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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ま四章 驚疑之色 文 / 西方之炎

    第二百ま四章驚疑之色

    第二天響午時分回到了鎮子上,葉遇仙幾個接著,報說一夜平安,江雙龍徹底放下了心。

    小令母親算計好要請易千鍾來,易千鍾真的來了,她卻並不現身,當一切和她無關似的,酒管家更是老樣子,仰起雞公壺喝酒,翻起眼睛看人,不過對江雙龍來說,這樣更好,倒更暗暗佩服小令母親處事的精明老到。

    午後動身,行了幾日,陰陽怪再不見出現,這日距安平已不過三四日路程,中間最險的只有個老鴉口,江雙龍的想法,慢走一點,三日多的路程,做四日走好了,這樣就可以選擇在正午的時候過老鴉口,易千鍾卻不同意,要鏢隊急趕一段,太陽落山前趕過老鴉口,面對江雙龍的猶豫,他一句話:「有我在,放心走,早到了地頭,我還有事呢。」

    他這麼說了,江雙龍自然不敢反對,這日一早起來,一路急趕,午後不久,終於趕到了老鴉口。

    老鴉口其實應該叫老鴉峽,峽長十里左右,窄處三五丈,最寬處也只有二三十丈,兩面高崖壁立,崖壁灌木叢或石洞中,棲息得有很多烏鴉,每到太陽偏西,烏鴉歸巢,峽中便鴉噪不絕,讓人聽了心中發毛,加之老鴉口前後數十里都沒有村鎮人煙,因此許多人都怕走這一段,實在要過,也是拉群結伴選在正午時間過,說這樣陽氣足些。

    看到峽口,易千鍾揮手讓江雙龍停下,江雙龍心中一緊,道:「姨表叔,怎麼了?」

    「噤聲。」易千鍾臉上顯出凝重之色,側耳聽了一會,道:「你們先不要進來。」說著飛身向峽中掠去。

    「難道陰陽怪等在峽中?」葉遇仙兩個臉上都有驚疑之色。

    「小心戒備。」江雙龍凝神聽著易千鍾往裡飛掠的掠風聲,卻又補了一句:「真若是陰陽怪就好了,那他的死期就到了。」

    他這話是說給葉遇仙幾個聽,也是說給小令母子聽的,說著話的時候,他斜眼瞟向酒管家,卻在酒管家眼裡看到一抹冷笑,那抹冷笑很怪,但江雙龍正眼再看時,酒管家卻又翻眼向天了,以至江雙龍都懷疑起自己來,是不是看錯了。

    峽中一直沒有打鬥聲傳出,不多會易千鍾回到了峽口,道:「進來吧,沒事。」

    江雙龍大喜,恭維道:「有姨表叔神威鎮著,自然是不可能有什麼事的。」驅隊進峽。

    峽中鴉叫聲不絕,但除了噪叫飛動的烏鴉,再不見任何動靜。

    走了里餘,葉遇仙忽道:「好像有香味。」

    「是什麼野花香吧。」江雙龍也聞到了,聳了聳鼻子,沒覺出有什麼異樣,看向易千鐘,易千鐘點頭:「是野花香。」

    得到他的肯定,江雙龍心中微有的一點疑念也散去了,鏢隊繼續前行,又走出一段,車中小令的母親突地叫:「停車,停。」

    簾子隨即打了起來,只見小令母親一臉驚怒,小令則斜躺在她懷裡,身子軟軟的,平日烏溜溜的大眼睛也失去了神彩。

    小令母親叫:「有毒,我們中毒了。」

    「什麼?」江雙龍大吃一驚,急勒馬韁繩,卻突地發覺手上沒有一丁點兒力氣,不用勁沒發覺,一用勁,卻發現勁都不知到哪兒去了,手麻麻的,五指幾乎無法握攏,身上也是軟軟的麻麻的,一掙之下,整個人從馬上摔了下來,手腳無力,這一跤就摔得重,幾乎是嘴啃地,好不容易掙起身子,卻無力站起,只能坐著,看其他人,都一樣,葉遇仙戴武老亞幾個全栽了下來,酒管家也栽到了馬車下,叫人哭笑不得的是,他竟然又打起了呼嚕,也不知他是醉暈了還是摔暈了,可能是兩者相加,半醉再一摔,就勢睡了,小令母親斜靠在車壁上,雖然沒摔下來,身子也是軟軟的。

    惟一坐在馬上的,只有易千鍾一個,江雙龍狂喜,叫道:「姨表叔,你沒中毒嗎?太好了。」

    「他當然不會中毒?」小令母親叫道:「因為毒就是他放的。」

    「什麼。」江雙龍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向易千鐘,易千鍾始終都是杯不離手,這時他又慢慢的抿了一口,眼睛微瞇著,臉上寫滿了暢意,江雙龍確信,他的暢意絕不是因為懷中的酒。

    「姨表叔,這是為什麼?」江雙龍始終無法相信眼前的一切:「是我什麼地方得罪了你老嗎?」

    「跟你無關。」易千鍾微笑搖頭:「其實我還要謝謝你,這丫頭竟然學會了天殘十式,如果你不來請我幫忙,我還真不知要怎麼辦呢?」

    「什麼?」江雙龍更吃一驚,道:「那日白茅嶺上的人是——是——你?」

    易千鍾嘿嘿一笑,又喝了一口酒,道:「那天本想饒你一命,卻不想這丫頭竟然學會了天殘十式,今天你見了我真身,卻是容你不得了,不過看在你叫我一聲姨表叔的份上,我會把你好生燒化了的,不會讓你的屍體喂烏鴉。」

