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沐辰
年靖春拾起秤子,將甄富貴的蓋頭掀起,眼裡映著許久未見、經過妝點的甄富貴,一觸及她眸裡的火氣,他卻笑了。
「笑什麼?」甄富貴將鳳冠摘下,覺得頭上的重量少了一半,「呼……終於。」她總算復活了。
「妳似乎一點也不開心。」由於是大喜之日,年靖春並未戴上平日戴的紗帽,而是以紅巾用可笑的方式將半邊殘臉遮起來。
「我本來很開心。」但是在迎親隊伍繞了兩個時辰後,她再也開心不起來了,她抬頭看著年靖春,一見到年靖春那好笑的模樣,噗哧一聲笑了。「你的紗帽呢?」
「我娘說大喜之日還戴紗帽不好,就拿紅巾把我的臉包起來了。」年靖春任由甄富貴將他臉上的紅巾解下,露出半邊殘顏。
「婆婆真貼心。」甄富貴覺得一天的疲累都在這個時候消失了。
年靖春打量甄富貴的裝扮,眼底浮起一抹讚賞。
甄富貴折好紅巾,放在桌上,察覺年靖春的目光,疑惑地回望,笑問:「怎麼了?」
「萬紫與千紅應該費了不少功夫才把妳變成這樣。」他知曉妻子身邊有兩名隨侍的婢女,而她們千方百計想要將富貴變成一名大家閨秀,可惜富貴怎麼也變不了,但至少,今日她的外表像個十足的當代美人,只是比較瘦。
「嗯。」甄富貴點點頭,提起長及地的裙襬,小心地在年靖春面前轉了一圈,讓他看清她今日的盛裝,「如何?」她雙頰微紅,黑眸晶亮,一身紅衣綴著用金線繡成的圖案,看來十分耀目。
「妳想聽實話還是假話?」年靖春故意賣關子,他倒了兩杯酒,一杯遞給她。
甄富貴接過酒杯,迎視年靖春,不知為何心一熱,連帶地,臉也熱了起來,「當然是實話。」
「實話是難得看妳頭髮如此安分。」甄富貴如他所預料地瞪著他,「假話是,雖然我們只見過幾次面,但妳這次最美。」
甄富貴忍不住笑了,「果然是假話比較好聽。」
「沒人愛聽實話的。」年靖春抬手以手背拂過她的臉頰,墨綠眼眸盈滿笑意。
「我愛聽呀,實話雖然不好聽,可卻是最實在的。」甄富貴真誠地望著年靖春,「你希望我總跟你說假話麼?」
「我不是希望聽到假話才娶妳的。」年靖春柔聲道,見甄富貴聞言陷入沉思的模樣,他一笑,輕拍她的臉頰,讓她回神,「來,喝過這杯合巹酒後,我們便是真正的夫妻了。」
甄富貴回過神來,臉更紅了,「從今而後,請多指教。」
年靖春笑而不語,微傾身飲去甄富貴杯裡的酒,然後喂甄富貴喝下他杯裡的酒,再輕輕吻上她的唇瓣,吻,不斷地加深……
甄富貴一驚,想逃卻動不了,任由年靖春親吻著。她覺得喝下的酒好烈,烈到她全身發熱,而年靖春的吻像是另一杯濃烈的醇酒,讓她想一直喝一直喝,腦子裡似乎有個地方麻痺了,她腿一軟,嬌喘著倚在年靖春懷裡。
「這是……」甄富貴睜大眼,捉著年靖春的衣襟,微抖著唇,她從不知道不過是唇瓣相觸,竟會讓她全身發軟,不能自己,「這是什麼……你酒裡放了什麼?」
「什麼也沒放。」年靖春見她生澀不知何謂慾望的模樣,心一悸,覺得富貴可愛至極。他扶著她坐在床沿,大手撫著她微沁薄汗的臉頰,「還好麼?」
「嗯……感覺好奇怪。」她只覺得好熱,拚命用手代扇搧風,渾然未覺自己雙頰泛紅、雙眼迷濛的模樣有多吸引人,「我、我們算喝過合巹酒了麼?」
「當然。」年靖春控制不住地在她臉上的紅暈輕咬一口。
「你怎麼咬我?」甄富貴鼓起腮幫子,被他一咬,她渾身的燥熱感更嚴重了,她抓著年靖春的手往自己臉頰貼上,想藉此退熱,「好熱……」
年靖春見狀,忍不住放聲大笑。
甄富貴不想理他,有些難受的她放開年靖春的手,改抓著年靖春的衣襟,將額頭靠在他肩頭,奇怪的是,雖然還是很難受,卻隱隱有種舒適安心的感覺在滋長。
年靖春撫著她裸露的後頸,「好些沒?」
「嗯……」甄富貴輕吟一聲,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對了,桃紅要我在喝過合巹酒後翻冊子。」
「冊子?什麼冊子?」年靖春見甄富貴自懷裡取出《春秋策論》。
