,李昭南示意他下去。

    殿內,只有他們四人而已。

    殿門被緩緩關掩,一色月光被遮掩在殿外,只是稀疏的落進幾縷,打在青磚地面上,與燭輝交融,恰到好處。

    唐世言道:「罪民參見陛下、參見皇后娘娘……」

    目光幽幽一側,容嫣非蒼白的容顏映進眸底,他輕輕一笑:「參見公主。」

    容嫣非心裡萬般心酸,唐世言如今一身囚服,豪毅臉上多少落魄,可那眼神卻依然清朗,並不見即將大刑的死囚。

    「唐世言,此人如此無情無義,你便就這樣束手就擒了嗎?」

    容嫣非不解,想想從前,唐世言明明個性極強,可對於李昭南,他卻是無原則、無條件的一味愚忠!

    無論李昭南說什麼,他都認為是不可忤逆的!

    「唐世言,你愚忠!」容嫣非不解,他竟不為自己辯爭一句嗎?

    唐世言緩緩看向她,忽而笑了:「公主好意,唐世言心領,只是,唐世言蒙老幫主大恩,且從來都是聽命於陛下,陛下既要我死,我便一定該死!」

    容嫣非幾乎不可相信,他目光淡定,從容不迫,一副視死如歸的大義凜然。

    她轉眼再望李昭南,唐世言的話,他竟沒有一絲感覺嗎?

    她冷聲說:「人人都說大沅天子無心無情,如今我真真信了!」

    說著,忽的將手中彎刀揚起,寒光直逼李昭南胸口而去!

    芷蘅大驚:「公主……」

    她下意識閃身李昭南身前,李昭南連忙將她攬住,護在身側。

    容嫣非寒刃如霜,燭輝凌亂在目光裡:「我今天,一定要帶唐世言走!要麼出手將我一同殺了,要麼……便放我們離去!」

    一聲決然,李昭南眸如冷夜,深邃幽涼,卻不言不語。

    容嫣非見他沉默,握著彎刀的手終究狠狠一緊,她挺身上前,彎刀如同追月電芒,直向李昭南而去!

    李昭南一個閃身避開,刀鋒卻忽而頓住,容嫣非只覺腕上一緊,她轉眸看去,只見唐世言起身,牢牢攥緊了她的手腕!

    容嫣非望過去,唐世言清朗眸光堅然:「公主,要殺陛下先殺我!」

    容嫣非一怔,唐世言的眼裡糾纏著複雜、痛楚與隱忍,他握住她手腕的手微微顫抖,容嫣非不解,陡然一滴淚水滑落:「唐世言,你是被迷了心智嗎?你這是愚忠你知不知道?」

    「公主,我們興龍幫人,皆以陛下之命是從,乃亙古不變的幫規,誰人亦不能違逆!即使是我,也不行!況且,我唐世言蒙受老幫主大恩,無以為報,老幫主生前重重囑托,唐世言在,則定要保陛下安妥。」唐世言脈脈情致與堅定忠心在眼裡分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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