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洪欣
而趙漢投效的華東集團,投資範圍遍及各大產業,但主要仍在金融領域。學成歸國後,他就一直擔任董事長何永勳的私人特助,因此不常出現在公司,直到最近,何永勳有意讓他化暗為明,成為華東格面上的人物,才較常曝光。
可不巧,一接手就碰上個棘手人物,也因此,才有剛才那種被人追蹤的意外發生。
「你這是在挖苦還是讚美我?」葉庭旭白他一眼道。
「也許都有吧。」當年,他那對他欲除之而後快的正義表情,他可是一輩子也忘不了。
「該說是你嫂子調教有功,這些年來天天在我耳邊說著『得饒人處且饒人』,所以我要還沒有半點兒潛移默化,我怕她就要把我歸類為不可雕塑的『朽木』之列扔出門去。加上那女孩確實可憐,一家子生活全靠她一人,也難怪她要能省則省的過日子。」
在一票以享樂為人生主要目的的年輕女孩中,唐靖文算是其中的異數,加上她對沁心館的「厚愛」,促使他特別留意她的事。因此在偶然撞見她母親敞著大嗓門討債似的向她索討生活費後,他那菩薩心腸的老婆立刻追上門拉著她東聊西扯、旁敲側擊了番,這才發現唐靖文那臉上像砌了層牆似的濃妝艷抹的母親,竟狠得下心讓她一個女孩子肩負一家子生活重擔,而每次到這兒找她,為的不是別的,不過就是為了錢罷了,教他們夫妻倆直為她抱不平。
一聽,趙漢愣了愣,原來她說的全是真的,早知她說的是實話,他是不該難為她。不過想想他也付出了代價不是嗎?他的背可是到現在仍隱隱作痛呢。
這丫頭,也算報了仇了。
「既然如此,你何不乾脆免費招待她,省得她老是爬牆。」雖然她身手利落,可是不怕一萬只怕萬一,摔傷了豈非得不償失。
「我曾半開玩笑的提過,只是她似有顧忌。」
「為什麼?」
「不知道,也許是不想欠我人情吧。」
「難道跟你借個水就不算欠你人情了?」他說,轉念卻突然明白她拒絕的原因,大概是自尊心作祟吧,因為即使是偷拐搶騙,都跟接受別人的施捨是不一樣的。
「這我也不懂,也有可能是因為她母親的關係,我還沒見過像她母親這種見不得自己子女好的人。唐靖文……我是說那女孩,別說個性和她母親差多了,連外表也是一點兒也不像,大概是這緣故,所以她母親才特別不喜歡她吧,否則瞧她對另外那個女兒可寶貝的。」
「她叫唐靖文?!」愣了下,他緊盯著葉庭旭。
「是啊,有什麼不對嗎?」
「不,沒事。」他太大驚小怪了,在幾次空歡喜後,這回也許又是同名同姓。
「真的沒事?你該不會對她有興趣吧,否則剛才為什麼為她掩飾?仔細想想,其實她長得也挺可人的,而且還十分機敏,跟你倒是挺相配的。」葉庭旭笑看著他,閃爍著捉弄的眼神。
這次換趙漢白他一眼,不覺得這有何好笑。
「這種閒事我沒興趣。」
轉身丟下葉庭旭那狐狸般追究的眼神,這會兒他沒心情理會他。
躺在床上,他腦中一直想著唐靖文三個字。
如果,真是她呢?