「我也不知道,桃紅說是初夜的小訣竅。」甄富貴據實以告。「還叫我一定要喝過合巹酒才能翻開。你不覺得很奇怪麼?為什麼一本策論會有初夜的小訣竅呢?l
「我看看。」年靖春伸手,甄富貴將冊子遞給他,他接過來一翻,臉色一變,立刻將冊子又合上。
「是什麼?桃紅說我們一定要從頭到尾演練一次。」甄富貴想拿過來翻看。
「這……桃紅是誰?」年靖春臉色發青的轉移話題。
「她……嗯……」甄富貴眸一轉,「以後你就知道。冊子裡到底寫些什麼?」
她趁年靖春不注意時搶過來,翻開一看--裡頭不是她所想的策論,而是一幅幅的圖畫,而且畫裡的男女都沒穿衣服,兩人做著奇怪的姿勢,表情十分……嗯,難以解釋,圖旁還有批注。
「猛虎落地式?」甄富貴小聲地將批注說出,「一箭穿陽式?」
其它還有:比翼雙飛、七上八下、步步生花、攀花折柳、覓柳尋花、分花拂柳、月墜花折……一堆花啊月啊柳的,配合著圖片,著實讓甄富貴開了眼界。
她一直以為策論講的是治世之道,沒想到還有這種類型的策論。
「好了,別看。」年靖春把冊子抽走,俊頰微紅,「該睡了。」開玩笑,要真照冊子演練一次,他們至少七天都甭睡了。
「可是我們不用初夜麼?」甄富貴盯著年靖春,很認真的問。
「嗄?」
「萬紫說會很痛,桃紅要我們演練,我們都不用麼?」甄富貴直勾勾地瞧著年靖春,等待他的答案。
「嗯……」年靖春不知怎麼解釋才好,好一會兒,他才聲音低啞地問:「妳真想今夜就演練策論裡的東西?」
年靖春這一問,問倒了甄富貴,她一愣,久久不知如何回應。
「妳覺得新婚之夜該做些什麼?」年靖春見甄富貴一臉呆樣,也知道他的新婚娘子壓根兒就不曉得初夜該做些什麼事。
「睡覺。」甄富貴遲疑了會兒才回道,見年靖春挑起眉,她又急急地解釋:「我爹告訴我,我是他跟娘的新婚之夜有的,我問他我怎麼生出來的,他跟我說他跟娘一起躺在床上,然後送子鳥就把我送進了娘的肚子裡,十個月以後,我就砰的一聲出生了……」
年靖春還沒聽完就捧腹大笑。
「娘、娘子,妳……啊哈哈……」他覺得他沒娶錯人,他的日子不會無聊了。
「我爹跟我說的嘛,我一直以為是這樣……」甄富貴又羞又窘的說,這時她終於明白她被自己的爹騙了好些年。
年靖春笑倒在床上,只差沒打滾,他笑到殘臉似乎要掉下來了。
甄富貴雖然氣惱,卻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因為她真的不知曉這種事情,見相公在新婚之夜笑到臉皮都要掉下來了,她也只能無奈的任他笑……等等,掉下來?甄富貴定睛一看,不是她的錯覺,年靖春那半邊殘臉的確有點詭異,那些恐怖的疤痕像是浮在年靖春的臉上,要掉不掉的。
甄富貴好奇地探出手摸上年靖春的殘臉,她的掌心一貼上,那殘臉竟詭異至極地一動--
時間瞬時凝結。
年靖春的笑凍結在臉上,甄富貴的手黏在他臉上收不回,她手中的殘臉也因移位而回復不了。
她張大嘴,睜大眸,不敢置信地瞪著那塊會動的「殘容」,她發出一些意義不明的單音,就是組不成一句完整的字句。
「你……你的臉……」甄富貴說不全話,試了好幾次才成功,「你的臉是怎麼回事?」她讓年靖春「二度受創」了麼?還是……
「原本我就打算今晚告訴妳實話的。」只是被那本冊子引開了注意力。年靖春歎口氣,伸手將她的手拉離他的臉,然後將那塊人皮面具給剝下來。
這一剝,甄富貴的嘴巴張得更大了,她根本無法想像年靖春的臉是完好無缺的,但事實擺在眼前,年靖春的毀容根本是假的。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她無法理解怎麼會有人刻意把自己弄成那樣。
「妳冷靜聽我說可好?」年靖春坐起身,那完好的臉靠近甄富貴,甄富貴眼眨也不眨的盯著他的臉瞧,風馬牛不相及地脫口而出--
「你這樣還挺俊的。」甄富貴衷心地稱讚。
若非毀容,年靖春因有外族人的血統,五官立體分明,眸色與髮色皆異於中原人,加上高大挺拔的身材,在人群中十分顯眼,說起來也算是人中之龍、豪傑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