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浴火卷】 第四十二章 心若有諾2 文 / 憂然
第四十二章心若有諾2
可芷蘅卻知道,如此要緊的位置,即使他是身經百戰的李昭南,也免不了在鬼門關前走一遭。
他冷峻的眸光與自己相對,芷蘅隱隱抽泣:「我恨你,我當然恨你……」
她近乎無情的神情,卻止不住淚水簌簌落下。
哭紅的雙眼,慘白的容顏,素白衣裙猶若秋日裡獨獨盛放的淒美寒菊,柔弱卻又倔強萬分。
李昭南凝眉斂笑:「那麼剛才,是誰……叫我不要死?不準死!不許死!」
他忽而戲謔的望著她,眼裡卻沒有笑意,他緩緩起身,竟走下床榻,芷蘅一驚,奪上一步,卻猝不及防,被李昭南單臂擁入懷中,他低眸看著她,漆黑眼裡似有壓抑的情感,欲訴還休。
他清晰記得,那天乍見芷蘅時,剎那的驚喜。
那種悸動,他似乎從未有過。
芷蘅靠在他的胸前,他起伏不止的心口有灼熱滾燙的溫度,便曾是溫暖了冰冷夢境的溫度,便曾是令她遙不可及的胸膛。
「為什麼?」她流著淚,雙眸似水。
李昭南深深凝望她,自然懂得她眼中流淌的萬千情致,他眸光犀利,卻卸去了冷冷冰寒。
「為了……保護你!」李昭南望著她,俊眸堅定,複雜的光影糾纏在他鷹銳精明的眸中,令人迷茫不解。
「可是……」芷蘅欲要言語,雙唇卻倏然被李昭南滾燙的唇牢牢覆住。
那疾風暴雨般的侵襲,令芷蘅止不住微微顫抖,她緊靠在他的胸前,週身頓時酥軟無力,漸漸的,她雙手不自覺環住他堅實的腰背,芷蘅微微閉目,逐漸迎合著他漸趨熾烈的**。
她蒼白如雪的容顏,因著他的瘋狂而微微嫣紅。
她仍然不懂,不懂他冷酷的柔情。
可是,她卻再也不能推開這個男人。
這個令她恨入骨、愛入心的男人。
可笑自己,竟直到一劍穿心的剎那才發覺,她竟是愛他的!
李昭南喘息聲聲,吻落芷蘅耳際,他呼吸急促,聲音卻有深沉的情意:「芷蘅,這話,我只說一次,可是從此以後,你只能相信我,不許……再胡思亂想!」
芷蘅望著他,忽見他胸前血色漸濃,透了衣襟,芷蘅驚恐道:「你的傷……」
「看著我!」李昭南打斷她,強令她與自己眸光交匯。
芷蘅清澈的眼睛,流露著不經意的惑人美麗,他低首,緩緩靠近她,幾欲觸碰到她嫣紅柔唇時,又陡然停住。
纖柔如她,週身籠罩在他溫柔的陰影下,他看著她,忽的莊重認真:「自我要了你,便打聽了你的一切……」
芷蘅怔然,李昭南目光漸漸情濃:「我們……都一樣,都是沒有人愛的人,所以……我們只能相愛!」
心頭劇烈一顫,芷蘅震動的望著他。
他眉心間仍然緊蹙著深深痕跡,幽幽眸光依舊濃霜暗藏。
可此時,他的每一句話,似乎都令她深信不疑。
原來,原來如此!
是的!敏銳如奕王,心思縝密、城府深沉。
如何不會去仔細打探這突然誘惑他的女子?如何不會去細細掌握她從小到大的一舉一動?
可是,他或許亦沒有想到,他們是如此相似!
就如自己,至今亦不敢相信,威震海內、威名遠播的奕王,亦會有這般不堪的身世。
「可你為什麼……把我關在萍院裡,不聞不問,甚至……」
心中忽的有一瞬間清明,她眸中驟然一亮,她凝望著李昭南,只見他眉眼微凝,似糾纏著萬般痛悔。
這樣的目光,她從不曾在他的眼裡見過!
自小看慣了女人間勾心鬥角的她……似乎有些懂了。
「你……你是怕我的孩子……」
「不錯!」李昭南幽聲說,「孫如妍可不是簡單的女人,她不會允許有人在她之前誕下我的子嗣!所以,我只有冷落你、羞辱你,令她覺得,你在我心裡,什麼……也不是!可我不想,最後還是傷了你……」
芷蘅心內波濤翻湧,這個令無數女人傾慕崇拜的男人,竟對自己這般良苦用心?
她目光有一瞬間恍惚,不可置信!
從小,她經歷的大多是冷落、白眼與置之不理。
從沒有人會在她的身上用一點心思。
可是李昭南,這個看似冷酷無情,傳說嗜血殘忍的男人,卻肯這樣對她?
要她如何相信?如何不去懷疑這突如其來的深情?
