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弄蝶

第14頁 文 / 茉曦

    柳扶搖溫柔的目光停留在虞蝶飛的肩胛上,懸於心中多年的憾事隨著她肩上的蝴蝶印記而翩飛了,她輕輕地攏上虞蝶飛的衣襟,靜待她醒來。

    饒是輕輕的碰觸,虞蝶飛還是醒來了。她睜開眼便是滿眼強烈的恨,昏迷前的怒嚎、噬血的控制,像掙不開的網,纏繞她的耳,網住她的身。

    「你醒了。」柔潤的女聲響起,打斷了她眼中愈焚愈烈的恨意。

    「是你!」看著那張相似的臉龐,虞蝶飛想起了她──柳扶搖。

    「你還記得我!」柳扶搖眉開眼笑地說道。

    「是你救了我。」她想移動自己的身子,卻疲累得動不了身。

    「你別動,左臂的傷口才剛敷上藥。」柳扶搖連忙按住她,不讓她妄動。

    「你有什麼陰謀?」她滿眼戒備,每件事的背後都會有個目的,她不再愚昧地相信任何人!

    柳扶搖聞言一愣,隨即笑著搖頭。「救人就是救人,哪會有什麼陰謀。」

    「我不信!」突然,她發覺她的記憶竟已恢復,過往的一切,一幕幕飛過眼前,原來,巽禎從一開始就在玩弄她……她不要再相信人了,她就是過於相信他,才落得如此的下場。

    「你被傷得很深。」憐惜地看著她,柳扶搖真心說道。

    雷世昕救回滿身是血的虞蝶飛後,便神采奕奕地將她和巽禎表哥間的對話告訴了她。唉!剛烈如火的女人在愛情的殘酷下,一不小心便會自焚的。

    「傷?」她看著被布帶緊緊纏繞的左臂,不在乎地一笑。

    「哼!即使這隻手臂沒了也無所謂。」

    「我指的是你心裡的傷。」柳扶搖疼惜地回望著虞蝶飛。

    「胡說,我心底只有恨沒有傷。」她瞪著那張和自己一樣的面孔,惱怒地喊道。

    「你知道女人最悲哀的事是什麼嗎?」她問虞蝶飛。

    盯著她,虞蝶飛憔悴的臉倔強地不洩漏出自己的「悲哀」。

    「女人最大的悲哀就是無法阻止自己的男人變心。」她幽幽地歎了口氣。

    「你是什麼意思!不必拐彎抹角地嘲笑我。」像被踩到痛處的野獸,虞蝶飛不顧身上的傷,從床鋪上掙扎地爬起。

    「大吵大鬧有用嗎?喚得回他的心嗎?」柳扶搖將她壓回床上,看來柔弱的雙手卻有著堅強的韌力。

    自欺欺人的傷口毫不留情地被撕開,虞蝶飛放棄掙扎,兩眼空洞地瞪著前方。

    「蝶飛,男人真要變心,什麼理由都阻止不了他的。」柳扶搖拭去她臉龐上的汗珠,手撫下她的眼瞼。

    「睡吧,將你心中的恨全都忘掉,好好地休息,你真的累了。」將被子覆上她的身子,柳扶搖望了她最後一眼,輕輕地關上門離去。

    她真的累了,原就疲乏的眼無力地合上,虞蝶飛不再抗拒,沉入黑甜的夢中。

    夏末的最後一場雨,在人們都還埋怨酷暑的時候,輕輕地落了下來。

    緩步走在山路上的他們,比山下的人早一步接過這帶著蕭颯的雨絲。

    虞蝶飛停住腳步,對著天仰起臉,承接著輕柔的雨水,久病的容顏透著憔悴。

    「相公,煩勞您將傘撐開。」早有預防的柳扶搖將柔荑掩住自己的額際,擋住飛落而下的雨水。

    收回眺望的視線,雷世昕依言撐開了竹傘。

    柳扶搖接過了竹傘,同時覆住了三人的頭際。

    竹傘無法負荷三人的身影,總有一些雨水沿著傘邊流了下來,打濕了兩旁的衣裳。

    柳扶搖倚在雷世昕的胸懷,輕聲地在他耳旁低喃,傘下的世界頓時泛開一陣比雨絲還濃的旖旎氣氛。

    不願見他倆卿卿我我,虞蝶飛正欲走出傘外,傘,卻在同時密實地覆住自己的頂上,而雷世昕則身形一晃,在雨中疾奔而去。

    虞蝶飛擰起眉對著柳扶搖,不懂她為何對自己如此地……好。

    「我相公他不怕雨淋,倒是你久病初癒,要小心自個兒的身子。」她瞭然地說道。

    「多事!你不用再帶我出來散這勞什子的心!」厭惡她洞悉的目光,虞蝶飛走出傘下,任雨點打在她身上。

    柳扶搖將傘移到她的頭上,慧黠的眼底浮著笑意。「蝶飛,這雨雖不大,可久了,還是會淋濕的。」

    虞蝶飛偏過頭,視線落在遠方。她不懂柳扶搖有何居心,對一個素不相識的女人,她的關心未免太過,無論自己如何無理放肆,辱罵有加,她還是笑臉相迎,軟語相待。她究竟有何企圖,抑或她已和巽禎聯手,想要將自己逼入另一個陷阱?!

