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琴挑君心

第18頁 文 / 岳盈

    「家父、家母晚點才來。我先送禮來。」

    「陶少爺太客氣了。」藍家管事謹慎的打量亨泰華麗的服飾,一眼便看出他身份尊貴。

    倒不是他眼力特別好,而是從一早上門來祝賀的賓客中學了個乖。從藍家老夫人是受太后御封的郁家三姊妹的親姑婆的身份傳出之後,應天府的名門貴族無不想和藍家攀關係。以往從未交往過的也全往府裡送禮,今日更一早上門拜訪,想看看有沒有運氣碰到名滿天下的郁家三姊妹中的一個,殊不知三人早在幾日前使派人送禮祝賀,表示家有喜事不克前來。

    藍家管事偷空看了一眼拜帖。當安國公府精緻的燙金字進入他眼皮內,他險些將手中的帖子甩出去,腳步也踉蹌了一下。

    「失禮,失禮。陶少爺怎麼不提點一下,讓我們險些怠慢了安國公世子?」由於和晏南很熟,他不免語帶埋怨的說。

    「沒關係,亨泰不會在意的。」晏南笑咪咪的回道。

    藍家管事可不敢因此失禮於貴客,恭敬的將兩人迎進門,急忙遣了小廝稟報主人。

    所以當他們走過張燈結綵的前廊時,藍家的大老爺已在廳口等待。

    雙方客套的寒暄應酬,亨泰也依晚輩的禮儀向一直謙讓不肯受禮的藍大爺拜壽,說明由於父親風寒未好,母親在家照料,無法前來祝壽。

    藍大爺受禮之後,本來想挽留貴客在大廳招待,卻見兩名年輕人眼光四瞟,顯然心不在焉,心裡有了底。

    「晏南,我看你在這裡待不住。這裡你熟得像自個家,花園裡的茶花正盛開,不如***

    帶世子去賞花,家裡的年輕人都圍著他們奶奶在春暉園鬧著,你幫我傳個話,要他們別鬧得太凶,擾了老人家的安靜。」

    「是。侄兒先告退了。」晏南接受藍大爺的好意,帶領亨泰往春暉園走去。

    春暉園裡栽種了不少茶花。著名的「九曲」為山茶中的珍品,花形六角,花層有十八層,鮮紅的花色為今日的壽宴增添喜氣。

    除此之外,還有「十八學士」,可惜花期已過,空留綠葉。

    他們還沒走進園中的主要建築春暉堂,便被夾雜著七零八落琴聲的笑語所吸引。

    晏南與亨泰走到門口,示意伺候的僕役不要驚動屋裡的人,只見眾人圍著一名彈琴的少女調笑,惹得少女不悅的嬌嗔。

    「你們不要吵啦。人家練好久的祝壽曲被你們吵亂了!」

    「織雲,不是我們吵亂了,是你彈得亂七八糟。」一名女子掩嘴嬌笑。

    「胡說,我在家彈得好好的。不然我再彈一遍。」

    眾人聽她還要再彈一遍,個個愁眉苦臉,只有玉徽微笑的點頭。

    織雲得到她的鼓勵,定下心來,重按琴弦琮琮琤琤的彈奏,這次果然比之前好,將一曲「壽比南山」彈得有模有樣。

    亨泰卻聽得心中一涼,曲調雖沒彈錯,技巧卻與他在如來禪寺聽到的琴聲相比有如雲泥之別。充其量只能說把琴譜彈對,卻沒有彈出「壽比南山」一曲中隆重熱鬧的祝賀之意。

    換句話說,織雲果如晏南說的,根本不可能是他思慕的撫琴人。

    一曲既罷,晏南忍不住鼓起掌。織雲迎上他溫柔多情的眼光,可愛的曼頰迅速湧上紅潮,含情的眸光羞答答的遞過去。

    亨泰心裡空空落落的,到了這時候他再也無話可說。就算他不在乎織雲不是彈琴人,目睹她與晏南的兩情相悅,他也沒臉強求呀。他輕歎一聲,目光不意間與玉徽相對。

    像秋日潭水清冷中不失撫媚的鳳眸清澄如水的反映著他眼裡的失落,那脈脈無從訴起的情意奇異的安撫了他受傷的心。他怔怔瞧著她,只覺得她比上次見面時出落得更加清麗動人,就像她發上的茉莉,雖然花蕊白白小小,不像艷麗的牡丹那樣顯目,無形間散發的清香卻更今人陶醉。

    他的目光不由得癡了。

    第七章

    亨泰和晏南一出現,就被藍家年輕一輩團團圍住。就連原本在前廳招呼客人的藍家大房次子藍修平都被父親遣來招待兩人。

    由於春暉堂裡多是女眷,藍修平夥同堂兄弟力邀兩人到他住的院子飲宴。楊、陶兩人不方便推卻,只得跟著他們離開,連和織雲說句話的機會都沒有。

    修平的屋裡聚集的都是年輕人,沒有長輩在場,言行舉止難免不拘小節,酒過三巡後便劃起酒拳來。亨泰尚未從之前迷亂的情緒恢復過來,又多喝了幾杯,沒多久就因酒醉而不省人事。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過了多久,自己彷彿身處在一葉扁舟。劃呀劃的小舟蕩入桃花林內,就像陶淵明筆下的「桃花源記」裡的武陵人一樣,在落英繽紛的美景裡,他進入了從未去過的新天地。

