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日日納富貴

第3頁 文 / 沐辰

    「主子,您分明──」

    「我也知道憑我的財力能買個娘子回來,但強逼的婚事有何快樂可言?我所求的不過是個不怕我的女人,但這點竟無人能達到,年叔,你要我不心寒麼?」他的心就似外頭的狂雪一般寒冷,不是他無情,而是多次的失望造就他的無動於衷。

    「主子──」年家慶喉頭一緊,實在勸不下去,「可您──」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不過現下我不也挺好的?一個人又如何?沒有繼承人,從氏族裡提拔便成,不是麼?」他也曾想過娶個妻子,像爹娘那般恩愛,可天不從人願,幾次親事挫敗,讓他明白不是每個人都有爹娘那樣的福分的。

    現下有位小姐肯嫁他,他就該偷笑了。

    年家慶見主子堅決的模樣,只能壓下勸告的話,歎了口氣。

    「天冷了,早點歇息。你下去吧!」年靖春不願再談這事。

    「是。」年家慶拱手一揖,隨即退下。

    雪,依然落個不停──

    第二章

    洛陽

    「噢!」甄富貴痛呼一聲,整個頭因梳子卡在糾結的頭髮間而跟著梳子梳的方向往後仰。

    「小姐,您當心點呀!」打小跟甄富貴一道長大的婢女萬紫見了忙出聲提醒。

    「可、可是好痛啊!」甄富貴想抬手壓住頭,阻止頭髮與頭皮分離,無奈她一雙手浸在玫瑰水中,還有兩名婢女在替她修整指甲,「誰來替我壓一下頭……」

    「誰讓小姐您總不愛梳頭!別家小姐都愛漂亮,就您頭髮不愛梳不愛洗,可惜了您這頭柔細又黑亮的頭髮,讓奴婢空有一身好手藝,都便宜別家小姐了……」萬紫是街坊公認的巧手,偏生有位不愛打扮的主子。

    梳那麼漂亮的頭還不是沒半個時辰就散了。正因髮絲柔細,才梳什麼頭散什麼頭,頭髮又會糾結在一起,到時痛的人是她。

    甄富貴才想說話,萬紫立刻接話:「好不容易您肯打扮了,怎麼能不好好地裝扮一番呢?」她深知小姐會回什麼話,先搶話先贏。

    「才不是我肯打扮,是妳們把我架進來的。」她可半句「想打扮」的話都沒說過。

    「您未來的夫君已到洛陽,今日造訪,您人還在花房裡挖土,難不成您不想給未來的姑爺一點好印象麼?」千紅也開口了,她正在為甄富貴挑衣裳。

    甄富貴一見千紅手中那輕飄飄、軟柔柔的衣裳,若不是雙手雙腳兼頭髮都被制住,她真會跳起來往外逃。

    「千紅,妳、妳真要我穿那種衣裳?」她開始覺得見年靖春的主意不太好了。

    她不想穿上那可怕的衣裳啊!她一穿上就會有可怕的事情發生,她不要啊……

    「就、是。」千紅嘟起嘴,嬌聲道,「這些衣裳是老爺每年請裁縫為妳縫製的,妳卻一件也沒穿過,好不容易有機會了,當然要穿囉!」

    「我……只不過是見年靖春,搞不好他見了我立時打消成親的念頭,何需如此大費周張?」她真是欲哭無淚。

    萬紫跟甄富貴的頭髮奮鬥了好一會兒,終於將她那頭糾結亂髮梳得柔順,她滿身大汗輕喘著氣,接著利落地將甄富貴的發盤成高髻。

    「好重……」甄富貴這下子不痛哭也要重哭了,但她也只是眨了眨眼,忍著痛楚與重量。

    她老早想把這頭頭髮剪短,但萬紫與千紅總說她全身上下最美的就是這頭髮了,還道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怎麼也不肯幫她剪,平時她也隨意慣了,現下將頭髮全梳高在頭上,重得她脖子快斷掉。

