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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浴火卷】 第八十八章 深山風聲2 文 / 憂然

    第八十八章深山風聲2

    七月山色,空濛浩渺。

    一脈雲山相連,脈脈蓼花紅遍山野,了無心事的飛散,撲入人眼簾,如霞、如血……

    芷蘅白衣勝雪,立在一片血紅蓼花中,蕭瑟的簫音,三年來不曾改變的一曲悲歌,聞者皆慟心腸。

    「如今,你仍不想見他嗎?」身後的男子聲音平緩,卻驚了這悲傷的簫聲,芷蘅放下手中碧簫,緩緩回首,「棲霞殿的楊妃已經死了。」

    「可你從不曾放下過,不是嗎?」身後的男子,青袍飛揚,風來,瀟灑如飛,正是這一山之主,唐世言。

    「那又如何?他的人生中,本便不該有我。」芷蘅淡漠的望著纖纖細雲,流過眼底,靜靜的、緩緩的……

    「三年前,我早該死去,有一段時間,我亦想要真的死去,只是我心中……還有一事不明,我不能死!」芷蘅的目光中,掠過幾分不易見的恨意,隨即又是一波淡然,「唐大哥,我活著,只是想問一句為什麼!」

    唐世言不解,望著她,蓼花飛亂了芷蘅絕色容顏,她幽幽回眸,定然說:「唐大哥,我生來便是個錯,若是沒有這個錯,我便絕不會遇著他,亦不會有今日的痛苦。」

    她目光淡淡,容色平和,並看不出有深濃的恨和疑問重重,可唐世言卻知道,這三年,她熬過了,卻也幾乎斷送了半條性命。

    於是,他笑著轉開話題,跨上寶馬:「來,今日晴好,若只是這樣對天興歎,不是負了這大好景致?」

    芷蘅一驚,今日,她本隻身散步至此,只是隨後唐世言策馬而來,她望著高馬上的唐世言,陽光下,唐世言清朗的目光更有一層奇異光彩,他看著自己,暖暖的神情,並不似李昭南沉冷堅硬,有時,他們很像,果決而斷然,可唐世言顯然更多變,他時而冷靜、時而調笑、時而沉默。

    芷蘅猶豫之間,卻感到手臂一緊,山風捲落蓼花無數,紛紛跌落雪白的裙裳上,芷蘅定下心神,已然落座在唐世言臂彎中,唐世言胸臆間的起伏,令她臉頰微熱,她低聲說:「唐大哥,只怕叫人看著了……」

    「那又怎樣?這山裡,要麼是沒見過你的,只會道你是我唐世言金屋藏嬌的女人,而見過你的似蘇占,乃我心腹,即使是當今陛下將刀架在他脖頸上,他也不會說半個字!」

    唐世言滿不在乎,策馬而去。

    疾風掠過,吹開芷蘅墨發連綿,交織如綢的墨發蕩在唐世言眼前,便是可能糾纏一生的青絲,他悄悄低眼看這懷抱中的女子,若可一生如此奔馳,不要停下來,美人在懷,亦無憾了。

    時近黃昏,晚霞染紅一方天際。

    唐世言勒住馬韁,指著燒紅的雲說:「你看,這山間,只這時候最美。」

    芷蘅望去,卻無端牽起了心中無數哀傷,曾經,是誰亦是這樣懷抱著自己,指著一片雲天,對雲盟誓?

    可而今,物是人非,三年光景,一切都改變了。

    她望著那一片如火的天雲,彷彿那把火燒進了心裡一般,有灼熱的疼痛。

    三年,原以為,皆是淡漠了,可前塵往事的一點細微塵埃被驚起,卻依然如此斷腸!

    她隱隱一聲抽泣,膚如雪,細密的睫影似蝶翼顫顫抖動,投下憂傷的影子。

    唐世言癡愣的望著,胸臆間起伏加劇,懷中女子長髮飛揚,滔滔風中,儘是她淡淡冷香。

    他莫名所以挨近她,拉著馬韁的手,忽的緊緊懷抱住悲傷的女子,芷蘅怵然一驚,回首望去,對上唐世言一雙清明眸子。

    此時,這雙眸中,似流動了如火的雲,灼燒在眼底。

    「真的……不想回去了嗎?」唐世言竭力壓抑的聲音,還是微微抖動。

    芷蘅驚恐的望著他,望著他如火目光,感覺他的手臂越收越緊,他從來朗然淡定的眼光,此時卻彷彿焦躁不安。

    「唐大哥……」芷蘅不知所措。

    如血夕陽,映著他的目光,唐世言忽而吻上她驚顫的唇。

    涼絲絲的柔軟唇瓣,碰上火熱雙唇,冰火糾纏,芷蘅方豁然清醒,她掙扎著,卻無奈身子被他強悍的手臂抱緊。

    「唐世言……」她聲色俱冷,側首欲避開他的衝動。

    唐世言的吻便落在了耳際,他聲聲喘息,緊緊閉目,他亦不曾想自己竟會有如此不自控的行為!

