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二百零六章 文 / 海棠落
第二百零六章
更何況，喪子之痛，讓他早已沒有多餘的力氣，去管這些事情了。
直到，所有的人都走光了之後，欣悅仍然在靈堂裡面燒紙。
紅巖從旁看著，心裡擔憂不已。
幾次與欣悅說話，她都沒有回答。
只是專心做著手中的事情。
這天，直到大半夜裡，欣悅仍是跪坐在靈堂裡面，一邊燒著紙錢，一邊喃喃說道：「沐辰，終於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了。你剛去地府，一定很不習慣吧。我多燒些銀子給你，你在那邊慢慢地花，啊。」
「你放心，你的仇，我一定會給你報的。」
「兩個孩子，我也一定會努力把他們培養成才。」
「只可惜，這兩個孩子，你都沒來得及看上一眼就走了。」
「沐辰，你怎麼就這麼狠心地拋下我走了呢？」
「沐辰，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那三個孩子，我真想隨你去了……」
「沐辰……」
就這樣，一整個晚上，欣悅都在靈堂裡面絮絮叨叨斷斷續續地說個不停。
說著說著，眼淚就忍不住從眼眶裡面湧出。
王府裡負責守夜的下人們，隱約間不少人都聽到了她那低聲啜泣。
每每如此，就連那些與欣悅並不熟稔的下人和守衛，都是忍不住一陣的搖頭歎息。
十八鐵騎見了這一幕，心裡更是紛紛感慨。
小王妃對主子的情，真得好深。
第二天一早，沐辰的屍體，便被運到京城城郊的皇室墓地，準備下葬。
皇室墓地，幾乎佔領了京城城郊的大片山脈。
其中，有一部分，就是歷代蕭王的墳墓。
這天，天氣從清早開始就陰森森的，越發襯托了這下葬之日的陰霾。
如今正值夏季，墓地附近四處可見蔥蔥翠綠，尤其是那大片的楓樹林。
欣悅一踏入這裡，便想到了當初沐辰曾經帶她去看秋日紅楓的那片樹林。
只可惜，不過一年光景，卻已物是人非。
今日，皇甫文濤刻意暫停了一天早朝，親自帶著文武大臣來送沐辰最後一程。
蕭王墳，顧名思義，這裡，是歷代蕭王及其王妃的安息之地。
老王爺、欣悅、皇甫文濤、皇甫文玨以及所有朝中大臣，無一缺席，都矗立在一個新的墓穴旁邊。
蕭王的墓穴，豪華程度只比歷代帝王略遜一些，但是，仍然規模龐大。
昨天夜裡哭了整整一夜，所有的淚水，所有的委屈，所有想與沐辰說的話，欣悅都已經哭訴完了。
所以，到了下葬的時刻，她反而平靜了許多。
今日的她，仍是一身素白色的孝服加身，這樣的白，越發襯得她皮膚白皙似雪。
只是，卻有些蒼白的味道。
一夜未睡，她的臉色看起來非常憔悴。
但是，她卻仍是沒有絲毫的睡意。
運送棺木的車轱轆聲音，由遠及近，緩緩傳來……
這每一聲，都彷彿打在她的心上一樣，令她疼痛難當。
須臾之後，一旁，只聽禮部侍郎朗聲說道：「落葬……」
兩個字，渾厚的嗓音迴盪在山谷間，彷彿無數聲一般，久久散之不去……
緊接著，那棺木便當著眾人的面，由十八鐵騎親自運送，推進了墓室當中。
所有的人都等在外面，包括老王爺和欣悅。
在朝日王朝，落葬之時，親人是不允許進墓穴的，只有負責運送之人才能進去。
並且，進去之後，必須盡快出來。
不能擾了亡靈的安息。
所以，很快的，十八鐵騎便從墓穴裡面冷面步出。
看起來，這樣的葬禮，非常簡單，也非常的快。
那是因為，所有需要準備的東西都早已經準備好了。
墓穴當中，唯一欠缺的，便是其主人。
伴隨著墓穴的門緩緩合上。
老王爺眼中流露出的悲痛明顯比之昨日更甚，一夜之間，他的頭髮，都似乎白了許多。
隨後，眾人來到墓穴跟前，對著墳墓一一叩拜之後，便離開了去。
一代蕭王，也就此隕落。
回到王府的時候，已經是晌午時分。
剛剛落葬回來，老王爺全無心思用膳，什麼話都沒有說便直接回房了。
欣悅亦是直接回了辰居。
回去的時候，見到紅巖和拂柳，兩人都是雙眼紅腫著，顯然是一副剛剛哭過的模樣。
欣悅心裡也不好受，沒有多說什麼，便回了臥房，將門關起來。
獨自一個人，在屋裡舔舐著傷口。
直到，困意襲來，她才躺倒在床上，很快便進入了夢鄉。
再度醒來的時候，夜幕已經降臨。
王府裡，四處皆是燈火通明。
只不過，那些紅色的燈籠和蠟燭，都換成了白色。
「小王妃，小王妃。」
紅巖那帶著擔憂和急切的嗓音在門外響起，欣悅聞聲，連忙前去開門。
「小王妃，你醒了啊。」
「嗯。」
欣悅淡淡應聲。整個人，看起來都比以往更加沉靜了幾分。
