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不堪回首的從前 第194章 聲明 文 / 斷欲

    第194章聲明

    陳小磊後悔了，後悔自己娶了慧慧。

    其實從一開始他就感到了後悔，真正的後悔還是新婚的第一夜，他一覺醒來的時候開始的。

    睡到半夜的時候，他覺得肚子裡憋得難受，想起來撒尿。可能是酒喝得太多了。

    剛剛爬起來就覺得眼前一陣眩暈，看著就要栽倒。這時候慧慧下意識的扶了他一下、兩個人頓時來了個面對面。這一下再也躲不開了。也許是小時候頑皮捅了一個馬蜂窩，老天給他的報應吧。映入小磊眼前的是一張長滿麻子的黑臉，和那個馬蜂窩出奇的相像。幾根乾草似的黃色頭髮下，藏著一對蠶豆一樣的小眼。她竟然張嘴一笑，滿口的黃黴素牙在幽幽的燈光下像一口三年都沒有刷過的破砂鍋。

    這不是我老婆，分明是鍾馗。小磊跳了起來，尖叫一聲，像逃避瘟神一樣飛也似的竄出洞房，一頭紮在了屋簷下，在冰天雪地的院子裡嚇得瑟瑟發抖。

    陳默然和櫻子，還有春生兩口子聽到了小磊的呼喊，立刻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連忙穿起了衣服衝出了門外。其實他們一夜都沒有睡，時刻專注著小磊洞房裡的一舉一動。老實說他們比小磊還怕。雖然他們曾經不止一次見過慧慧，知道她長得很醜，可是卻沒有想到兒子的反應竟然會這麼大。

    小磊在屋簷下蜷縮成一團，雖然心裡做好了所有的準備，可還是嚇的半死。這還是整過容的，沒有整容以前那樣子簡直不敢想像。他憤憤怒視著父親：「我恨你們，一輩子恨你們！永遠不會原諒你們！」

    春生和鳳妮的臉上閃出了一股歉意的苦笑。

    鳳妮和櫻子衝進新房的時候，卻發現慧慧獨自坐在床頭上，她的眼淚撲簌簌流下，陰濕了嫁衣，陰濕了床頭的被子。櫻子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呆呆把慧慧抱在了懷裡，慧慧撲在櫻子的懷裡立刻嚎啕起來。

    鳳妮卻顯得很平靜，說：「娃啊，你別哭，放心，我和你奶奶都不會嫌棄你的。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親閨女，小磊一時轉不過彎來，時間長了就好。你放心，你舅老爺在的時候說過，小磊一輩子就你一個媳婦，而且你們會白頭到老！」

    慧慧沒有反駁，還是不住的哭。櫻子和鳳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沒有辦法。

    陳默然從房間裡出來，他沒有感到驚訝，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只是歎了口氣問小磊：「怎麼回事？」

    小磊說：「爺爺，這個家我已經不能呆了，我要走，為什麼讓我娶一個如此醜陋的女人，難道我的一生就是這樣糟蹋了嗎？「

    陳默然笑笑說：「孩子，人嘛，不能光看外表，也不見得是糟蹋了。外表美麗的女人早外有一天也會老，爺爺知道你受了委屈，可是為了大家，我還是希望……」

    「不行！」小磊終於發怒了，他的拳頭攥著，格格作響，說：「我為了大家，難道就要虐待自己嗎？這對我不公平，一輩子啊，我一輩子要這樣面對她，我不甘心！」

    「不甘心也要甘心！」陳默然也發怒了，這恐怕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對孫子發怒：「事情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陳家要有災難的，是大災難！這段災難來臨的時候就像一場洪水，所有的人都會無所遁逃。我知道你一時拗不過彎來。如果你實在不能忍受的話，就到你姑姑家住兩天，好好反思一下。」