    「這是你和他的陰謀嗎?要我像個傻子被你們玩弄在股掌之上。」被傷得太重,她不相信柳扶搖會幫個外人而不幫親。

    「沒有任何的陰謀,我只是把你當成妹妹一樣地關心。」柳扶搖的柔荑輕觸著她的手背,情真意切地看著她。

    「騙子!你們這些狗眼看人低的王族,自以為高高在上,便肆意地輕賤別人。剝去了外在的身份,你們連只畜牲都不如!」她猛地回頭,惱怒地瞪著柳扶搖。

    「你知道我不是,表哥也不是那種人。」對著她激狂的臉龐,柳扶搖緩緩地搖頭。

    要怪只能怪巽禎表哥的外表太優異,感情太理智,他像是隱藏著溫度的火焰,誘著無數的蝶蛾飛去來兮。

    「別幫他說話!」虞蝶飛怒氣沖沖地揮開她的手,跑進了雨中。

    竹傘在柳扶搖的臉上鍍上一層溫柔的陰影,隔著雨,柔美卻又透著慧黠的眼遠望著虞蝶飛的背影,若有所思。

    須臾,她開了口。「你想報仇嗎?」

    虞蝶飛霍地轉身,有一瞬間僅是瞪著她,隨即爆出一陣嘲諷的大笑。

    「報仇?我沒聽錯吧!如果報仇有這般容易,那天底下早沒有巽禎這個人了,他早被我一刀刺死了。」

    「你想不想報仇?」柳扶搖再次問道。

    「我想!我要他也嘗嘗這種被人耍弄的痛苦滋味。」虞蝶飛攫住她的肩膀,激動地怒吼。

    「好,我幫你報仇。」柳扶搖的眼懸上一層五彩的神秘光芒。

    「你為何要如此幫我?」虞蝶飛被那一雙閃著智慧的水眸給震懾住,她竟……相信柳扶搖有能力幫她,但她仍是不解而存疑。

    「因為你是我妹妹。」將傘移至兩人的頭際,柳扶搖認真地凝著她的眼。

    「你說什麼?!」虞蝶飛全身被牢牢定住般,她動也不動地望著她。

    「那日,你被夫君救入府內時,我已看過你的身子,在肩胛處有一枚蝴蝶印記,你的名字便是由此而來,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柳蝶飛。」

    十年前,她與妹妹蝶飛隨著娘前往廟裡上香,不料她們卻在人群中被衝散,身為尚書的爹舉盡家財,散盡千金仍不可得,而娘早因自責過度而香消玉殞了。

    失了愛女的爹再無心於政事,久郁成疾,不久也去世了。

    聽著柳扶搖的話,虞蝶飛不哭也不笑,只覺有一些什麼在心中胡亂飛竄。原來……她姓柳,兒時的她,只記得自己叫蝶飛,便跟著撿著自己的人姓;原來……她在江湖闖蕩,為金錢賣命的時候,爹……也在尋著她,她不是無父無母的孤女,她也是有人要的……

    多年的抑鬱與不甘被打破了,化為雨水,雖沾了她的衣,卻終於落到了塵,沒入土……

    「你……沒騙我?」不知怎地,她真的相信,她應該緊緊摟住扶搖……她的姊姊,可倔傲的性子卻讓她軟不下身段。

    「看著我的臉,天底下哪會有兩人面孔這般相似,除了姊妹之外。」扶搖微笑地拉住她的手,在交手的瞬間,時間久久停住了。

    「沒想到咱們在廟前失散,卻也在佛前重逢了。」柳扶搖快慰地輕笑,爹娘在天之靈見到她們姊妹相逢,也該瞑目了。

    「蝶飛,相信我,我一定幫你『報仇』。」她心中已有一個完美的計策,既讓蝶飛報仇,又能輕懲薄情郎巽禎表哥。

    「怎麼報仇?」她放開柳扶搖的手,憶起了被人玩弄於股掌中的滋味。

    「他不愛你,你就設法讓他在乎你,再教他嘗嘗被人欺騙的滋味,讓他一輩子後悔莫及。」柳扶搖說服她搖擺不定的心,美麗的臉龐閃著聰慧的光芒。

    「讓他在乎我,嘗嘗被欺騙的滋味……」虞蝶飛的嘴角慢慢彎起一道弧,高揚的螓首帶著報復的笑靨。

    當雷世昕挽著虞蝶飛出現在華麗的半年宴上,男人垂涎地貪看著這位比飄紅樓、倚紅院那些妓女更艷三分的美女,發愣地忘了身旁的女人及手中的醇酒。

    「雷將軍艷福不淺……」

    「是啊,聽說他家中已有一位如花似玉的妻子,可你瞧瞧他身旁的那一位,可真如花似艷啊……」

    「咦,她不就是雷將軍的妻子柳扶搖嗎?她怎會來這……」

    人們是健忘的,早忘了半年前的那段插曲,驚艷的目光此刻全落在那名美女身上而竊竊私語著。

    仰臥在席上、支著頤假寐的巽禎忽爾張開眼,眸裡的星芒直穿透人群,落在那個曼妙的人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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