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弄蝶

第13頁 文 / 茉曦

    「砰!」一道飛身而過的身影撞到了虞蝶飛,她的身子不穩地跌在泥濘的地上。

    「祺王爺!」撞倒虞蝶飛的黑衣男子,臉朝著她身後喊道。

    耳邊聽見這個名字,虞蝶飛如遭雷殛,憶起了黑暗中那邪肆模糊的一張臉,她緩緩地轉過頭望去──

    黑衣男子正伏跪在一個身著紫色衣袂的男人身前,隔著細雨,她瞇起眼,終於看清飄冉的紫衣上是怎樣的一張臉龐。

    她不許自己哭,不許自己再對他有任何感覺,可滾燙的熱淚卻替她說出痛心的淒楚。

    祺王是他,他是祺王。

    她的世界天崩了,地裂了,全然的黑暗佔據了她的全部,唯有笑聲,尖銳詭異的笑聲響徹在黑暗的大地。

    「別笑了!」巽禎眼瞳微暗,他揮退那名黑衣男子,大步走到虞蝶飛身前。

    「巽禎,祺王,哈哈哈──」她歇斯底里地大笑,熱燙的淚水與雨水混在一起。

    「你很得意是吧!看到我像個白癡般讓你戲耍,滿足你了吧?要不要我再激烈一些,好讓你逼瘋我,好讓你到處炫耀一個女人為你變成瘋子!」虞蝶飛慢慢地從地上爬起,刺人的冷笑始終不斷。

    「爺。」黑衣男子不知從哪兒拿了把傘撐覆在巽禎的頭際。

    「瞧瞧,多麼尊貴,連絲雨也淋不得,祺王爺,您還是回到大屋,別委屈地站在這泥地裡。」她無法原諒自己的愚蠢,無法容忍他對自己的戲耍,祺王爺也好,巽禎也罷,全都是在骨子裡嘲弄她的鬼魅。

    「跟我回去。」巽禎由黑衣男子手中接過傘,覆在他和虞蝶飛的頭際。

    虞蝶飛一手拍開頭頂上的傘,她譏諷地冷哼道:「回去?回哪裡去?」

    巽禎的視線由落在地上的紙傘移到她被雨打得濕透的臉上。「我願納你為妾。」他抽出袖中的紙扇,煩躁地擰握住。

    她悲烈的神情,她狂亂的指控,縱使再無情的男人也會動容,但對於過分冷靜、從不在乎任何人的他而言呢?

    他發現自己竟嫉妒著自己的另一個身份,惱她沾上祺王的體味後,何以能堅強如故地愛著他,她真沒一絲後悔嗎?如果今日算計她的人不是自己,那她不就成了千人枕萬人嘗的妓女,他……受不了腦中她被人輕狎的畫面!

    「納我為妾?你在可憐我嗎?抑或這是你的另一個詭計?」

    「我從不說謊。」他雖冷著臉,但陌生的心疼卻悄悄地在他冷漠的心中貼伏。

    「是啊,尊貴的祺王怎會說謊,民女真不知輕重竟敢質疑您!」她譏笑道。

    「跟我回去。」巽禎攏起了眉,他都說了要納她為妾,她為何還不知足?

    「好讓你再糟蹋我?」虞蝶飛止住了笑,眼底儘是無邊的恨意。

    「別再說了。」巽禎向黑衣男子示意,要他制住虞蝶飛。

    「別過來!」虞蝶飛一見黑衣男子向自己靠近,迅速地拔下了發上的金釵,防備在身前。

    黑衣男子停下了腳步,靜待王爺下一步的指示。

    「別傷自己。」巽禎看著她手中的金釵,眉間泛著緊張。

    「呵,你也會關心我。」虞蝶飛搖頭直笑,腳步一直往後退去。

    「如果女人連自己都不愛,那別人會愛你嗎?」金釵的光芒在巽禎的瞳孔閃爍,他迸出的話語比方才更加冷酷,冷酷到讓剛烈的她不甘選擇玉石俱焚。

    「你說的極是,所以我虞蝶飛注定一輩子得不到任何人的愛。」

    明知道弱者沒有自憐的權利,自憐,只會讓自己顯得更怯弱而已,可她淌著血的心又被狠狠地劃過一道。

    被巽禎無情的言語一再刺激,虞蝶飛體內的倔強像只蝴蝶倏地掙出自憐自傷的網。「我虞蝶飛最不喜歡欠別人東西!」

    她撕開左臂的衣袖,持著金釵毫不猶豫地劃過白皙的手臂。此刻,她的頰上已無淚,她的淚已化為顆顆淒厲的紅色血珠,從左手迸出,那鮮紅的血,每一顆都染上了無盡的恨無邊的怨,掙扎扭曲地擺動出駭人的形狀,再迅速地流入泥濘的土中,快得連聲怒吼都來不及呼喊出!

    「這左臂還你,我再也不欠你什麼了。」她無動於衷地看了手臂糾結流竄的鮮血,淡淡地說道。

    「啪」一聲,巽禎手中的紙扇,被他使勁地折斷,他震驚地望著她左臂流下的紅血;心痛,像一把急竄的冷風灌進他全身,在他的身邊吶喊呼嘯!

