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九十九章 火起 文 / 海棠落
第九十九章火起
遠處,風家大宅內的燈火隨著夜色的濃重,漸漸地一盞一盞,熄滅了去。
整座宅邸,彷彿在這一刻,沉寂了。四處皆是一片寧靜,除了草叢中那亂七八糟的蟲鳴聲,再無其他。
夜間涼風不時吹過,樹木上的枝葉發出簌簌的聲響。
今夜,注定了,不似以往的寂靜。
欣悅睡得迷迷糊糊,腦中卻突然間有道光束閃過,想起今夜還有重要的事情。
心裡被這想法驀然一驚,慌忙從睡夢中醒來。
漆黑的夜裡,陡然睜開的清眸,正對上了一雙在那皎潔的月光照耀下,閃爍如星般的眸子。
這種狀況,她自是不太習慣。心中驚懼更甚,卻並未發出任何聲響。
暗夜中,即便見到她醒來,風清楊的眸子依然灼灼。
「我睡了很久了?現在是什麼時辰?」
欣悅不想尷尬地與他的雙眼對視,便刻意別開了眼睛,將視線調轉他處。
風清楊見狀,眸光一黯,但還是答道:「將近子時了。」
「你們知道,他們打算什麼時辰動手嗎?」欣悅繼續問著,說話間站起身來到桌邊,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風清楊見狀,眼疾手快地將手中茶杯遞過去。
窗外月光明淨,即便只是襯著這微弱的光線,窗前一片還是可以清晰可見。
欣悅不滿地撇了撇嘴角,心道這風清楊倒真是當爺當習慣了,竟如此自然地伸手讓她為之端茶倒水。
不過,儘管心中有些微的不滿,欣悅還是給他滿了一杯茶。
「不知道。」風清楊將茶水端至唇邊,張嘴啜飲之前,先回答了她的問題,這才將茶水送入口中。
此時此刻,在他看來,就連她倒的一杯水,似乎都成了一種奢侈。心底裡,有種預感,她,離自己而去的日子,不遠了。
欣悅聞言,沒有說什麼,而是將自己那杯涼茶如數飲盡。乾澀的喉嚨得到濕潤之後,感覺頓時好了許多。
然而,就在她剛想將手中茶杯放下之時,風清楊卻突然間站起身來,一把將她打橫抱起。
身形快速一閃,兩人已經雙雙躺倒在榻。而欣悅的驚呼聲,卻在半途中被風清楊的薄唇準確無誤地含入口中。
欣悅滿面的驚訝和害怕,水靈靈的大眼豁然睜大,看著這個莫名其妙的男人。手中掙扎的動作亦是被他以不容抗拒的力量狠狠制住。
「別動,外面有人。」風清楊壓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欣悅一邊掙扎一邊在空中胡亂揮舞的手霎時停住所有的動作。
身體瞬間化為殭屍一般,一動不動。
軟玉溫香在懷,風清楊的呼吸略見粗重。但卻並沒有其他動作。
欣悅聽不到任何動靜,只能安安靜靜地在他身下,暗夜中,那雙眼睛四處亂瞄,想要發現一絲半點的蛛絲馬跡,可以證明他說的話是真的。
然而,她也知道,這一切都是徒勞,她沒有高深的武功,無法做到入他那般的警覺性。
兩人就這樣維持著擁抱的姿勢躺在床上。
風清楊此刻可說是全神貫注高度緊張。但是身下的柔軟嬌軀還是令他有些難以自制。
他努力讓自己不去注意身下的柔軟觸感,他努力讓自己將所有的精神力都集中在注意週遭的動靜上。
而江欣悅,此時心裡亦是十分緊張忐忑。卻不知道,外面此時此刻,究竟發生了什麼。只得任由現下的狀況繼續。可是,心裡,卻還是怯怯的,那個失控的夜晚總是浮現在腦海,令她無法抑制地微微顫抖。
風清楊感覺到身下人的不對勁,但是此時,卻容不得他去注意這麼一點點細小的動靜。
沒過多久之後,他硬是撐在欣悅身上的身子終於放鬆下來,直接趴倒在欣悅身旁。可那一雙健碩的鐵臂,卻已然緊緊將她圈在懷中。
「人走了?」欣悅見狀,小聲開口問道。
「走遠了。」風清楊的聲音中,隱約含了幾分沙啞。
「還會回來嗎?」欣悅繼續問道。
「應該會。」風清楊也不是很肯定。畢竟,他一個病怏怏之人,那些人應該不會太過在意。但是,也不能就此放鬆警惕。
「你能不能先鬆開我?」欣悅扭了扭身子,說話的口氣是好聲好氣的商量。
「別動,讓我抱一會兒,一會兒就好。」風清楊從旁抱著她,說話的聲音低得近乎哀求。
欣悅聞言,感覺出他似乎沒有別的心思,也就自然沒有亂動。任他那樣抱著自己。
「畢竟你我現在是夫妻,演戲就要演到底。」
似乎是覺得自己這麼做的理由不夠充分,風清楊又補充了一句。
「我知道了。」欣悅沒有多說什麼。只以為是怕那些人再折回來吧。
臥房之內,再度恢復了平靜。那靜,讓人忍不住的心裡發毛。欣悅心中更是緊張萬分。
然而,這樣的狀況,沒過多久,便被房門之外忽然燃氣的火勢給打破了。