    「重也要忍耐。」萬紫在髮髻上繞上類似項鏈的晶瑩串珠,讓其末端自然垂下,然後又加了一支飛鳥步搖與一些小髮飾在髻上。

    「好重……」甄富貴覺得自己的脖子短了半截。

    「好了、好了。」萬紫滿意地自銅鏡中看著自己的作品,「這樣包準迷死未來姑爺。」

    「要是年靖春會被我迷死,先前那些男人也會被我迷死啊!那為什麼他們都沒有被我迷死呢?」甄富貴不認為自己點唇敷粉、梳了髻、穿上美麗的衣裳,就會掙得所有人的注目。

    「小姐,您別妄自菲薄,您是最好的小姐了。」千紅讓甄富貴起身,與萬紫兩人開始替甄富貴換衣裳。

    她上身束抹胸,下穿長裙,裙腰及胸,上窄下寬,腰束軟帶、小帶,末了千紅還在她肩上纏上一條質地輕軟、邊緣滾著毛的帔子,那條帔子色彩十分鮮麗,還有華美繁麗的刺繡。

    由於天冷,因此樣式雖不比春、夏衣繁麗,但輕暖大方的剪裁也十分討喜。

    「好長……」甄富貴幾乎是恐懼地看著那曳地的裙襬。

    換好衣裳甄富貴又被請入座,萬紫取過胭脂在她那已挽好臉的臉上開始塗抹。

    「我……不想見年靖春了。」甄富貴垂下眼,聚攏眉心,「這樣好累,別人家的小姐都這麼累麼?」

    「小姐,別人家的小姐每天花在打扮的時間跟您花在育花的時間有得比呢!」千紅挑了個顏色,開始在甄富貴的眉心與額間作畫。

    「這……」甄富貴為之語塞,「我愛玩泥土養花也不是啥新鮮事了……等、等等,千紅,妳在我額上畫什麼?」

    甄富貴因銅鏡被婢女擋著,因而不知道兩位婢女在她臉上做些什麼。

    「畫花。」千紅的巧手轉瞬間已在甄富貴眉心繪上一朵牡丹花。

    「我當然知道,但是我不想畫……」來不及了,千紅已經畫好了。

    「好了。」萬紫、千紅兩人異口同聲地說,滿意地望著甄富貴,「好美啊,小姐。」

    「美?」甄富貴盯著銅鏡裡那陌生的女子,「我都認不出自己來了。」

    「其實小姐很美的。」萬紫說。

    「是啊,人要衣裝,佛要金裝,只要小姐肯花心思打扮,也是美人兒一個。」千紅接口。

    「妳們啊……」甄富貴遇上這對丫鬟也只能俯首稱臣,「是我太寵妳們了麼?」

    「小姐,您又來了……」

    「小姐,年當家的到了,老爺請您移駕。」一名僕人在房門外道。

    「告訴我爹,我馬上到。」即使萬分想換下這身衣裳與妝,她也沒時間了。

    「是。」

    僕人退下後,甄富貴想起身,卻因重心不穩而重重坐回椅子上。

    「小姐!」

    「我沒事,頭很重而已。」甄富貴扶著搖來搖去的髮髻,覺得它隨時有鬆垮的危險。

    「我們來扶小姐。」萬紫與千紅兩人一左一右扶著甄富貴,才勉強平衡了重心。

    「我不會走路。」她覺得身上的衣裳貼在自己的腿上,好怪異。

    「沒關係,有我們。」

    甄富貴苦著臉,在萬紫、千紅兩人的扶助下走出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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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家是跑絲路經商的,天朝國力強盛、民風開放,因此許多對外的貿易十分興盛,原本他們根植洛陽,因洛陽乃絲路的起點,許多外族商人與走絲路的商隊大多會在此地或是更遠的敦煌等地會集之後,再將貨品送至其它地方。

    他們現在會居住在長安,是年靖春的父親為了身為外族的母親而遷居,這一住便是數十年,但他們每年仍會於年節時回到洛陽過節,而後再回長安。

    年靖春之父已逝世五年,而年靖春仍決定久居長安,此次歸來,完全是因甄家要求在下聘前與甄家小姐會晤。

    年家於洛陽的管事--年全跟著頭戴紗帽的年靖春來到甄家,一到便被延請至大廳,那兒甄老爺正候著他們。

    「年當家的,久仰久仰。」甄老爺只孤身一人於大廳迎接,並未見甄富貴,甄老爺同年靖春打完招呼後,向他身後的年全頷首,「年管事,你家的『洛陽紅』還好麼?」

    「托甄老爺的福,長得不錯。」年全是見過甄老爺的,前些年他為了家裡種的一株牡丹生病找了甄老爺手下的育花人甄藍幫忙,那時甄老爺也在,他一聽牡丹生病就急匆匆的要他帶他去看看情況,之後甄老爺更是三不五時噓寒問暖--對花--年全方知原來甄老爺是名花癡。

    但即使見過甄老爺好幾次,甄富貴他只聞其名,未曾見過。

    想起當初他聽聞主子找親事找上甄家時,他並不贊同,他將流傳於洛陽的甄家傳說告知主子,但主子聽完只微微一笑,只道自己也不是什麼良好人家,依然堅持赴約,他不得已只好跟著來了。

    不過換個方向想,甄老爺丰神俊逸,甄富貴應當也不會難看到哪裡去,就不知為什麼大家都說甄富貴生得不好看呢?也許就像外頭對他家主子的傳言半真半假一樣,關於甄富貴的謠言亦是如此。

    「甄老爺,在下來遲,至今方與您見面,尚請見諒。」年靖春朝甄老爺一揖,掩於紗帽下的面容半隱半現,並不十分清楚。

    「哪裡,是我們要求過分,年當家的肯配合,我與小女萬分感激。」甄老爺望眼身邊的桃紅,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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