    也許,夕陽太美,美得令人忘形了……

    他仍然緊抱著她,卻漸漸平息了躁動:「對不起……」

    話雖如此,可抱著她的手臂,不曾放鬆。

    芷蘅心中大亂,三年朝夕相處的唐世言,朗朗男子,伴在他的身邊,她第一次感覺,如此慌亂。

    「男人……怕都會很想保護你,我想,他也是……」唐世言終於緩緩放開了手臂,芷蘅的心,方定下來,她回首看他,他眼底的火已然熄滅,取而代之的卻是冰冷的落寞。

    那落寞浩遠無邊,深沉無底!

    「我們回去吧。」盡力平和的聲音,希望可以平和下彼此間的尷尬,可是互望的眼神,依舊不能如從前,無半點波瀾。

    唐世言點頭,勒馬轉身,只見一片夕陽下,一個女子,長袍飛揚,紅衣似火,秀美容顏煞白,驚怒的望著他們……

    唐世言亦是一驚非小,只見那女子側目落在他懷中女人身上,目光深凝,疑惑、不解、驚恨萬分!

    「容嫣非!」唐世言輕喚一聲,她怎麼會在這裡?她不是該回到阿那了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容嫣非不可置信的望著眼前一幕,那立在馬上的男子,懷中的女人,清艷無雙、婀娜似仙,飛揚的墨發,纏綿如絲,純白裙裳似雪纖塵不染,唯那雙眸,清澈如靜靜湖水。

    「楊……楊妃!」容嫣非無法相信眼前的一切,適才,她聽聞唐世言正在山中,便策馬來尋,卻不想望見他立在夕陽下,懷中抱著一名纖柔女子,她清晰的看到他癡狂的望著那女子後深情的吻她,又戰兢的放開她,從來從容不迫的眼神,竟有幾分不知所措,似乎怕她責怪、亦怕她會潸然淚下,可那女子只是靜默如常。

    直到,他們勒馬回身,容嫣非才駭然睜大了雙眼。

    他們轉身之前,她曾幻想過那該是怎樣的一名女子,令唐世言如此珍視的望著,可當她真的看到她,震驚卻超出了所有其他的感覺!

    那被唐世言小心呵護的女人,竟是……那三年前埋身棲霞殿的楊妃楊芷蘅!

    「你……你怎麼……」容嫣非凝眉,幾乎說不出話。

    她不敢相信,這渺渺青山,難道……是夢嗎?

    她閉一閉眼,那女子依然靜靜的看著她,沒錯,沒錯,是楊妃沒錯!

    「你們……」容嫣非重新望回到唐世言,唐世言豪毅的臉,亦有震驚的望著她,「公主何以去而復返?」

    他似乎鎮靜的不去提及芷蘅,可容嫣非卻不能忽略:「先告訴我,你們……是怎麼回事?」

    說著,秀眉微微一蹙,不待唐世言開口便道:「難道……楊妃你三年前是假死,就是為了……為了……他?」

    唐世言臉色一滯,適才的震驚與暗淡盡數褪去,竟而一笑:「公主,你的想像未免太豐富了些。」

    「那是怎麼回事?」容嫣非看著二人,秀目轉動在兩人之間,芷蘅只是靜靜的坐著,唐世言強忍著笑。

    容嫣非指著他:「你說清楚,不然你們為什麼乘坐一馬?」

    唐世言微微勾唇,笑著對芷蘅說:「芷蘅,你先回去,我和公主好好談談。」

    說著,跳下馬來,芷蘅低頭笑道:「好。」

    三年,這山路芷蘅已熟悉,只要是在這片山中,她便是安全的。

    芷蘅勒馬而去,容嫣非看著她,忽的感覺背上生風,再回首時,唐世言已落在自己的馬背上,雙手拉住韁繩,自己便被圈在他的臂彎中,他的眉眼似笑非笑:「公主,你我如今也同乘一馬,是不是……」

    說著,湊近一些在容嫣非耳邊:「是不是我們也有什麼啊?」

    容嫣非面色陡然緋紅,她揮手便是一掌:「唐世言,休要敷衍我!」

    唐世言抓住她的手腕:「公主,不要太凶悍,否則嫁不出去的!」

    容嫣非道:「唐世言,你以為我什麼也沒看見嗎?哼,你忘我的連我來了都不知道?你的警戒心呢?妄你口口聲聲對陛下一片忠心,可卻豪奪他的女人,我這就告訴陛下……」

    「公主!」唐世言忽的收起一副調笑神情,眼色鄭重,甩開容嫣非的手,「我對陛下的忠心,與任何人無關!即使……我與楊妃當真有什麼,也與我對陛下的忠心與否無關!何況……」

    唐世言望著芷蘅走過的方向,目光淡淡悵然:「何況楊妃的良苦用心,恐怕公主無法明白。」

    「用心?」容嫣非正欲追問,卻聽到不遠處一陣喊聲:「唐大哥……唐大哥……」

    遠遠的,細弱的聲音。

    「遭了!」唐世言駭然一驚,立時拍馬而去。

    是芷蘅的聲音!

    可是,這山頭,誰不知是他唐世言所有?又是誰?能有這麼大的本領,可以衝上山來,而掠走芷蘅?

    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容嫣非亦道:「你這山上,別人可以輕易上來嗎?」

    飛奔中,唐世言了無心思,還是回了一句:「公主不也是上來了?」

    「我怎麼一樣?我隨你作戰過,大多認得我!」容嫣非倒是有理,唐世言再無心與她爭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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