「你為什麼都不說?」芷蘅淚落如雨,一顆顆晶瑩淚珠,如斷線珍珠,凝結了心中萬般淒苦。
李昭南緩聲道:「心若有諾,何須多言?」
芷蘅再不能抑制心裡的悲喜,是悲是喜,她無從分辨。
她只是撲倒在李昭南懷中,這個曾令她又愛又恨的懷抱。
猶記得第一次於北冥皇宮偷偷看他的情形,那時候,他器宇軒昂、英姿勃勃。
鐵血皇子卻有著精緻如刻的臉廓,並不似傳聞中的冷血可怖,那時,她便對他另眼相看。
新婚之夜,他意外闖入她的喜房,她驚詫、驚懼、是否也有一點驚喜?
她不知道。
若那時,闖進門來的不是他,自己又會不會如此決心的要將自己交付?
又是否,是因著如此相同的經歷,令彼此第一次相對,便有幾分莫名的親近?
她恨過他,可直到今天她才明白,那是因為愛……早已銘心刻骨!
他胸前的血氣,依舊濃郁,芷蘅緩緩抬眼,柔指輕撫他起伏的心口:「對不起……」
李昭南眼神卻忽的詭秘,眸光陡然鋒利:「可是……」
他聲音幽沉:「可是霍乘風、你的六哥楊元恪,還有趙昱卓……從此,我絕不許你想他們一次,你只能想我一個人!否則……我一定會親手殺了你!」
他似萬分鄭重,芷蘅一驚,水眸盈盈顫動,李昭南鷹似的雙眸,漆黑深暗,似萬丈深淵,只恐一旦跌落便會粉身碎骨。
提及六哥,芷蘅心裡難免一悸,六哥,彷彿已是極遙遠的名字,早已隱沒在了記憶深處。
「怎麼?做不到嗎?」李昭南目光刺探,深色的眸,波雲詭異。
芷蘅望著他昏暗的眼,卻忽的一笑:「卻只怕奕王不能……」
李昭南一怔:「什麼?」
「奕王在這荒山野嶺裡,還不忘軟玉溫香,玉竹想也是風情萬種、我見猶憐吧?」芷蘅如雪容顏微微凝紅,眸中有水光淙淙。
李昭南眸一暗,隨即狡黠一笑:「呵,你吃醋?」
芷蘅點頭:「對,聽到她說要來伺候你時,就吃醋,還和她爭執幾句,怎麼?她沒有向奕王告狀嗎?」
李昭南冷冷一哼:「她倒是敢!」
說著,放開芷蘅身子,邁步而去:「我現在就去殺了她!」
芷蘅一驚,連忙追上他:「李昭南!」
李昭南停住腳步,回眸望她,目光柔和幾許:「若你叫我殺她,我絕不留她。」
芷蘅心中一動,卻黯然垂下了眼:「是嗎?那若是……我叫你殺孫如妍呢?你也會殺嗎?」
李昭南一怔,眸光冷冷消沉,芷蘅幽幽淚下:「這世上,從未有人如此對我,可是我知道,你遲早亦是令我傷心的人。」
「我不會!」李昭南看著她,看她淚色淒淒如雨,心口處的傷彷彿陡然牽動,竟尖銳的疼。
芷蘅枉然笑了,她並不懷疑他此時此刻剎那真誠的眼神。
可剎那太短、一生卻長!
她始終不信,她是可以得到幸福的人!
但心已淪陷,已無從逃避。
她淡淡笑了,抬眸望他:「我做得到……」
他不過要她這句話,就如征戰沙場、攻城略地,他要她是他一個人的,可是她卻不奢望風流倜儻、赫赫威俊的奕王,能給她同樣唯一的情感!
無論他怎樣深情、怎樣用心良苦,他也都是那個霸道、冷酷、絕情的冷血皇子。
可此時,芷蘅心內已柔軟一片,即使幸福只是剎那,即使是這樣不可理喻的李昭南,亦令她感到無比溫暖。
李昭南傷在心口,無論他是怎樣鋼鐵強健的男子,仍是需要調養,御醫為李昭南換藥,芷蘅站在一邊,驚見李昭南身上無數刀痕傷疤,匆匆那夜,她不曾注意到這些細節。
累計交織的舊傷,雖只餘下淺淺痕跡,可如今看來仍是觸目驚心,芷蘅不可想像,李昭南十四歲踏上疆場,浴血十餘載,這十幾年來,他是怎樣一個人熬過了那些歲月?
這一道道傷疤,都昭示著刀槍箭雨裡的九死一生,都深刻著沙場冷酷無情的慘烈。
芷蘅柔指不禁輕輕搭在李昭南肩上,只見他心口處的新傷,血色深濃,那是自己一劍所致,想起,又無端心內酸楚。
李昭南微微抬眼,見她神情哀傷,挑唇道:「這會兒到知道心疼了?」
芷蘅臉上微紅,未及言語,李民便掀簾而入,身前還有一人被豁然推倒在地。
芷蘅一驚,只見趙金豐赤裸上身,被凍得週身通紅,一臉狼狽,目光無神而哀求的看著李昭南,大聲道:「奕王,末將真真知錯了。」
芷蘅亦望向李昭南,只見他悠慢的穿好衣袍,凌傲的目光,並不看趙金豐一眼:「是你自裁,還是本王親自動手?」
「奕王……奕王恕罪,奕王恕罪啊!」趙金豐頓時萬分驚恐,牛鈴一般的眼,直愣愣瞪住李昭南冰冷的臉,「奕王,末將隨您多年,忠心耿耿,便請您念在往日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