    正當他迷失在紅白爭艷的桃花林裡,悠揚的琴聲遠遠傳來。他循著琴聲划動小舟,奇異的熱切佔領他心情,宛如那琴聲能帶領他迷路的心尋到真理。

    琴音越來越近,撫琴的人就在眼前。他使勁的划動槳,覺得自己幾乎能看到那雲鬢花顏,那在桃林中幽怨對著他彈琴的女子,那素淨的容顏,就要看見了……突如其來的冰涼將他趕出夢境,粗魯抹在他臉上的力道帶來清雅的花香,亨泰在臉巾下抗議的逸出詛咒,晏南的悶笑聲隨後傳來。

    「這不就醒了嗎?再喝一碗醒酒茶就沒事了。」

    亨泰氣惱的揮開臉上的濕巾,睜開眼看到表哥可惡的笑臉。

    「你你……」

    「我什麼呀!才喝兩杯就醉了,亨泰,你的酒量也太淺了。」晏南站在榻旁彎身覷著表弟,俊朗的臉帶著笑。

    「你就不能讓我歇一下嗎?」他也不曉得自己最氣的是什麼,只曉得好好的一場美夢就毀在晏南手上了。如果他遲些弄醒他,至少還可以看清楚撫琴的玉人面貌。

    「你從申時就醉倒,現在都快酉時了,你還想怎樣?」

    「我還歇不到一個時辰。就算有必要吵醒我,你大可以讓吉祥來伺候,不勞你動手!」他氣呼呼的埋怨。

    「吉祥那小貓叫怎麼叫得醒你!我這招倒是立即見效。」他從丫鬟手中接過醒酒茶,遞到亨泰面前,嘴角斜斜勾起,充滿嘲弄的說:「要不要我餵你?」

    亨泰一副敬謝不敏的驚恐狀,掙扎的想爬起身,在榻前束手靜立的吉祥趕忙上前攙扶,卻遭他狠狠一瞪。

    「世子……」吉祥委屈的苦著臉,不敢辯白,心裡直嘀咕陶少爺害人不淺,害他被主子瞪。

    「拿來!」亨泰伸手將醒酒茶接過,幾口便喝完,慍怒的瞪視晏南。「你把我叫醒究竟想幹嘛?」

    他正待回答,一聲嬌嫩的嗓音從簾外傳來。

    「他醒了嗎?」

    「醒了。」晏南起身走到竹簾前,伸手挑起,將一位活色生香的美人兒迎進來。

    亨泰定睛一瞧,發現是織雲。她穿了件天青色絲綢的繡花上衣搭配月華裙,頭上梳著三小髻以金釵及珠飾頭巾點綴,目光在與晏南交纏了一會兒後轉向他,端莊的朝他行了一禮,擔心的看向他。

    「世子,你還好吧?」

    「我沒事。」面對那張他曾經著迷過的嬌顏,亨泰的心情頓時複雜了起來,尤其是看出織雲一縷情思全繫在表哥身上,嘴巴也不由得感到苦澀。

    「再給我些茶水。」他轉向吉祥吩咐。

    喝水時,他聽見晏南對織雲說:「讓你久等了,有沒有不耐煩?」

    「還好啦。」她嬌滴滴的應道,目光朝他這裡飄過來。「不過我等著要去找琴姊姊,大伙圍著她要她撫琴,但她很擔心世子的情況,心情有點靜不下來呢。」

    錯雜紛亂的迷離感覺怒潮似的在心裡澎湃洶湧,亨泰無法分辨那究竟是什麼,只是眼眶忽然間灼熱了起來,血液裡像是有什麼燃燒著。玉徽對他的關懷像冰天雪地裡的一盆火,讓宛如迷途旅人的自己尋到方向和溫暖。

    見他低頭沉默著一語不發,織雲首先沉不住氣,「世子,陶大哥要我把事情跟你講清楚說明白,不知你是否準備好要聽了?」

    「說吧。」他的語氣沒有抑揚頓挫,只有著濃濃的無奈。

    「那天你在如來禪寺聽到的琴聲不是我彈的……」

    織雲的解釋在他耳畔如清風流水的穿過,亨泰對自己苦笑,稍早聽到她彈的「壽比南山」,他對她有過的憧憬如水中泡影禁不起風一吹全破滅。當日曾挑動他心靈悸動的琴音這時候鮮活的翻上心頭,與玉徽在安國公府撫了一下午的琴聲相比較,立刻就領悟到玉徽才是撫琴人。

    「……事情就是這樣。」織雲一口氣把話說完,眉眼間有種放下重擔的輕快。「我可不是故意騙你,事實上我從頭到尾都沒說過琴是我彈的,所以你不能生我的氣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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