    「你——你。」江雙龍驚怒交集,全身顫抖,卻是再說不出一個字。

    小令的母親這時叫了起來:「你是對著我母子來的是不是?我明白了,你就是八年前將我安平呂氏滿門十三口滅門的那個大惡人,是不是?」

    「是我。」易千鍾陰笑點頭:「當年你懷著身孕逃過了一劫,不過八年後你還是落到了我手裡,哈哈哈。」

    「為什麼?」小令母親怒叫:「我呂氏沒有得罪過你啊。」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你呂氏沒得罪我,但你呂氏祖傳的釀酒術得罪了我。」說到這裡,易千鍾喝了口酒,微微仰頭道:「我易千鍾平生無他,惟好杯中物,又最愛你呂家的千日醉,可恨的是,你呂家的千日醉每年只釀三十六壇,限定每月只賣三壇出來,我就算三壇全買下,也喝不了幾天啊。」

    說到這裡,他停了下來,小令的母親叫道:「三壇實在不夠,你可以叫我公爹多釀幾壇啊,而且後來也是顧客多了,我們也開始多釀了啊,加了十倍,每年三百六十壇,還不夠你喝的。」

    「三百六十壇是夠我喝了。」易千鍾眼中閃過一抹陰光:「但世間喝酒之人,有幾個是真正懂得酒的妙處的,千日醉這樣的絕世佳釀,給他們喝,等於是餵了牛馬,這世間,惟有我易某人才懂得酒的真意,也惟有我才配喝千日醉這樣的好酒。」

    「所以你逼問了秘方,然後將我呂氏滅門,然後自釀自喝,一個人獨霸千日醉。」

    「是。」易千鍾看向小令的母親:「當日你湊巧逃過一劫,我本來也懶得來尋你了,但你竟然揚言說你丈夫曾將千日醉的秘方告訴過你,而且說要帶了呂氏後人回安平重振呂家的家業,這是我絕對不能允許的,本來你劍術了得,我還真有點拿你無可奈何,想不到江雙龍這傻瓜竟然會來請我替他幫忙,哈哈哈。」說到這裡他仰天狂笑,斜眼看著小令母親,道:「沒想到你還真有幾分姿色,這樣好了,你乖乖的自己脫了衣服,服侍得我舒服了,我就給你兒子一個全屍,否則我會把他掛在這崖壁上,讓老鴉慢慢的吃了他,哈哈哈哈。」

    他的笑聲震得滿谷轟響,烏鴉受驚,呱噪亂飛,江雙龍耳朵裡嗡嗡直叫,心中悲憤莫名,他怎麼也想不到,易千鍾竟然是這樣的一個人,他尤其替小令母子悲傷,小令的母親費盡心機,花了這麼多銀子繞著彎子讓他請來的易千鐘,竟然就是呂氏滅門的大仇人,天意弄人,一至於斯,江雙龍幾乎不敢去看小令母親的臉色了,他只是瞟了一眼馬車下的酒管家,但他突然就睜大了眼睛,酒管家眼睛竟是微瞇著的,發射著一縷幽幽的光。

    那種眼神像什麼呢?像一個獵人眼看著獵物踩進了他的陷肼裡,極度得意,卻又極度冷酷。

    江雙龍腦中忽地就閃過一個念頭:「呂少夫人繞這麼大彎子花這麼多的錢讓我請易千鍾來,真的不知道易千鍾就是她家滅門的大仇人嗎?」

    這個疑念剛在腦中閃現,還沒來得及細想,頭頂突然傳來一聲怒哼:「真想不到,花江六君子之一的易千鐘,竟是這樣的一個卑劣小人。」

    江雙龍勉力抬頭,一時張大了嘴巴再合不攏來,頭頂兩邊的崖壁上,不知什麼時候站了七八個人,這些人江雙龍都認識,即便沒打過交道至少也聽說過,因為他們都是花江一帶俠義道中的名人,其中有好幾個成名遠在花江六君子之前,而開口說話的那個,更是聲名赫赫的花江大俠成至,在任何場合,花江六君子見他,都要尊稱一聲成老的。

    這些人口中說出來的話,至少在花江一線,沒有人會懷疑,而他們明顯已在崖壁上呆了很久,易千鐘的話,自然不會有一個字漏過他們的耳朵。

    易千鍾也呆了,好一會兒,不動,也沒說話,只是仰頭看著崖頂,江雙龍注意到他的嘴角在不自覺的牽動著,似乎是想解釋,卻始終開不了口,到最後,他發出一聲尖利的嚎叫,閃電般逃出峽去。

    那聲嚎叫是如此的淒厲,如此的絕望,就像跌下懸崖的殘狼那最後的慘叫。

    江雙龍突然就有些同情起易千鍾來。

    聲名赫赫的花江六君子之一的杯不離手,徹底完了,即便他逃得性命,也成了陰溝裡的老鼠,再也見不得陽光,他所有的聲名、榮耀、尊嚴、權勢,都在這一刻裡灰飛煙滅。

    這對他來說,實在是太殘忍了,直接殺了他,或者反而是一種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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