    「蝶……呵,失去了一隻翅膀的蝶還飛得動嗎?」她搖頭苦笑,轉過身離去。

    突然之間,電鳴雷閃,一道銀白的閃電劃過夜空,爍亮的銀光在巽禎的冷眸劃過一道異光,他的嘴角泛起了蒼白,腳下一點,便欲欺向虞蝶飛。

    「別追來,否則我手中的金釵插進的將是我的心窩。」背著他,她威脅的話刺進他的耳裡。

    巽禎停下了動作,紫色的衣袂在風雨中搖擺。該死!他早該預防到這一點,一向閒逸的臉龐終於出現了在乎的顏色,魔魅的黑眼注入了人味的情緒變化。

    「王爺,要屬下跟去嗎?」黑衣男子不知何時來到巽禎身旁,他垂下頭恭敬地問道。

    巽禎收回了深沉的目光,緩緩地點頭,他的手撫過被她打過的左頰,若有所思地想道。

    雨霧中一抹孤零零的身影,走在濕漉漉的泥地上。

    虞蝶飛想舉起左手揉著疼痛不已的太陽穴,卻發現自己竟抬不起手,她垂下眼,看見自己鮮血淋漓的左手,才恍然想起她的手早被自己給劃傷了。

    她不後悔,反而有股解脫的暢快。

    雨中的她好熱,卻又覺得冷,濕透的衣服夾著寒意侵襲她的身子,冷與熱在體內衝擊,顫抖的身軀終於直直地下落,昏倒在地上。

    跟著虞蝶飛的黑衣男子一見她昏倒於地,一個箭步抱起了她,便欲回去覆命,可另一雙男性的手臂卻同時砍向他的頸項,在他昏沉過去的瞬間,接過了他手中的虞蝶飛,完美的力道控制,顯示來人武功不弱。

    察覺自己被騰空抱起的她想睜開雙眼,可矇矓的雨絲卻讓她看不真切,她想舉起右臂抓住那人的衣袖,到最後卻也力不從心地滑落。

    「知道我為何救你嗎?」明知昏迷的虞蝶飛不可能回答他,抱著她的男子仍是忍不住地問道。

    「因為你夠烈,敢和巽禎鬥,我欣賞這樣的娘兒們。」說完,男子逕自朗笑了數聲,才施展輕功,縱身飛離。

    第八章

    「王爺,屬下辦事不力,請王爺降罪。」黑衣男子也就是巽禎安插在宮中的探子蔡元跪在地上,他有辱使命,無法完成王爺的命令自當負荊請罪。

    「起來回話吧。」坐在檀木椅上,巽禎淡漠優雅的神情,矜貴卻又含有一股震懾他人之氣。

    「王爺,那位姑娘被人救走,屬下難辭其咎。」蔡元堅持不肯起來。

    「嗯,被人救走?」他冷凝的黑眉斜往上挑,誰膽敢救走他的人,蔡元武功不弱,能從他手中救走人,這人會是誰?

    「屬下被打昏,來不及看清對方。」蔡元垂下頭,不停地自責。

    他擰起了眉,想起了她離去時的恨意,一種帶著恨而不顧一切的瘋狂,他真傷了她,傷得她將濃愛轉變為巨恨。他錯了嗎?不!他只是想探測她愛自己有多深,他沒有錯!

    她若真愛他,她就不該離去,她該笑著接受他是巽禎也是祺王的事實,合該如此的!

    知道他有了權勢和名位,她該更釋出她的愛來擄獲他,怎能怒吼他騙了她,不該如此的!

    「罷了,會救她的人,自不會害她。」拚命地說服自己,巽禎猛地由檀木椅上站起,走到明月高掛的窗邊。

    「你今日到半年宴找我,有何要事?」將她淒厲的眉眼阻隔在外,他的手探進袖口內想拿出紙扇,才思及扇子早毀了,懸在半空中的手,徒地下垂。

    「啟稟王爺,屬下在朝中接獲應君崴將軍的船在海中沉沒的消息,船毀人亡。」蔡元隱約知道王爺有些動怒,他穩住心緒,說出在宮裡聽到的震驚消息。

    向著窗的高大身影依舊挺直地迎風而立,可是映著月光的臉龐卻失了顏色,沒了一貫優雅的淺笑。

    「王爺?」蔡元抬起頭,擔憂地望著王爺的背影。

    王爺和應將軍是莫逆之交的好友,應將軍意外地墜海身亡,王爺他……鐵定難受得緊。

    「消息經過證實了嗎?」儘管手上的青筋已暴跳,但巽禎平淡的語氣仍是可怕的鎮定。

    「屬下就是等到證實了,才敢兼程趕回稟報王爺。」就是因為慌亂,他才會撞倒了那位姑娘。

    「應兄啊應兄,這是真的嗎?連你也離我而去。」巽禎望著天上的月,唇角又抿起了笑,不過這次卻是苦澀無比的笑。

    「你下去,我想一個人靜靜。」

    摒退了蔡元,滅了燈,巽禎陷入無邊的黑暗裡,長指輕按過緊蹙的眉;心,想抑止那陣陣的抽痛,是為好友,或是為她,他已分辨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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