    陳默然說罷就拂袖而去，對孫子不再理會。在大是大非面前，他往往表現的很果斷，認為是對的事情絕對不會更改。

    小磊不再分辨什麼了，飛身上了一輛車，油門一踩，汽車像一隻出籠的猛獸，呼嘯著奔出了門去。

    五百里的路程三個小時就到了。來到姑姑家，小磊一頭就紮在了床.上，拉過被子蒙住了頭，一股悲憤的淚水滾滾落下，他泣不成聲。為了陳家的利益，為了家裡人所有的利益，爺爺和爸爸，包括一家人都把他給賣了，而且賣得很便宜，幾乎是一文不值。就是因為一個傳說。

    他不知道那個該死的舅老爺跟爺爺說過什麼。為什麼他們會深信不疑。在那個自己沒有經過的年代裡，災荒是在所難免的，自然災害也是在所難免的，為什麼要讓無辜的人來承擔？他感到很不服氣。

    巧靈看到小磊一聲不吭闖了進來，竟然連聲招呼也沒有打就衝進了房間，立刻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他馬上跟父親陳默然打了個電話。告訴父親小磊已經安全到達了，讓老人家放心。陳默然說：「巧靈，這孩子一時想不開，你幫我們勸勸他，」

    巧玲說：「爹，他可是您的寶疙瘩，我們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你讓俺咋辦？」

    陳默然說：「咋辦？該咋辦咋辦。發動所有的親戚朋友，對他進行輪番的轟炸哦，日本人都不怕，還會怕他？」

    巧靈說：「那你來吧，我們沒那個能耐，」

    陳默然說：「你別慌，下午我就到，召集茂生，狗子，健男，還有小磊所有的同學，我到哪裡以後咱們開個會，爭取將他就地正法。」說著啪的一生掛掉了電話。

    果然，下午的時候陳默然風塵撲撲趕了過來，將全家人召集在了一起。所有的親戚朋友對小磊進行了輪番的開導和勸解，一批一批的說客接踵而來。一時間，好像他已經不是這個家裡的人，而是一個剝削和欺壓了他們幾輩的階級敵人。現在清算的日子終於來到了，中國人民終於站起來了，他也應該被揪上歷史的審判台了。不把他拉進罪惡的硫磺火湖誓不罷休。

    小磊躺著一聲不吭，少年時他曾經幻想自己的夢中情人是一個長髮披肩的仙女，終有一天她會騎著恐龍踏著七色的雲彩來嫁給他，但是，故事的結局，只見到了她的坐騎，並沒有看到它的主人。可恨的封建**，可恨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到結婚的頭一天也不讓我見新娘一面。他們一直在用甜言蜜語欺騙我。

    小磊一躺就是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也不聽人勸解。陳默然他們已經說得口乾舌燥。最後實在沒有辦法了。陳默然撲通一聲給小磊跪了下去，苦苦哀求道：「磊啊，爺爺就求你了。你就答應了吧。」

    茂生和狗子嚇了一跳，連忙把父親攙了起來。茂生氣的一把拉起了小磊。罵道：「你個混賬王八羔子，爺爺給孫子下跪，是要遭雷劈的，你還有沒有良心？」

    小磊揭開被子，終於哇的哭出了聲，說道：「爺爺，你別再為難了，我，我答應你了！」

    陳默然他們的輪番轟炸終於起了作用，第五天的時候，小磊答應回家了。晚上吃過了飯，鳳妮早早為兒子和媳婦疊好了床鋪，一手一個，拉著他們走進了洞房，並且囑咐了好多話，這才轉身離開。

    小磊坐在床頭上，感到茫然若失，開始重新審視站在一旁的他所謂的妻子。只瞅了一眼，就已經不忍再看第二眼。其實每個人都是天上落下的天使，只不過有的是完好無損的著陸，有的是臉先著地，有的更倒霉，下落的時候直接騎在了圍牆欄杆上。慧慧也許就是臉先著地的那一種。最後他歎了口氣幽幽地說：「反正木以成舟，就這樣吧，先聲明，我對你只有責任，沒有半點感情可言，你不要有太多的奢求。」慧慧紅著臉低著頭像一個罪人，嗯了一聲，那聲音小的像一只被拍了半死的蚊子。

    從那以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小磊沒有看過慧慧抬起頭的樣子，也很少見她笑過，在他面前她永遠像一個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