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蕾貝嘉·溫德斯
\"我在車裡,想睡會兒覺。\"夜涼如水,他低沉的聲音從夜空中傳過來。\"除非我找到一隻野兔,否則我們就吃不成早餐。兔子在日出前就會出來。\"
她渾身透涼,坐在那裡。
不管賈德的弟弟們做了什麼,她不能讓他再窩在心裡。
她悄悄爬了起來,把睡袋挾在肋下,朝貨車走過去。當她翻入車尾進人後車廂後,她想起那句著名的格言:\"大山不肯向穆罕默德移來,穆罕默德只得向大山走去。\"
賈德在車廂地板上的工具設備中給自己找了個地方,看到她的那一瞬間,他翻身坐了起來。他仍然全身穿著衣服。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別讓教堂裡發生的事毀了我們的蜜月。\"她靠近他,哀求道,\"我們不是說好今晚要建立家庭的嗎?\"
\"這裡沒有地方。\"
她沒有理會他推托的話,一步跨到他身旁,放下睡袋,跪了下來。\"你要做的只是脫掉衣服。\"她在他耳畔低聲說,在他頸後輕輕一吻,再伸出雙手在他肩膀上按摩起來。
他身上一陣戰慄,她感覺到了。覺得他頸背上的肌肉慢慢鬆弛下來,她滿意地笑了。\"自從你父親去世後,你工作得太辛苦了,又沒有人關心你。親愛的,現在你有我了。\"
出於本能,珊妮的手撫過他的肩頭,撫摸著他的胸膛。她開始吻他鬍子拉碴的下巴和臉頰,渴望找到他的嘴。\"你知不知道我是多麼愛你?\"她的聲音顫抖著。\"我現在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了。\"
\"想想吧,在所有想要嫁給你的女人中,你娶了我。我知道你是愛上了我。\"她狂熱地喃喃說道。\"就算你沒有說出那三個字,我--我不需要你說那三個字,我想要的就是讓你抱著我,愛我。\"
一瞬間,他突然抓住了她的手,止住了她的愛撫。\"可惜,這並不是我想要的。\"他的聲音很刺耳。
這句話裡有太多的痛苦,她知道他要說什麼。他不能給她提供豪華的生活,他帶她到這裡度蜜月的計劃也受到了奚落,他的弟弟們傷了他的自尊心。看起來她毫無辦法治癒這傷痕。
除非……
\"賈德,\"她悄聲喊道,她的臉頰溫柔地蹭著他的臉。\"我--我本來打算度完蜜月後,再告訴你我送給你的結婚禮物。但是我決定現在就告訴你,因為我不想看你這麼煩惱。\"
他放開了她的手。他剛才抓得太用力了,讓她痛極了。\"我沒想得到結婚禮物,小姐。\"
\"我知道。在你承認你沒有給我準備禮物之前,請聽找說。\"她的聲音顫抖。
他沒有提出異議,令她備受鼓舞。她坐在腳後跟上,雙一手扶著他的肩。\"你沒有說過任何有關你們兄弟之間的事。但是很明顯,你們之間存在著嚴重的問題。而且,無論他們的境遇如何,你是在艱難度日。
\"如果你不能說,那麼就別說。我也不會四處打聽。但是,我是你妻子,讓你快樂是我在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我的禮物應該有助於此!\"
\"一定是什麼比較實際的禮物。\"他轉彎抹角地低聲說。
\"確實是。\"
\"你現在應該知道,我沒有儲藏這些東西的地方。\"
她長長地吸了口氣\"我知道。但是,我們結婚的時候,答應有福同享、甘苦與共的。所以,這也不算是什麼禮物。\"
\"那麼,那會是什麼呢?\"他的語氣像是在取笑。她知道他話中的意思,他是在極力掩飾家人不和造成的傷害。
\"我--我祖父給我留下的錢。\"
一段長時間的沉默後,他又問道:\"夠給我買輛新車嗎?\"
\"是的。\"她盡量用淡漠的語氣回答。她雙手交叉疊放在胸前,她太激動了,因為他在注意聽她說話。
她不敢再觸摸他,惟恐一切洩露得太快。\"
\"夠買一張相當好的床嗎?\"
\"是的,親愛的。足夠讓你添置一些農機具,並償清你的抵押貸款。\"
看你告訴他些什麼呀,珊妮。你讓他一點兒心理準備都沒有。
\"你是說這全都是我的啦,我想怎麼用就怎麼用。\"他拉長了聲調。
\"是的。\"
