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唐婧
「姮姮?薛道長?」齊奼奼聽得頭昏,擰了擰發疼額心再問:「小寧子,說慢點兒,我還是聽不懂,姮姮是怎麼和薛道長一起的?她不該也去尋癡了嗎?」
冰冰涼涼一個聲音自她身後傳來,是聶雲飛。
「齊奼奼,人家都說得這麼清楚了,你還聽不明白?」他漠語,「那所謂之中桃花精蠱一事不過是場騙局,是齊壇太子用來趕跑礙手礙腳妹子的一場遊戲,偏偏該走的不走,卻趕跑了另外四個蠢丫頭!」
「聰明!真是聰明!」
齊昶頗有相遇恨晚的感受這傢伙三言兩語就道出了他不好意思向大妹子說明的話語,這會兒,他心頭微涼,若姮姮當真已死,那麼,他就再也沒了裝瘋的必要了。
「奼奼,」齊昶在大妹圓睜著不信的瞳底笑得微窘,「你是上哪兒找來這麼聰明的傢伙的?你們這趟出門,不是該去尋些癡子傻蛋兒回來的嗎?」
見兄長有意轉移話題,向來心慈的齊奼奼只有歎口氣,暫時放過了他。
「皇兄,他叫聶雲飛,宜昌人士,是個賭癡。」!
「賭癡?!」齊昶大叫一聲,猛力拍下聶雲飛肩頭。
「好樣兒的,大妹子,你一出馬大兒就找回了個這樣有趣的人物,原先我還當你們八成都會帶些個笨笨蠢蠢只會之乎者也、滿口仁義道德的老夫子之屬人物呢,這個好、這個好,」他偏首笑笑問著小跟班,「小寧子,骰子帶了嗎?」
「沒,太子,」小寧子苦著臉,「咱們只帶了兩柄鋤頭。」
「鋤頭?!」齊昶怪叫一聲,總算憶起了今晚的主要任務和他方纔的悲慟。
「奼奼,你和雲飛來得正好,還有那位拉車的大叔,別傻杵著笑了,快快快,相請不如偶遇,」他擠出了幾滴眼淚落在土裡,「咱們一塊兒來挖挖,或許,還來得及姮姮丫頭屍體腐爛前將她給挖出來,這丫頭,」他搖搖頭,「雖自小與我是天敵,雖多行不義必自斃,雖鬼頭鬼腦鬼肚鬼心腸,可畢竟……」
他再掬出了一滴淚水。「與我仍是流著相同血液的手足,不管怎麼說,我這做哥哥的總不好讓她的屍骨就這麼不明不白地腐爛在無人知曉的地底………」
杜奇被拉了過來,手裡也硬塞進了一柄鋤頭做起了掘土的活兒,他耳裡聽著齊昶的絮怨卻直想笑,這太子口口聲聲說哀傷妹子的死,可看來這對兄妹的梁子肯定結得很深,他雖真有幾分傷心於妹妹的離逝,可卻又難掩『脫離魔掌』的慶幸,明明尚未確定對方死活卻己口口聲聲嚷著妹子已死,一意挖屍的念頭似乎只是在確認
她到底死透了沒有。
這究竟是怎樣的一對兄妹?
又究竟是結了多深的仇怨?
由於小寧子只帶了兩柄鋤頭,沒工具的齊昶三人只有在旁乾瞪眼了,齊奼奼的眼始終迴避著聶雲飛,天知道,她也不是故意要將他扯入這淌渾水的,她又怎知被皇城人視為解救星子的尋癡大事竟然、竟然只是皇兄和小皇妹的一場鬥智遊戲?
她想起了他們兩個打小起的一場場鬥智、一幕幕陷阱,這回,他們實在玩得過了火,連她們四姊妹都被扯了進去,現在竟還扯出了小妹的死?可——她搖搖頭,不論大皇兄怎麼說,她始終是不信姮姮已死,不只她,她相信大皇兄應該也是不信的,才會在這兒執意挖屍,她們都知道小妹有多麼機靈,又有多麼本事,這樣古靈精怪的丫頭,想來,連閻王都不敢收吧!
