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沐辰
「不知道是誰欺負誰哦,娘您這麼英明,一定不會讓人欺騙了。」
「她是我娘,當然幫我囉!」
「娘也是公公的娘子,一定知道你們父子一個德性。」甄富貴一說出口,便知失言,她咬著下唇,「娘,對不住……我……」
「哈哈哈……」年老夫人放聲大笑,「你們啊,都成親了怎麼還像小孩子呀?」
一見年老夫人笑,年靖春與甄富貴也相視一笑,兩人的手悄然相握,眼神悄悄傳遞著只有彼此方能瞭解的話……
第十章
「富貴,妳在做什麼?」年老夫人一早出屋,便見換上男裝的甄富貴正在她屋外的花園忙進忙出。
「娘,早。」甄富貴一看見年老夫人,忙起身一福。
「早,妳比我還早呢!」年老夫人看了看天色,慈祥地問:「妳這麼早來,還把自己弄得灰頭土臉的,到底在做什麼?」
「娘,我在種花。」甄富貴正在翻土,把五年未整的花園整一整。
「種花?啊,對,妳家是種花的……」年老夫人望著甄富貴忙得不亦樂乎的模樣,不由得懷念道:「以前妳公公也老是這樣,種花種得自己一身髒。」
「富貴前來種花,沒有事先請示過娘,希望娘您別介懷。」她為了讓朱丹得以健康成長,才會動手整理,但她一見到娘才想起自己尚未請示過她。
「無妨,我想老爺也不願見這花園荒蕪的。」年老夫人走近甄富貴,取出條手帕為她擦拭額頭冒出的汗水,「勞煩妳了,我不會種花,琴棋書畫也不太會,唯一可取的,就是騎術與算術,老爺常笑我的女紅差。」
「相公也是,老拿我的成品笑我。」她婚後有找時間練習女紅,只是成效不彰。
她似乎天生與針線犯沖,衣服的破洞補得歪七扭八的,還有許多失敗的囊袋與荷包,多到她都不敢拿出來獻醜,偏生相公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總是在笑完她的成品後,便獻寶似地帶著到處現,有人問起,他還喜孜孜的說是她縫的……
「看來我們婆媳倆手都不巧。」年老夫人的笑容更加柔和,忽地,她的目光落至朱丹身上,心中升起一種奇異的感覺,一種很深很深的情感就這麼湧上心頭,讓她不由自主地蹲在朱丹面前,仔細端詳。「這是什麼?」
甄富貴見年老夫人望著朱丹的表情十分溫柔,心中猜想年老夫人是否察覺到什麼。
染……染裳!朱丹醒了,正喚著年老夫人的名字。
年夫人伸手撫了撫朱丹的芽葉,「富貴,這是什麼花?」
「牡丹。」
「是牡丹啊……」年老夫人心頭那異樣的情愫依然滯留,未曾消散。「不知道他會長出什麼樣的花?」
染裳……染裳……朱丹努力喚著,但年老夫人依舊沒任何響應。
「別喚了。」甄富貴忍不住阻止。
年夫人面帶疑惑地看著甄富貴,「怎麼了?」
「沒什麼。」甄富貴連忙擠出個笑容。
染裳,染裳……朱丹仍不停地喚著,喚得那樣的專注與深情,讓一旁的甄富貴不忍再阻止。
「哦。」年老夫人轉回頭繼續看著朱丹,著了迷似地凝望著,她忽地一皺眉,「奇怪……」
「怎麼了?娘,您哪兒不舒服?」甄富貴見年老夫人伸手撫住心口,關心地問。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突然有人在喚我。」年老夫人說得有點不好意思,「從我嫁給老爺後,就只有老爺會喚我的名,方才……我以為老爺在喚我。」
甄富貴聞言一愣,心頭一陣起伏,想說些什麼,但話語卻哽在喉間怎麼也說不出口,她深吸口氣,道:「娘,您有沒有興趣?想不想試著照顧這株牡丹?」
「嗄?我不行的……」年老夫人嘴裡雖然這麼說,但臉上的表情與眼中的光採出賣了她的真心。
「種這株牡丹很簡單的,只要娘您愛他就足夠了。」甄富貴笑道,「他喚朱丹,您試著喚他的名字看看。」
「朱丹!」年老夫人一驚,「妳說他喚朱丹?」
「是。」甄富貴見年老夫人臉色大變,有些不知所措。
「朱丹是老爺的名字……他總不讓我喚他相公,要我喚他的名。」
啊……原來如此。甄富貴恍然大悟,她望著朱丹,終於明白他與年老夫人的牽繫是如此的牢固不易斬斷。
「那可真是巧呀,娘,您要不要喚喚看?」
年老夫人在甄富貴鼓勵的目光下,開口喚道:「朱、朱丹。」
神奇的事情發生了,年老夫人一喚,朱丹的幼芽似乎又長大了些,「咦?富貴,他、他長大了!」
染裳,我要為妳開最美的花……朱丹的聲音聽起來比前幾天有活力。
