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戲弄潮郎

第14頁 文 / 何弦

    「才不,我可真蝕本了!太便宜我那木頭二哥了。」

    雲瑛叫他突如其來的正經給唬得一愣,俏臉微酡,啐道:

    「胡說八道!油嘴滑舌的討我便宜麼。」

    然生心下一悔。這可是嫂子,自己哪來的瘋話胡言亂語。為劃開膠著的凝滯,忙岔了話頭:

    「主要原因是大哥心有所屬,她是寄住在我府上的故人之女——芊姐……嗯,這位姑娘的閨名是為芊茴。芊姐與大哥早就有情了,芊姐孤苦伶仃,只能……」

    「你二哥因為你大哥心有所屬,遂成人之美?」雲瑛不禁狐疑。

    然生淡淡笑道:

    「不完全對吧。另一個因素是不能退婚。」

    「不能退婚,我爹是以什麼條件交換嗎?那位芊茴姑娘是不是與我爹的條件有點干係?」雲瑛根據初步的推斷如是說。

    然生撫掌大笑。「雲姐真是心思續密啊!連男子都不得不甘拜下風。」

    雲瑛微微一哂,不以為然。

    「這沒什麼的,你平心一想也能猜得出。你說這芊茴姑娘是寄住府上的女清客,為什麼要寄人籬下呢?此乃其一,再說,我爹定是拿了什麼痛腳在手,才會讓你大哥投鼠忌器,不能退婚。你又說你大哥的脾氣一向驚天動地,有什麼是能讓他忌憚的!不就是這個芊茴姑娘嘛!你說這有啥難猜的。」雲瑛攤手微笑。

    雲瑛略微沉吟,一臉不解。「只是,你二哥做什麼要往渾水跳?」

    然生微帶嘲諷的問:

    「若大哥真的欲享齊人之福,你又如何?可會惱嗎?」

    聽然生一問,雲瑛迸出一聲聲挑達的笑,笑得直打跌。好一會兒,她才揩了揩因笑而溢出的眼淚,喘噓噓的道:

    「子期,你這話問得太可笑。惱?有啥值得我惱的嗎?男人三妻四妾,輪得到女人惱嗎?太過天真的問題。」雲瑛彷彿又看到家中那些姨娘們每日妝點得花枝招展,只為博得爹親多一分的疼愛。

    「或許雲姐不介懷,但是這要芊姐情何以堪,大哥又怎捨得!」

    「你大哥寧娶美人而棄名利榮華,也要你二哥成全才行,程子湘娶我的主因是這個嗎?」

    程然生旋身與雲瑛四目相對,扯抹意味深長的笑。

    「二哥是如是同你說的嗎?真是聰明二哥,他也是如此告知世人的——他是為了奪織造一位,才全了大哥與芊茴一對同命愛侶的。其實倒也無可厚非,本來就一直是二哥在打點織造署的一切大小事務,早在爹在世時就已是如此。他不想心血為人作嫁衣裳,既得利益青雲坦途,又讓我大哥承他一世的情,這生意於二哥可不虧呀!」

    雲瑛擰了擰手中絲帕,思忖程然生這席話,心底卻仍是疑雲重重。

    然生拾起雲瑛不知什麼時候掉的絲帕遞給她,笑問:

    「好雲姐,你又在動什麼念頭啦?」

    雲瑛才一抬首,兩人額頭說巧不巧的撞個正著,雲瑛推著他嗔道:

    「都是你啦!」

    然生見她宜笑宜嗔的嬌美容顏,心下不由一動,亦跟著笑道:

    「對不住啊!」

    兩人四目一接,「噗」的一聲笑成一團。

    雲瑛旋然起身,佯怒道:

    「你笑我來著,看我還睬不睬你!」

    然生趕緊上前又是打躬作揖,又是解語陪笑:

    「好姐姐,我最怕你不理睬我了,再笑一聲我就是豬,得了吧?」

    「乖,叫一聲來聽聽,我看看像還是不像呢!」雲瑛笑彎了水眸。

    門外,正要回霽晴院的月鈴兒經過了琅a閣,聽到一陣陣說笑聲,走過迴廊,耐不住好奇的往內一探,張大了嘴再難相信。那不是三少爺與二少奶麼,他們……他們……兩人雖只是嬉笑,可那份親暱的感覺……

    月鈴兒不敢再看,快步走過,心下不禁暗自責難:真是多事,做死了要多瞧上一眼,這可怎麼辦?

    室中兩人並沒發現有人從外經過,兩人一陣說笑之後,雲瑛復端坐椅上,一雙踏著白紈襪的小腳晃啊晃的。她突想到一個問題,問道:

    「你二哥待這芊茴姑娘可好?」

    「可好著呢!除了娘跟小夜子那娃兒,二哥待芊茴最好。」

    說完一怔。她問這做什麼?靈光一閃,然生賊兮兮的道:

    「好雲姐,別有用心喔。」

    雲瑛讓他這一說,噗的又是一笑。

    「我只是隨口問問,看你那好哥哥是否討厭女人。」

    然生一臉不置信,皺起俊眉,怪道:

    「什麼?二哥是怎麼對你啦?他……真瞧不過雲姐姐你?!」

    雲瑛優美的唇又揚起一朵恬適的笑意。

    「是真的,我何故尋兄弟開心?你那好二哥一見我便死沉著一張臉,渾似拉他上午門問斬。」

    然生說什麼都不信,再加上雲瑛那不倫不類的形容,俊臉上的表情轉變得滑稽無比,言語神氣仍是狐疑:

    「不會吧!我這二哥只曉得啥發於情、止乎禮,還有一堆的條條框框。這麼說吧,二哥待人行事鮮少意氣,行舉總是謹慎合宜,豈會無端尋雲姐的晦氣呢?」

    雲瑛猛地轉念,憶起上回他在香藕齋以手輕觸自己的唇,不知怎地,沒有來由的俏臉一紅。

    「你說你二哥總是行止合宜,難不成他都沒半個紅粉知己?」

    語畢,雲瑛只想咬斷自己的舌頭。為什麼又要把話扯到他身上哩!

    然生本還閒閒的飲著剛倒的茶水,聽聞雲瑛這一說,一口茶差點沒嗆著,趕忙吞嚥後,哈哈笑道:

    「說笑話了。二哥這性子不把人家姑娘悶死才怪,還紅顏知己呢!二哥是眉兒不挑、眼兒不斜,人入花叢,卻是花不著體,不沾不滯。」

    然生這話倒教雲瑛詫異了。朝士、文人與名妓之間原就不講究什麼禮法,調笑戲譫時而有之,互有文章相儔或引為知己亦不稀奇,這身在宦海的程潮生真能免俗嗎?

    「那芊茴姑娘呢?你二哥不將她引為知己嗎?」

    然生揚起一朵玩味的笑意。

    「這就不方便說了,要雲姐自個兒問才能明白個中真諦。」

    雲瑛淡淡低語:「是嗎?」

    然生轉過偷覷她的表情,只見她又回復一臉恍若無感的木然。

    然生忽覺適才所發生的一切俱是虛無,他就像從不認識陸雲瑛般。然生不自禁暗忖:這陸雲瑛真是……怎麼都看不清!

    ***

    十一月,潮生總算回到蘇州織造署。他人才一踏入大廳,還沒來得及歇口氣,就聽一口吳儂軟語迎來,隨聲而至的是個秀美嬌俏的姑娘,程府的掌中明珠——程夜。

    程夜歡快的縱身偎在潮生懷中。

    「好二哥,終於讓我把你給盼回來啦!我想你想得緊啊!」

    潮生給小妹子一抹愛寵的笑容,打趣問道:

    「怎麼,你小哥欺負你啦?有的話,同二哥說,我幫你出氣兒。」

    程夜絞著手絹,嘟起小嘴,嚷道:

    「可不是嘛,這小哥原來一日中有大半時日不見人影,怎知受了什麼的激,居然轉性了,不過他在也沒用!」

    「怎會沒用,多個人陪你不好嗎?」潮生見程夜嘟著嘴兒,一副孩子心性的模樣,忍俊不住。

    程夜撇著嘴角。「才不好呢!他只記得雲姐姐,都忘了我這小妹子。」

    潮生聽她原來是吃陸雲瑛的味兒,微微一笑。

    「你不是很喜歡雲姐嗎?怎地不喜歡你小哥同她說笑?」

    程夜輕哼一聲:

    「小哥老忘掉我,雲姐有事都會算上我的分兒呢,是小哥討厭!」

    「好,回頭我遇上他,定痛罵他一頓,小姑奶奶,可以了吧?」

    程夜笑顏復霽,呵呵笑道:「小哥這回有苦頭吃了!」

    潮生笑著搖首,一面揉了程夜的發。

    「老愛與你那鬼靈精小哥鬥法,你哪能贏他。」

    程夜佯個鬼臉,得意的笑道:

    「沒關係,有二哥做我的打手來著。」

    兄妹兩人在僮僕的簇擁下一路往霽晴院前去,還沒來得及踏入跨院,宋雨容便在婢女香鈴兒等人的隨侍下走出大廳,與一雙兒女碰個正著。

    宋雨容見次子歸來,難掩欣喜之情,就挽著潮生右手,一邊笑道:「來來,咱們娘兒倆可得好好敘敘啊!」

    宋雨容見不著小兒子與雲瑛兩人的身影,不自禁問道:

    「夜兒,你小哥呢?」

    香鈴兒忙不抑脫口而出:

    「聽藻韻館的幽草傳來消息,三少爺昨晚一夜未歸。」

    程夜轉過身去刮香鈴兒羞,取笑道:

    「香丫頭,你從實招來,為什麼對我小哥的事這麼瞭若指掌啊!」

    香鈴兒急紅俏臉,忙澄清道:

    「小姐,我沒有,沒有!」

    程夜猶是不停逗弄香鈴兒:

    「還說呢!瞧你的臉紅得似猴子屁股,快快招來才是。」

    香鈴兒禁不起程夜這般陣仗,羞得向程老夫人求救。潮生微微一笑,一語倒解了香鈴兒的窘:

    「小夜,不要再欺侮人家香丫頭啦,香丫頭臉皮子薄,哪堪得你這麼逗!」

    程夜依舊是拉挽著潮生的衣袖,母子三人一邊說話兒,一邊兒緩步走回霽晴廳。潮生先待宋雨容坐上首座,再支使僕廝端茶賜水,趨前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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