既然沒了尋癡的理由,那麼,齊奼奼突然心底竄起了涼意,若無尋癡名目作前提,那麼,她的娘親會同意她和雲飛的婚事嗎,
「未來好妹婿!」齊昶拍了拍聶雲飛肩頭,不意觀著了他懷裡那塊燦著青色流光的牌。
「嘿!你這兒有個好東西耶,」他伸手捉出了青琉令牌,「亮燦燦地,掘地時不用持宮燈,別小氣,借給大舅子用用吧,」
「這東西不能……」
聶雲飛正欲出聲阻止,冷不防一個含笑的女子嗓音自幾人身後響起。
「幹麼?大半夜的不睡覺全窩在這裡?有寶嗎?」
「小皇妹!」
是齊奼奼轉頭驚喜的叫喚,隨著聲音聶雲飛別過了視線,電光石火之際,他心道不妙卻為時已晚,再回過頭,那乍然大張著嘴擠不出聲音的齊昶果真如聶雲飛所料,被突然出現的妹子嚇得手軟,於是乎,那被他握在手裡的青琉令,就這麼直兜兜地摔到了地上,斷成了兩截。
「皇兄!」
驚喜後的齊奼奼再度受到了驚嚇,她急急趨前將斷成兩截的青琉令護在掌裡,面色死灰,「你知道這是什麼嗎?這是青琉幫總舵主持有的青琉令牌!我和雲飛只是代為保管半年罷了,你摔破了它,這……」她咬著唇急得眼眶都紅了,「到時候人家上門來咱們怎麼向人交代?」
「青琉幫?!」齊昶瞬間也刷白了臉。「你是說那跨越了陝、甘、晉、豫四省的青琉幫?那統御了百萬名門徒的天下第一大幫?你是說,」他吞了吞唾沫,「你是說這塊爛牌子就是他們的那塊青琉令牌?」
「沒錯,」聶雲飛冷眉環胸搭了腔,「這塊『爛牌子』就是他們的青琉令。」
「哎呀呀,雲飛呀,不是大舅子說你,你幹麼沒事將個可指令百萬雄軍的寶物這麼不當回事地擱在懷裡?」
「那是因為……」他冷冷吐氣,「我沒想到會有個白癡想拿它去掘土尋妹。」
「好玩!好玩!」蹦跳過來的齊姮姮笑嘻嘻的拍拍小手,「好皇兄,妹子剛『出土』就眼見你惹上了個大麻煩,真是恭喜恭喜。」
「恭?恭你個屁啦!」齊昶火得口不擇言,「要不是你這丫頭由死復生,讓我當是見了鬼,我會這麼不小心去砸壞了人家的寶貝牌子嗎?」
齊姮姮嘖嘖有聲。「瞧瞧你,眼淚鼻涕都還沒擦乾淨呢,就在這兒詛咒你妹子死?其實我本也是想死了算了,但憐你方才哭得傷心這才決定活轉過來,怎地,你翻臉同翻書一樣快?」
「你沒死,換言這,」齊昶沒好氣,「之前又是中蠱又是失憶等等不能去尋癡也是騙人的嘍?」
「彼此彼此,」她拉長舌頭扮了個可愛的鬼瞼,「這叫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你的桃花精呢?回老家睡覺了嗎?」
「你……」
鬥不過妹子,齊昶只有氣結,片刻後才出了含疑的聲音,「薛漸深這老巢只一處出口的,怎地你會……」沒去向閻王報到?他吞下了後半段的問話。
「只一處出口是沒錯,」齊姮姮笑眼未斂,卻在眼角瞥見那由暗處行來的男子時,不自覺地微微甜膩了嗓音,「可煩請用你的豬腦想想,有什麼地方關得住善於制做火藥的薛漸深?」
沒察覺出妹妹的異樣,齊昶的目光只放在那向他走來的好友。
「漸深,再見到你真好,你沒事就好了,」嘴裡嚷若沒事就好,可那伴隨而來的長長歎息任誰都聽得出其中飽含的深深遺憾,「既然你有本事脫困,」他不解,「幹麼拖那麼多天才出來?」
一句普通的問句卻同時染紅了兩個人的臉頰,所幸夜裡天黑沒人觀得見。
「沒為什麼,」薛漸深恢復了平靜,「五公主知道你整她,所以想消失幾日整你。」
「唉!你不說我也猜到了,」齊昶目帶憐憫的拍了拍好友肩膀壓低聲,「和這丫頭被困在一起這麼多天,好兄弟,委屈你了,對了,」他打量著他,「闊別幾日,怎地你連山羊鬚都不見了。」
薛漸深微窘,「那玩意兒,陣前叛逃飛走了。」
「算了、算了,飛走也好,這陣子我已嘗夠『整人者人必整之』的苦果,你回來後別再扮道士了,姮姮沒事便罷,對這妹子我已認了命,算是上輩子欠的,趕不跑就留在身邊吧,待會兒咱們回去便向我父王母后將這事兒坦誠以告認了錯,也好派人去喚回那幾個還流連在外的妹子們。」
「好耶,好耶,」拍拍手呵呵笑的是小寧子,他向來不善作偽,這些日子陪著太子作戲著實累人。
「不成!」出聲反對的是齊姮姮,她用手指頭俏皮地削了削挺鼻,踱向兄長再戳向他胸膛,「沒這麼容易的事情,戲是你開的鑼,自然,也該由你全程演畢,否則……」
她偏遇螓首睇著一旁沒出聲卻緊握著手的齊奼奼和聶雲飛,「你是想害他們不得白首嗎?」
「你的意思,」齊昶嗓音透著為難,「我得演到奼奼和雲飛成親?」想到了梅妃,齊昶不得不同意姮姮的考慮是有必要的。
「不!」齊姮姮搖搖頭,「你得演到我那些姊姊們都尋癡得歸,成就所有美滿姻緣為止,否則,你這會兒若硬要認了罪,你是太子,這場鬧劇只會害你失了太子的信譽,而寧子和道長哥哥卻是犯了欺君大罪,你願見他們為你掉腦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