甄富貴眼眶突地一紅。娘一個輕喚,竟能讓他活力百倍,而娘似乎也與朱丹心有靈犀,雖然娘以為是錯覺,但她知道,那是朱丹的深情,方能穿透一切,讓娘聽見。
「娘,您要不要試著種看看?」甄富貴眨眨眼,將淚意眨掉,再問。
「好……」年老夫人露出美麗的笑容,答允。
朱丹喜悅地晃動了下,但只有甄富貴看得見。
「娘,那明日開始,朱丹就交給您了。」甄富貴瞥眼朱丹,語帶哽咽地說。
「富貴,妳怎麼了?怎麼要哭要哭的樣子?」年老夫人不諳內情,只覺甄富貴似乎遇到什麼傷心事,「妳同春兒吵嘴了麼?」
甄富貴搖搖頭,低頭拭去蓄積眼底的淚。
「春兒這孩子,打小因為毀容,個性稱不上太好,長大後就愛耍嘴皮子,不過個性倒穩重不少。若妳有什麼不如意的事,千萬別擱在心底,娘支持妳同春兒吵嘴,有時候不吵他不會知道妳的心事。」年老夫人拍拍甄富貴的手背,挽住她的手,道:「走,陪娘吃早點,花園的事,我明天一起幫忙。」
「嗯。」甄富貴含笑點頭。
花園裡一陣清冷的風吹過,唯有朱丹傲然挺立,那青蔥綠芽成了園中唯一的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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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啊,朱丹竟然就長大了,相公,你說,這不是很好麼?」甄富貴一邊說一邊仰頭尋求年靖春的認同,「而且朱丹正好是公公的名字,這樣娘照顧起來必定更開心……」
年靖春將她的頭扳正,「看銅鏡。」他拿正著梳子替甄富貴梳開糾成一團的發,動作十分輕柔,但還是不免會扯痛她。
「噢!好痛……」
「誰讓妳不肯讓萬紫替妳梳好頭再去花園種花。」那髮絲萬紫使盡氣力也梳不開,原本在一旁翻閱賬本的年靖春看不下去便接手。
「人家急嘛!而且今早我睡遲了,我不好意思讓娘等我。」甄富貴嘟起紅唇,責怪地瞥眼正在跟她的髮絲纏鬥的相公,「都是你!」
「我怎麼了?」年靖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終於將甄富貴的頭髮梳開,他拿著梳子替妻子梳順髮絲。
「要不是你昨晚跟我講那些有的沒的,我也不會睡遲。」甄富貴想到就氣。
昨天晚上年靖春用他過往的相親經驗吊足她胃口,結果她什麼也沒聽到就因為「研究」得太認真而累到睡著,隔天早上才會睡遲了。
「娘子,分明是妳體力不繼,還怪我。」年靖春梳好發,擱下梳子,「好了。」
「你是妖怪!明明白天奔波來奔波去的,晚上還那麼有精神。」她花房、年家來回跑就已十分疲累。
因為年家與甄家花房幾乎隔了一座長安城,若她與年靖春出門的時刻錯開,她便只能乘轎,可她並不喜歡乘轎,因為每回只要轎子一停,她整個人都差點跌出轎外,事實上,這樣的情形也的確發生過一兩次,為免甄富貴直接摔出轎,年靖春便命人在轎門加了個門坎,結果證明這只是多此一舉,不過讓甄富貴跌得更慘罷了。
「因為我是男人啊!」
年靖春攬腰抱起她,惹來她一聲驚呼。
「相公,你幹什麼?」
「上床睡覺。」年靖春將她放上床,自己則拿了未看完的賬本,坐在她身邊翻閱。
甄富貴還未有睡意,見相公正在處理公事,也不想太過打擾他,只調整姿勢,趴在他的腹上,「相公啊……」
「嗯?」
「你想公公是愛娘的麼?」在她眼中,公公的行為太執著,很恐怖。
「當然。」年靖春擱下賬本,看著他妻子,「我爹和娘,是我見過最相愛的夫妻。」
「所以公公去世後,娘才會那麼傷心。」甄富貴想了想,笑出聲來,她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我在想什麼……」
「妳怎麼會突然問這個?」年靖春挑眉。
「沒、沒什麼。」這幾天娘與公公的事一直縈繞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
「沒什麼妳會這樣問?」年靖春比甄富貴想像中的還要瞭解她。
她眼底掠過一抹心虛,「其實,我有事沒同你說……」
「什麼事?」年靖春眉挑得更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