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浴火卷】 第一百零二章 山河覆滅1 文 / 憂然
第一百零二章山河覆滅1
北冥皇宮。
華貴皇城,冷肅浮雲遮掩紙醉金迷,齊寧宮內,一片哭聲哀哀。
北冥皇帝楊枝面色哀沉,楊元恪一身冰冷戰衣未去,宮妃皇子,公主宮女,戰兢的聚集在一處。
三日過後,不知他們可還能有命在?夜色已深得濃郁,窒息的冰冷襲進殿宇。
楊枝失神的坐在龍座上,楊元恪緊握劍柄,心有不甘。
只可惜,北冥歷代以來太過倚重脂粉香料,從商務農,對於軍事國力絲毫不在意,而自己坐這太子之位,時候尚少,根本不足以改變北冥多年以來的陳規陋習,頗多阻礙之下,他發展兵力,卻亦得不到父皇太大支持。
如今兵臨城下,皇家之人以及朝中重臣,聚集在一處,卻誰人也是無法。
「陛下,不如……去求求九公主吧,聽聞如今,她已是大沅的皇后!」一向自以為是的蘇妃此刻早已花容蒼白,聲音綿軟,再也沒有了張揚跋扈。
楊枝雙手忽的一握,目光裡乍現陰冷,他怒聲道:「哼,求她?想來北冥今日之禍,便是拜她所賜!果然是個禍水!當初便不該留她,還叫她嫁到大沅去。」
葉貴妃聞言,倒難得她事已至此,依然不改尖酸嘴臉,她瞥一眼歌妃,冷言說:「這禍水,可不也是某些人生出的?不知好生管教,不知羞恥,上了李昭南的床,以至釀成今日禍患,陛下,若非您一心寵著她……」
「住口!」楊枝怒目瞪她,可此時葉貴妃哪裡還在意這朝不保夕的皇帝?
況且,這些年,情淺愛薄,命可以不要,心裡惡氣不能不出。
她揚眸道:「陛下,妾所說難道不對嗎?不是這下賤貨,怎麼能有楊芷蘅那不知廉恥的女人來禍國殃民?今時今日,您還護著她?」
說著,冷冷挑眉,望著歌妃蒼白的臉:「如今,怎樣收場,歌妃,你這個做母親的不該盡一份綿力,不該說些什麼嗎?」
歌妃心一顫,美眸明光不再,她只是失神苦笑:「若陛下要妾前去,妾便是送了命,也在所不惜。」
只聽「啪」的一聲,葉貴妃一聲尖叫,已被楊枝打倒在地,她仰著臉,冷笑道:「陛下,你只管護著她好了,反正,在大沅發兵北冥後,我葉子玲便沒想活著,可笑您事到如今還不知覺醒,護著這水榭歌台邊的禍國妖女!北冥,便亡在了她的手裡,您還不明白嗎!」
楊枝走上前去,正欲發怒,丞相趙康年卻上前攔住他:「陛下,且聽老臣一言!」
楊枝怒容不消,看著趙康年,趙康年沉一聲氣,道:「陛下,葉貴妃言語雖頗是粗糙,可卻不無道理在,唯今之計,若要議和怕便只能從九公主入手,便是有一線生機,也要爭取不是嗎?」
楊枝眼中怒火緩緩消去,再瞪葉貴妃一眼,卻也知趙康年此話有理。
可是……
他環望整個大殿,殿內公主妃嬪無數、皇子大臣不少,可……那曾身在無塵宮、甚至沒有封號的公主,只怕無人與她有絲點交情。
他心恨,心裡認定這場戰爭必是九公主為昔日之恨而挑起。
那麼,她心裡的恨又有誰能夠輕易消除?
歌妃見楊枝難為的樣子,盈盈上前:「陛下,便令妾前去,便是死在她的面前,也無怨。」
「不行!」楊枝握緊歌妃的手,目光癡戀,「朕絕不要你去涉險!況且,她定然恨你,你去……亦是無濟於事啊!」
「何必去求她!」
一個聲音冷透,眾人望去,乃是北冥最高貴的十一公主楊芷菡!
楊芷菡一身華貴,仍是不可逼視的高傲,她冷聲說:「父皇、母后,這等不忠不孝的禽獸之女,何必去求她?自小便沒人教養的,還指望她能知書達理不成嗎?」
此時此刻,她依然一副鄙視的神情。
從小,她便高高在上,凌駕於姐姐,她並不刻意尋釁芷蘅,只以她高貴的姿態和傲然的目光蔑視她。
可如今,她依然不覺得要將那冷宮裡的所謂姐姐放在眼裡!
歌妃道:「芷菡,住口。」
「母妃……」楊芷菡未曾說完,一直立在一邊的男子突然上前一步,「陛下,臣有一人選。」
眾人尋聲望去,只見那人一身白衣,神情黯然,目光卻清澈,正是趙康年之子——趙昱卓!
楊枝凝眉問:「哦?駙馬有何人選?」
如今,趙昱卓依然是駙馬,自從與大沅簽訂友好盟約,見了芷蘅那一面,他便迎娶了年僅十三的公主楊芷蒽!