第二章
辛苦工作了一個禮拜,好不容易等到了星期假日,對唐靖文來說,反而是苦難的日子。想睡到自然醒?那是門兒都沒有的事,相反的,一早天還濛濛亮,她已經跨上她那輛鳥賊般的老爺摩托車,直奔位於蘆洲的家。
別人是回家休假,她呢,則是回去當台籍女傭。
打開大門一看,果不其然的閃過滿地的垃圾才進得了屋,而空氣中則瀰漫著股撲鼻霉味,放眼望去滿室都蒙了層灰。不過一個星期沒回來,這兒就像間廢墟,雖然這屋子裡住了兩個女人,但這對母女檔可是連掃地都不願做的懶女人,「遺傳」這東西在她們母女身上,算是得到最佳證明。
放下包包,捲起袖子,她開始每週一次的額外工作,努力的刷洗起來。
忙了個把鐘頭,看著時間也差不多,又轉向廚房做起早餐。直到這時,繼母馮巧娟的房裡,才終於有了動靜。
穿著睡衣,頂著個鳥窩頭,馮巧娟沒好臉色的打了個可吞下只大象的呵欠走出房門。
「死丫頭,吵什麼吵,睡個覺也不得安寧。」她是被唐靖文吵了她的美夢,否則怎可能這麼快就起床,才八點半多呢。
「對不起,我以後會動作輕點。」
嘴巴這麼說,可是她可不確定是否能做得到。因為要在兩、三個小時內整理好她們母女一個禮拜積存下來的垃圾與髒亂,並做好一頓飯,還要她保持安靜?這要求不叫強人所難,應該說是存心找碴。
「最近過得怎麼樣?」撐著那已顯福態的中年體態,大剌剌的一屁股坐在沙發椅上,可憐的沙發馬上像流沙般下陷,並且發出吱吱的慘叫聲。
「我?還好。」她愣了下道。
怪!這一向認錢不認人的繼母竟然也會關心起她的生活?是突然良心發現嗎?不,不可能,可能是還沒睡醒吧,瞧她一副睡眼惺忪的。唐靖文沒把她的關心放在心上,繼續忙她的事,但在不經意的瞄見繼母的眼神像大野狼盯著小白兔般不懷好意的直在她身上流轉後,她有了更壞的預感。
「要你一個人負擔家計,實在辛苦你了。」
她再開金口道,一句比一句更教唐靖文渾身不自在。
「還好。」她沒敢多說什麼。
口蜜腹劍,這句話用在她繼母身上最是恰當,以繼母陰晴不定的個性,誰知道她這會兒又是打什麼算盤。因為她根本不可能沒事坐在這兒陪她閒話家常,不過也無需費太多勁去猜,因為她繼母最大的弱點就是沒有耐性,她相信只要別隨著她的話起舞,要不了多久,狐狸尾巴馬上就露出來。
關於這一點,唐靖文再瞭解不過,算算她在繼母手下也「磨練」了至少二十年,要是對她還沒有這點認識,那她唐靖文真遲鈍的可以當烏龜去了。
「最近物價是越來越高了,一個月三萬塊根本就撐不了一個家的日常開銷,你住外面,應該明白吧?」她微笑著說,繞了個圈,終於談到她的主題——錢。
「我想省著點應該夠用,再說,怡珊她不也有工作了嗎?」提起那個異母異父的妹妹,唐靖文其實也不敢對她抱多大希望。不過和她比起來,馮怡珊更算是這個「家」的一份子,因此盡點心力並不為過吧。
「怡珊的事輪不到你管,我說的是你!」她突然斥道,馬上換上副惡婆娘的嘴臉恐嚇她。要她的女兒賺錢養家?她哪捨得。
要在以前,只要馮巧娟一變臉,唐靖文馬上嚇得全身發抖,老半天不敢抬頭;可是,她現在不再是那個任人打罵的小孩,二十六歲了,她有能力照顧自己,也瞭解繼母那裝腔作勢的個性。
「我?我怎麼了?一個月拿三萬塊回家對我來說已經是很重的負擔了,加上最近擺攤的生意不是很好,下個月……還不知道能不能拿錢回來呢。」她裝出愁惱的樣子道。要嚇人誰不會?繼母要以為她只能當個應聲蟲,那就太小看她了。要不是看在父親生病以前,繼母多少也出了點力的話,她根本可以依照父親臨終的吩咐,不管這個家過她自己的生活。
「我不管你有沒有工作,一定要拿錢回來!」
一聽她說沒錢,馮巧娟一蹬地從沙發上跳了起來衝到她面前,怒目圓睜的瞪著她。但見唐靖文從容的表情,她頓時又像個洩了氣的皮球。她知道自己越來越無法掌控唐靖文,既然她越來越不怕她,也該是她狠狠撈上最後一票的時候。
馮巧娟換了個口氣道:
「除非你嫁了人,否則別想不拿錢回來,別忘了是誰把你養這麼大的。不過提到嫁人,我倒想起來了,前兩天在菜市場裡,我常光顧的那個賣菜小販,提到他想娶個印尼老婆,算算大概要花上五十萬,我就告訴他啦,娶個外國人以後夫妻倆得比手畫腳的溝通那多累,不如多花點錢娶個本地人。結果你知道嗎,聽他口氣好像對你滿有意思的,雖然他年紀稍大了點兒,不過還頗有積蓄,我看你就將就點嫁他算了。如果你有了歸宿,我也算對你爸有個交代,一舉兩得,對我們都好,你說對不對?」
聽著,唐靖文就覺頭暈目眩,繼母說的那個小販頭髮半白,照她估計恐怕都快五十歲了,還說他只是年紀稍大了點兒。她怎不乾脆幫她找個快進棺材的那種,也許她很快就可以領到遺產了呢。
「我現在還不想結婚。」喪氣道,對這個繼母、這個家,她是越來越失望。
「你好好的考慮考慮吧,如果你下個月沒拿錢回來的話,這婚事就這麼定了,知道嗎?」她半威脅的口氣,看看該交代的事都交代完了,又回房去睡她的回籠覺。原來,這才是她特地起床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