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不堪回首的從前 第193章 第一夜 文 / 斷欲

    第193章第一夜

    2000年臘月二十一，即春妮打工離開桃花溝整整一個月以後，陳小磊終於結婚了。

    雖然他的年齡還不到法定的結婚年齡，不過這不是問題，有錢就行。結婚證春生提前一個月就扯回了家。當然，將來小磊出生的孩子也是早育，照樣是不合法的。這更不是問題，因為陳家父子早就準備好了大量的罰款。一句話，陳家為了小磊的婚事已經做好了所有的準備。

    這天天氣不好，整天都是陰沉沉的，中午，迎親的隊伍還沒有到花子營，天上就飄起了雪花，而且越來越大。大雪鋪天蓋地封鎖了所有的道路。十幾輛名貴轎車陷在了淤泥裡。陳春生未卜先知，臨出發前就安排了三輛吊車，跟隨結親的隊伍一起出發。一路上鞭炮聲震耳欲聾，迎親的隊伍聲勢浩大，這些人裡有縣長，公社書記，陳家生意場上的合夥人，還有幾個素不相識的外國人。茂生和狗子也不甘示弱，呼朋喚友拉來了一大幫人。隊伍排了有四五里路長。陳家終於顯現出了自解放以後的再一次熱鬧。這陣勢轟動了整個縣城。

    新郎倌小磊手拿鮮花穿著嶄新的新郎裝，胸前佩戴著大紅花，穩穩當當坐在婚車上閉目養神。好像這所有的一切都跟自己無關。中午12點，上轎的時間到了，慧慧身上穿著潔白的婚紗，頭上蒙著大紅的蓋頭，被小磊攙著一步一步走出了家門。

    新娘子頭上蒙蓋頭，其實在改革開放以後就不再流行了。小磊懂得其中的含義。慧慧雖然整了容，不過他敢保證，現在她依然是很醜，醜得不敢見天日。蒙蓋頭就是為了把她的醜態遮住。誰都害怕別人笑話，笑話有錢的陳家娶了個丑姑娘為妻。

    鑽進車裡以後，汽車再一次發動了，緩緩馳進了縣城的大飯店。一路上新娘子一動不動。緊緊挨著小磊，就那麼漫無目的坐著。小磊輕輕向她瞟了一眼。慧慧的身材還算苗條。身上的皮膚跟當初見到的截然不同。她的胳膊嫩白如雪，像羊脂一樣潔白。如果從背後看，誰都以為是一個難得的美女。

    老實說他根本就不認識她，這是一段無可奈何的孽緣。從提親到結婚，除了在學校半夜的那一次，他一面也沒有見過她。根本不知道她長得是什麼樣子。完全是爺爺陳默然和父親陳春生一手操辦的。

    也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緣分，他跟小敏之間是有緣無分，而跟慧慧雖然無份卻是有緣。一切都是上天注定的，自己根本不能改變什麼，只有認命了。

    汽車在飯店的門口停了下來，小磊走下了車，機械的拉下了慧慧，漫無表情走進了禮堂裡。他的一切都是做給別人看的，完全由不得自己。嘹亮的音樂響了起來。一步一步走上了禮台，兩旁邊沾滿了人，人頭攢動。忽然，小磊聽到一句責備的聲音：「小磊，你怎麼回事？笑笑啊，要笑，」他扭頭看了看，竟然是自己的娘鳳妮。

    小磊努力做出了一個笑容，呲牙笑了笑。一邊的陳默然搖了搖頭：「算了，還是別笑了，比哭還難看。」

    拜天地是必不可少的一項儀式，陳默然拉著老婆櫻子和兒子，呼呼啦啦一大家人站定，看著孫子三叩首，然後直接送進了洞房。就是用車把慧慧拉進了陳家的新房。這時候有人說要照一個全家像，提出讓慧慧解開蓋頭。陳默然瞪了瞪眼怒道：「揭什麼揭？算命的說過，要讓小磊在夜裡10點鐘才能揭開，時辰不到，直接照吧！」

    因為陳默然的一句話，直到現在為止，他們家的全家像上，慧慧還是蒙著蓋頭。

    慧慧和小磊被拉走了，剩下的人不由分說一陣大吃，直到傍晚掌燈時分才陸續散去。

    所有的人都散去了，陳家門裡依然是燈火輝煌，小磊的一班好友，健男，義群，還有本村一些年紀相當的孩子仍然在喝酒，只喝得昏天黑地嘴歪眼斜。小磊也不用人勸，自己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

    看看時辰差不多了。陳默然一聲斷喝，把那些孫子王八蛋趕了出去。然後吩咐小磊說：「走，入洞房！「

    小磊醉醺醺問：「跟誰？「

    陳默然說：「跟慧慧啊。「

    「慧慧是誰？」

    陳默然知道孫子喝醉了，笑笑說：「你老婆，爺爺今天給你娶的老婆啊。「

    「那你去，我不去！」

    陳默然吃了一驚：「傻孩子，哪有這麼說的？乖了，聽爺爺說，進去以後把慧慧的蓋頭揭下來，然後你們就可以……休息了。」

    小磊眨了一下眼，問：「爺爺，這媳婦是給我娶的嗎？我咋不知道？」

    站在一旁的春生實在忍受不住了，一把提起了兒子，像拎一隻小雞一樣，直接把小磊提了起來，然後打開了洞房的門，一把扔了進去，然後光的一聲再次關住了門。陳默然不樂意了，埋怨道：「你再把我孫子給慣壞了。」