趙昱卓目光落寞,緩緩望在了楊元恪身上!
楊元恪沉思的眸忽而對上趙昱卓的眼光,心一顫,不禁驚戰:「我?」
趙昱卓點頭:「不錯,正是太子殿下。」
六皇子變作了太子,可他依然是楊元恪,那個溫如玉、潤如水的男子,依然是九公主心裡的那個六哥。
「元恪?」蘇妃大驚失色,連忙上前,「駙馬這是何意?元恪為國為民,已然披掛上陣,以命相搏,何以此事還要元恪為之?況且,我們元恪與那女人有何干係?」
趙昱卓微微沉目,並不理會蘇妃,楊元恪亦凝眉不解:「昱卓,我與九妹似乎……並無甚交情……只怕……」
「太子,難道未發覺,這宮裡唯有您稱九公主一聲九妹嗎?」趙昱卓一語驚醒眾人,楊元恪一思,他為人向來親和,與誰皆無過節,楊枝道,「元恪,你……」
楊元恪略略思量,道:「好,元恪便往大沅軍營一行。」
「六哥。」楊芷菡站起身,捻裙走到楊元恪身邊,「六哥,為什麼要去求她?為何……要對那女人低三下四?」
楊元恪一聲歎息,芷菡未免太過驕縱:「芷菡,她是你姐姐,不要那女人、那女人的,她……」
「她不是我姐姐,她那麼卑賤,我楊芷菡豈能與她同日而語?」楊芷菡高昂著頭,如此落魄時候,仍然不忘華美衣裝,濃香艷抹。
「芷菡不要胡鬧。」楊枝第一次高聲呵斥她。
芷菡一怔,歌妃亦嚴厲說:「芷菡,事關國家大事,豈容你如此放肆?」
楊芷菡還欲言語,楊元恪卻道:「芷菡,莫要胡鬧了。」
說著,對向楊枝:「父皇,元恪這便去準備,明日一早便前去大沅軍營。」
楊枝點點頭,依然疑慮說:「駙馬不如一同前去。」
趙昱卓清澈的眼劃過一絲往昔的傷感,那曾經紅燭高燒的夜晚,幾乎焚燒了自己的心的洞房花燭夜,彷彿……就在昨天。
那一天,他得到了她。
那一天,他失去了她!
他悵然一歎,點頭說:「是,臣遵旨。」
消息早已於一晚遍佈,李昭南在幾乎覆城之際,折返回營,人人百思不解,卻皆不敢問上一句。
李昭南靜靜的坐在帥帳之中,聽帳外江水滔天,濃重水汽,令一方天空,雲蒸霞蔚,格外飄渺。
原本兇惡的江水,此刻卻變作了賞心悅目的難得景致。
芷蘅膚光勝雪,眉目如描,烹一杯晚菊茶,與李昭南品嚐,李昭南不曾言語,只享受著驚濤駭浪中的寧靜。
他神色悠閒,芷蘅竟不覺得這是在凶險的戰場之上。
「陛下,北冥使者求見。」一人忽的走進大帳,拜身道。
李昭南唇角一牽,果不其然道:「果然來了。」
芷蘅一怔:「你早知會有人來求和嗎?」
對於李昭南不乘勝追擊、一舉拿下北冥,芷蘅心裡亦有疑惑。
李昭南轉眼望向她,目光深深:「不但知道,還知道來者是誰。」
芷蘅心一顫,李昭南悠然一笑,卻有微微薄冷:「你的六哥,楊元恪!」
芷蘅倏然怔忪,李昭南的眼神忽明忽暗,捉摸不定,他突地起身:「芷蘅,你去內帳迴避。」
說著,對侍人道:「請他進來。」
芷蘅向內帳而去,腳步不自覺停止在帳簾邊,棉厚的帳簾,隔絕不了晨光束束,她看見六哥一身錦繡,溫潤的眉目間,多了重重濃重的憂色。
他微微垂首,向李昭南見禮,不卑不亢,不緊不慢。
身後還跟著一個男子,他腳微跛,一襲白衣翩然,男子中,可將這抹白色穿得如此純淨的,恐只有趙昱卓而已。
他也來了!
李昭南落座在帥座上,神情一如他們每次見他般高傲冰冷:「楊元恪,果然是你。」
眼光微微一側,看向他身後的趙昱卓,竟而微微一笑:「不過,朕卻沒想到,你也會來?」
趙昱卓垂首不語,楊元恪平靜道:「陛下,元恪此次前來,乃求見九妹而來,不知陛下可否准許……」
「不准。」李昭南不待他說完,便打斷他,眼光不抬,悠然飲一杯香茶,「太子有話自管與朕講,我大沅堂堂皇后,可是人說見便見的?」
楊元恪面色無變,依然語聲平定:「陛下,元恪求見九妹楊芷蘅,而非求見大沅皇后。」
李昭南一怔,冷凝的眉目,忽而暈開一抹笑意,一瞬即逝:「休要與朕逞口舌之能,太子,這有區別嗎?」
楊元恪笑笑:「自然是有,元恪求見九妹,便是閒話家常,無關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