賈德搖搖頭。\"我不能那樣做。我不能為了錢而娶一個女人。任何為了獲得什麼而與別人結婚的人,比一條貼著泥地爬行的蛇更讓人噁心。\"他用一種強烈的厭惡的語氣說。
珊妮看到了他天性的另一面,這使她不寒而慄。
\"但是,你不是為了我的錢才娶我的。\"她得意揚揚地說,\"你不知道我有錢,而且,這也不是我的錢啦。當我們成為夫妻後,這錢就歸你了,是合法地屬於你的。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用吧。你將收到寄來的文件。我已告訴律師,讓他們用平信寄到華爾城,然後交給你。\"
她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站了起來,他就像從來沒見過她一樣,仔細盯著她。也許是月光的原因,但她總覺得,是她提到的禮物才讓他的臉色變得蒼白,雙手捏成了拳。
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慶幸自己繼承了遺產。賈德已經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但她知道,所有的事情都在他心裡折騰著他。
她仍然跪在他腳邊,揚起臉向他保證道:\"我不在意你怎麼用那些錢,如果你想把它存起來,未雨綢繆,那也由你。但是,如果你的那些弟弟再對你說三道四,我就不客氣了。
他久久地仁立在那兒,眼裡閃著一種奇怪的光亮,這使她害怕。也許她不應該說起他的弟弟們。不管他們對他做過什麼,他們總歸是他的家人。另外,眾所周知,血濃於水嘛。
她想為自己的魯莽向他道歉,但他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你最好待在車廂裡。在這兒你會安全些。\"他用一種全新的蠻橫語氣警告她,然後翻身躍出車外,獨自離去。
她恐慌起來,因為他們還沒有把一切事情談透,她猛跳起來叫道:\"你要去哪兒,賈德?\"
\"我要一個人好好想一下。\"他越走越遠,簡短的答話在夜空中飄過來。她淚眼蒙隴地望著他,直到他消失在夜色中。
她的心像壓著一塊大石頭,沉甸甸的。
一個小時過去了,他仍然沒有回來。她離開車廂後門,在睡袋裡躺下來。她早已把睡袋鋪在飼料袋和發電機之間了。
她輾轉反側,三番五次地責怪自己說了那些貶低他兄弟的話。
無論如何,家庭的關係是錯綜複雜的。沒有誰比她更清楚這一點了。她總是向托德抱怨她祖父,但當托德為她祖父漠視她而表示不滿時,她總是第一個感到煩躁不安,並開始為她祖父進行辯護。
這沒什麼道理可講,人的感情就是這樣。在這一點上,賈德也沒有什麼不同。出於一種想向他表示她是多麼愛他的願望,她得罪了他。她想對他說聲對不起。
整整一晚,她只是偶爾聽見一些聲音。幾天前的一個傍晚,賈德曾經告訴她那是傑卡拉普的叫聲。她緊緊閉著眼睛,不是因為害怕,而是覺得內疚。要是孤身度過婚禮之夜,她怪不得別人,只能怪自己。她應該對賈德更耐心一些才對。
珊妮沒有想到他在家庭問題上這麼敏感。她下了決心。以後再也不說任何有關他家人的事了。他是那種凡事都要自己來決定的人,特別是與他兄弟有關的事情。
她應該尊重他的隱私。她急於要告訴他這些,但她等了很久,直到破曉的第一縷粉紅色晨曦像扇子一樣劃開天空,她才聽到他的腳步聲。
\"好,你起來了。\"見她翻過車尾,向他走來,他小聲咕噥了一句。
\"我--我很高興你回來了。\"她結結巴巴地說道,擔心他看出自己徹夜未眠,\"賈德,原諒我說了一些你弟弟的事情。我沒有權利說這個。我保證,再也不會有這種事了。\"
\"你是對的。\"他開始把用具裝進車後廂,神秘地說了一句。
珊妮莫名其妙,\"我想,應該去抓野兔來做早飯了。\"
\"我改變了主意,我們回家去。\"
\"就因為我說了什麼嗎?\"她嗚咽著問道。\"別讓那些話毀了我們的蜜月。就不能假裝我們剛剛才到這裡嗎?我和你一起打獵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