    被父親扔進去的時候，小磊坐在了地上。猶豫了很久。他今天喝那麼多的酒是有原因的，就是為了給自己壯膽。都說慧慧長得很恐龍，恐龍是什麼樣子他還沒有見過。但是知道非常的嚇人。

    屋子裡靜悄悄的，一根針掉在地上也能聽見，燈火通明，在床前的茶几上點著一盞大紅蠟燭。進來的時候陳默然特別吩咐，那蠟燭是不能吹滅的。那是一盞長明燈，夫妻的頭一夜一定要讓它燒，一直到天明。小磊不管這個，陳家雖然有錢可也不能這麼糟蹋。一根蠟燭好幾毛呢，抬嘴忽的就吹滅了。

    紅蓋頭的下面傳來了撲哧一笑，慧慧好像很興奮的樣子。小磊坐在了床前，感到天旋地轉。喝酒的感覺就是好，不但可以壯膽，同時也可以給人帶來一種莫名的亢奮，讓你的血液沸騰，天不怕地不怕。天王也敢跟他干一架。

    小磊笑了笑，感到自己的眼角都是淚。大紅蓋頭輕輕抖動了幾下，看的出慧慧依舊在笑。她好像不太著急小磊揭掉她的蓋頭，或者說是很怕，她對自己沒有信心。不知道小磊會不會嚇一跳。自從那次做過手術以後，雖然自己的面貌已經好了很多。可還是不太滿意。只能說勉強可以見人、有時候她很恨，惱恨老天給了自己一副見不得人的面孔。小時候聽爺爺說過，她命中注定是陳家的人，那時候還很懵懂，不知道結婚意味著什麼。後來隨著年齡的不斷長大，知道的事情也越來越多。她對結婚終於有了一個朦朧的概念。於是就開始期盼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她希望他是一個善良的人，一個勇敢的人，一個可以放心依靠的人。更是一個英俊瀟灑的人。

    十二歲那年，一個夜深人靜的夜晚，她起來上廁所，還沒有走進茅房，一級悶棍就從天而降，小磊手裡的棍子毫不留情砸向了她，當時就昏了過去。再次醒來以後，是在醫院，頭上纏滿了繃帶。不過她並沒有感到難過，因為自己的這幅尊榮，破相就意味著整容。世界上恐怕再也找不到比自己更難看的人了。

    幾天以後，一個英俊挺拔的身影走進了病房，他自稱是打傷她的那個人，他的身材高挑，眼睛很大，眉毛粗重，鼻子很挺，嘴巴不大不小。顯露出一股英氣。當時她的心都要碎了。因為爺爺跟她說過，打傷自己的正是她苦苦等了12年的那個人。將來自己的一切都要屬於他。但在那一刻她卻哭了，扭過了頭去，感到自己很不配。

    當紗布拆去的那一瞬間，爺爺遞給了她一面鏡子。從鏡子裡她看到，自己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樣子了。暴凸的嘴巴凹陷了進去，鼻子經過手術以後也變得挺拔起來。臉上的皮膚也沒有原來那麼黑了，雖然眼睛小了一點，但是卻給了她很大的信心。

    在以後的日子裡，她仍然陪著爺爺在學校燒鍋爐，日子雖然單調無味，不過她經常可以看到他。看到他領著一幫人在籃球場上蹦跳，看著他捧著書本在校場上晨讀，看著幾個女孩子圍著他打情罵俏。那一刻的時光是幸福的，也是美好的。雖然他從來沒有看過自己一眼，沒有跟她說過一句話，但是她知道，那是上天早已為她安排好的肥美乳酪。這樣的日子就那麼平平淡淡一直到自己19歲。

    現在爺爺所說的一切都應驗了，他終於來娶她了，心裡又緊張又害怕，恐怕新婚之夜他會嫌棄自己，但是爺爺卻笑著說：「放心走吧，沒事的，我保證。這一輩子他都不會拋棄你。」

    爺爺的話給了她十足的力量，整整一天他都沒有離開她，就那麼手拉手站在一起。她很想揭開蓋頭看看，看看自己的心上人是不是還是那樣英俊挺拔，試了幾次終於沒有鼓起勇氣。

    夜越來越深了，牆上的時鐘格答格答響個不停，屋裡的日光燈照樣耀眼，大紅的錦緞被子，上面繡的的是鴛鴦戲水，寬大的席夢思床躺上去軟綿綿的，讓人一陣愜意。小磊終於鼓起了勇氣，抬手幫她把蓋頭摘了下來。但是卻看也沒有看一眼，一頭倒下，不一會兒的功夫竟然鼾聲如雷。

    慧慧跟小翠和春風的第一夜一樣，一直坐在床頭上，歎氣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