「那就好，那就好，小王妃，你可千萬別想不開啊。小王爺生前那麼愛你，你要是有個萬一，這以後我要是下了地府，可怎麼跟他交代啊。」
紅巖一臉鬆了一口氣的模樣，不停地做著深呼吸，說話間還不忘猛拍自己的心口處。
欣悅聽後，卻是露出一絲淺淺的笑容，道：「你放心，我沒有那麼不堪一擊。」
尋短見？她當然不會。她還有天陽，天啟和天穎三個孩子需要照顧。
她怎麼可能會去做傻事？
更何況，沐辰的仇，還沒有報呢。她怎麼可能會在這種情況下，尋短見呢？
她的心裡，還有這麼多的牽掛。
「嗯，那小王妃，你肚子餓嗎？我去給你弄點晚膳吧。」
紅巖聽欣悅這麼說，心裡總算放心了，隨即轉而問道。
「好啊，你去吧。」
「誒。」
紅巖得令，轉身就蹬蹬蹬朝樓下走去。
欣悅則是來到了隔壁的房間，看望三個孩子。
小孩子，睡覺的時間都比較長。
除了天陽現在已經只有晚上才睡，天啟和天穎，此時早已一早就睡下了。
欣悅看著這兩個孩子滿是恬靜的睡顏，清澈的眼眸中溢滿了一個作為母親的溫柔光芒。
「咿咿呀呀……」
腳邊，突兀地傳來一個稚嫩的童聲，使得欣悅連忙從愣怔中回神，轉眼去看腳邊正拖著小車子來到她腳邊的天陽。
印入眼簾的，是一張非常討喜的臉龐，眼睛睜得大大的，小嘴正討喜地看著她笑個不停。
彷彿知道她的心情不好似的，只為了逗她開心。
一陣暖流從心底裡劃過，欣悅蹲下身子，將天陽抱起來，而後，便轉身出了這間房。以免打擾到另外兩個孩子休息。
一路抱著天陽來到臥房，小傢伙仍是一臉笑嘻嘻的模樣。
小手還不停地伸出去摸欣悅的臉。
欣悅任由他這樣摸著，口中哄道：「天陽，來，叫聲娘。」
當然，奇跡並沒有發生，天陽口中發出的，仍然是咿咿呀呀的聲音。
紅巖端著飯菜進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欣悅哄著孩子的這一幕。
只見她一邊將飯菜都放在桌子上，一邊笑道：「小王妃，天陽現在還小呢，你教他說話他也學不會。」
然而，就是紅巖這無意間的一句話，令欣悅猛然間變得渾身僵硬。
臉上剛剛露出的一絲微笑，也在這一瞬間凝固。
曾幾何時，沐辰，也說過類似的話。
「小王妃，你怎麼了？」
紅巖敏銳地覺察到了欣悅似乎不大對勁，便一臉好奇地開口問道。
「哦，沒什麼。」
欣悅連忙回過神來，勉強扯出一絲笑容說道。
「那就好，小王妃，您去用膳吧，天陽交給我來照顧就行了。」
紅巖說著話，就走過來，將天陽接到手裡抱著。
天陽似乎非常懂事，任由紅巖抱過他，也不哭，也不鬧。
只是那張小臉兒，依舊是看著欣悅所在之處討喜地笑著。口中還不時發出模糊不清的音節。
也正是這樣單純澄澈的笑容，令欣悅那顆因為沐辰的死而冰冷的心，一點點感受到了溫暖。
臉龐上，那如清蓮綻放般的微笑，也終於再度重現。
是夜，四處皆是一片寂靜的時候，窗外突然間有雨聲傳來。
本來睡得就不沉的欣悅，被這雨聲驚醒。
因為下午睡過一覺，是以，此時的她，也是了無睡意。
於是，披上衣衫，一個人來到窗前，看著夜色中的雨簾。
此時此刻，她只覺得，自己的心，十分寧靜。
翌日，一夜大雨過後，天氣放晴。
一大清早，伴隨著雨後那清新的泥土氣息，旭日東昇，散發著點點微熱的光芒。
欣悅後來又睡了一會兒，便再也睡不著了，所以，便一反常態地早早起了身。
明日，就要出征了。
站在長廊之上，她的目光，遙看著東方。
從明天開始，她的生活，會有一番翻天覆地的變化。
並且，這一次，她有十足的把握，一定可以替沐辰報仇。
這邊，欣悅正自想著，忽然間，一抹玄色身影直接從辰居外面飛掠進來。
速度之快，只在眨眼之間，已經落在了辰居三樓的長廊上。
欣悅心裡頓時一驚，卻在看清了來人之時，方才放下心來。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風清楊。
然而，出乎欣悅意料的是，風清楊腳下步伐剛剛站穩，一見欣悅站在長廊上，眼中似乎有一絲意外之色一閃即逝，隨即轉身就要走。
他今天本來是想趁著欣悅還在睡覺的時候偷偷過來看看她的。可是哪裡知道，她今日居然會起得這麼早。
以至於，方才看到她站在這裡之時，已經來不及退回去了。
此時的他，心裡就如同一個被抓的現行犯一般，有一種當場被抓包的心虛感。
「風清楊，你幹嘛見到我就走！」
欣悅見狀，連忙在他運起輕功之前，開口問道。
他來這裡，難道不是為了看天陽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