風清楊是習武之人,第一個發現了情況不對。
凝神感覺了一下,週遭似乎沒有什麼人。
火,如同流水一般,迅速流竄在整個風家的宅邸之內。
所過之處皆是汪洋火海,燃燒個不停。
只須臾之後,便隱約可以聽見遠處似乎有人的呼喊聲,尖叫聲。
清風園內火勢亦是很大。
風清楊十分迅速地從床榻上將欣悅拉起,而後對欣悅說道:「尖叫幾聲之後我們再衝出去。」
欣悅聞言,點了點頭,做戲做全套,她懂。
於是,「啊……啊……啊……」
不成調的尖叫聲頓時響徹整個臥房,手中還不忘辟里啪啦製造一些亂七八糟的聲響,彷彿是在火海中驚慌失措的人撞到了東西一般。
風清楊從旁看著,伴隨著他口中不時傳來的咳嗽聲,眼中卻俱是笑意。
只覺得欣悅站在房間的空地上,明明安然無恙,卻還是大聲喊叫的模樣滑稽之極。就連平日一向冷冽的他,都忍不住想要笑出聲來。至於他自己,卻只是配合地咳嗽幾聲。絲毫無損他那慣有的冷酷風度。
「好了,可以了。」終於,風清楊有些受不了地低聲喊停了。
欣悅聞聲,終於停下了叫喊,當然,末了,還不忘來一句總結性的。
「啊…………」
接著就是撲通一聲,倒地不起的聲音。
戲演完了,抬起頭來,卻見一張佈滿笑意的俊臉。
風清楊看了看外面,確定附近已經沒人監視之時,方才變戲法似的將床上的被子放到屋裡不知何時多出的水缸裡,全部浸濕以後,迅速拿出來,口中的語氣急促而不容置喙:「欣悅,快,進來。」
欣悅見狀,自是不會扭捏,要命的當口,就是跟風清楊一起滾床單她也得干啊!
三步並作兩步跑進濕漉漉的被褥裡,而後,在風清楊的帶領下,乘著輕功只是身形一閃,便破窗而出。
沒錯,的確是破窗,因為如果破門,那門的聲響會把剛剛離開的人招來。所以,只能破窗。
兩人在地上打了幾個滾之後,風清楊十分小心得將她緊緊圈在懷裡,以保證她不受傷害。
落地的剎那,欣悅抬眼望去,只見整個風家,竟已化作一片汪洋火海。四處皆是濃煙滾滾,宅邸內,人們的呼喊聲響徹雲霄。
只是此時,緊要時刻,她自身難保,更不可能去顧及風家大宅之內的人。
欣悅定了定心神,而後,不容她多想,甚至不容許多做一個動作,二人便一同向書房的方向而去。
來到書房的時候,這裡儼然亦是一片火海,兩人衝進去之後,欣悅趕忙開啟了那個地道的大門,二人順著階梯快速入內,又從裡面把地道口給關上。
整個過程,看上去冗長,但是,實則卻沒用多少時間。書房內的火舌依舊四處流竄,地道口隱約也有濃煙從縫隙中竄進來。
進到地道之後,欣悅順手從旁邊拿過自己早就準備好的包袱。那動作,別提多麼自然多麼理所當然了。
仔細看看這個地道,此時竟是四處燃著油燈,一片明亮。這一點,不禁令欣悅疑惑,她白天打開地道口的時候,裡面還是黑漆漆一片呢。
倒是風清楊,見欣悅背著個包袱,不禁好奇道:「這是什麼?」
「就是雪緞做的那兩身衣裳。」欣悅十分簡單毫無隱瞞的回答。
風清楊聽後,心裡頓時泛起一絲漣漪,目光中似乎升起幾分不同的希冀:「你為何要帶著這個?」
欣悅雙眼一翻,白了他一眼,然後說出一句令風清楊幾欲昏倒的話語:「值錢唄。」
而後,也沒再理會他,欣悅一個人背著包袱率先向前走去。
徒留了風清楊站在原地,俊臉上憑空多了三條黑線。虧他剛才還感動了一下,以為她對自己終究不是全然無情的。想不到啊,想不到,得到的,竟然會是這種答案。
薄唇邊溢出一絲有些無奈有些自嘲的苦笑,搖了搖頭。風清楊亦是轉身跟上一馬當先走在前面的欣悅。
這個地道挖地很深,欣悅和風清楊二人沿著地道的階梯,走了很長一段時間,方才接觸到平滑的地面。
欣悅一直是走在前面,然而,走了一半,方才想起來,轉過身去,衝著風清楊突然來了一句:「你剛才居然笑話我!」
風清楊聞言,腳下步伐微微一滯,臉上的表情也是瞬間的呆滯。而後反應過來,眼底眉梢都染了幾分笑意:「我沒有。」
可是,他這個表情,分明就是有。你看你看,現在都還是一臉欠扁的笑意。
欣悅見狀,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而後再度轉身,向前走去。
風清楊的心情,卻在她這番行為之後,霎時間變得好了許多。唇角上,始終牽著一抹幾不可見的笑意,乖乖地跟在後面。
二人又向前走了一段路之後,欣悅的腳步突然停下。
「怎麼了?」身後男子訝異的聲音傳來。
欣悅沒說什麼,只是倒退走了幾步,挪到男子的身後,然後道:「你在前面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