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唐婧
這世上,竟有如此出色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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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日黎!」
金月婭攜著耳朵,一邊試圖忽視那魔音穿腦似的急呼,一邊以眼角急著另覓藏身處,以免真讓那魔女給逮著。
心念急轉腳下未歇,在幾棟樓閣廊道竄動身形後,「格」地一聲響,她打開了一扇門閃入屋中,板上門,氣喘吁吁的倚著門扉,半晌後,稍稍定神,她才有空打量起屋子裡的東西,眼睛為之一亮。
屋裡的東西非金銀珠寶、非珍玩古物,只是一屋子的綾羅綢緞罷了。
這屋子該是銀拓國小公主皇甫憂的衣飾間吧!
一屋子漂亮的女孩兒衣服,頭飾、首飾、腰纏、錦袍、羅裙、襖子……等,看得她眼花撩亂,心旌蕩漾。
三歲起,她的生活裡就不曾再出現過任何屬於女孩兒當有的東西,但這並不能阻止她不去渴望,不去希冀,畢竟,喜歡漂亮幾乎是所有女孩兒的共通點。
這會兒的她不再是金日黎,而是金月婭,那個沉潛在她體內多年的自我。
一屋子的美麗衣物使她忘卻了方纔的驚懼,催眠似的,她傻愣愣地走向一襲襲閃著銀柔光芒,彷彿有著魔力的衣裳。
金湛國以產金聞名,而銀拓國則以產銀為大宗,連帶地皇室御用衣袍、配件亦均以銀絲線密繡裝飾。
不同於金絲線的霸氣,銀絲線有股淡雅安柔的氣韻,更引人想要穿戴在身,尤其像金月婭這樣向來深深喜愛銀柔色的女孩兒。
這一刻,她深深感覺到自己是嫉妒皇甫憂的,而且是非常、非常的嫉妒!
同樣身為女兒身,同樣擁有絕世容顏,皇甫憂形若燦陽,金月婭貌似幽月,雖具不同氣韻,卻有一樣的絕麗,可不同的是,皇甫憂可以光明正大的穿著賞心悅目的女孩兒衣飾,可以坦然的在陽光下咧嘴大吼、發嬌嗔、要任性,可以咯咯嬌笑,讓人哄著開心,可以在人前哭泣、承認有害怕的時候。她卻什麼都不能做,只因為在人前她是個皇子。
她必須穿著一身皇子服飾,認命地在人前演著她毫不稱職的戲碼。
她這個冒牌皇子既柔弱、膽怯又內向。
不願再去思索那些已然困擾她多年的事源,金月婭輕輕觸摸眼前引發她一聲聲歎息的衣服,有的衣裳上繡有松、竹、梅等,有些繡了蝶兒、鳥兒的圖案,生動活潑各具姿態。
其中有件繡服差點兒奪走了她的呼吸。
衣上繡有一隻開屏的孔雀,那細緻的模樣,彷彿真的。
恍若中了蠱,金月婭動手卸下自個兒身上的服飾,將那件衣裳穿上,跟著卸下慣穿的男孩兒短靴,赤著足立於銅鏡前,吸口氣她用力一扯,將頭頂上的髮冠卸下。
霎時黑瀑如雲,雙眸如星,頓若粉薔,唇若點絳,一個粉雕玉琢的漂亮女娃兒出現在銅鏡裡。
皇甫憂小她兩歲,加上她比尋常女孩兒高軌的身子,使得皇甫憂的衣裳穿在她身上稍嫌短了點兒,不過依舊不減其美麗。
她雖自知長得不錯,卻從不知道,恢復女裝的自己竟也如此漂亮動人!
她渾然忘我地勾起淺笑,在鏡前舞動輕旋,完全沒聽見外頭響起的腳步聲,待回神,來人已到門前,聽聲響該是要進房來了。
金月婭臉色一白,心底暗喊糟糕,不及多作思索,一把捉起自己的衣物短靴閃人銅鏡後的簾幕裡。
「金日黎!」
伴著聲音出現在門口的,是銀拓國的驕蠻小公主皇甫憂。
金月婭閉緊眼不敢往外願,連呼吸都暫時停止,她的秘密絕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尤其是這百無禁忌、天地無懼的小公主!
這一瞬間,她有些後悔不該同母后一塊兒出使到這鄰邦國度,參其太子的冊立大典。
若非如此,她也不會遇見這成日死纏著她的小公主,被她逼到這衣飾間,更不會落入了如此不堪的境地。
不過她當初也實在沒有太多選擇,一個是隨同父皇至山林狩獵,另一個則是跟母后出使銀拓國,對於向來足不出皇城的她而言,出使鄰邦總好過狩獵,畢竟那種血肉模糊、開膛剖肚的野蠻遊戲,父皇和其他臣於樂在其中,卻每每使她作嘔欲吐。
可她當初絕沒有想到,來到銀拓國,卻反使她淪為了別人的獵物!
皇甫憂上只有個長她四歲的皇兄皇甫峻,向來驕縱任性,要啥得啥,這一回太子冊立大典,共有三十多個鄰國來使齊聚於此,其中不少是皇子公主,可偏偏皇甫憂誰也看不上,惟獨對她金湛國的皇子金日黎情有獨鍾,無時無刻死纏著,甩也甩不掉。
金月婭縮了又縮,暗禱上蒼垂憐,千萬別讓她被人發現,她發誓脫困後,再也不敢妄想穿這些不該屬於她的漂亮衣服,乖乖地認命當她的冒牌皇子。
「憂憂。」
一個富磁性而路帶低沉的男音在門外響起,那是剛脫離青澀不久的年輕嗓音,不用看金月婭也已猜到來人是誰。
「又想幹壞事了嗎?」
上蒼捉弄!她不但沒帶走皇甫憂,這會兒竟連皇甫峻也來了。
「皇兄,」皇甫憂不依,噘著嘴,「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皇妹我除了幹壞事,啥也不會了嗎?」「這正是我的意思!」皇甫峻眼中帶笑,嗓音卻依舊低沉,很多時候他沉穩得不太像個十六歲少年。
金月婭心底歎氣,方才羨慕皇甫憂的她,這會兒卻羨慕皇甫峻,他是個十足稱職的皇子,不像她,一個蹩腳的冒牌貨。
「嘿!」皇甫憂目光有火,緊握著小小拳頭,似是隨時要撲殺獵物的野獸,「別以為你當上太子,我就會怕你!敢意我,信不信我揍你?」
「信,當然信。」他依舊好整以暇的接話,「太子算什麼?連銀拓國皇上、皇后都畏懼三分的憂憂小公主,又怎會將我這太子放在眼裡。」
「知道就好!」皇甫憂瞬間轉怒為笑,像極了三月裡的天氣,說陰時晴瞬間來去,改換上嬌嗲嗓音,她攀上兄長手腕。
「皇兄,我在找人,幫幫人家嘛!」
「找人?」皇甫峻眸中有著一絲悲憫,「什麼時候起,咱們憂憂小公主玩弄戲耍的對象已由小兔仔、小雞仔、野豹、小狸改為人了?」
「是呀!是呀!」
聽不出兄長語意中的挖苦,皇甫憂一個勁兒的點頭,「他是個人,是個好好看的男孩,很可愛且容易臉紅,好呆、好好玩的男孩喲!比我的野豹小狸們要好玩得太多了。」
「憂憂!」皇甫峻正聲,「別玩得忘形,要記得,你畢竟是個公主……」
「知道啦!」她揮揮手,有些不耐,「是母后說我可以找他玩的,還要我和他做好朋友呢!我是銀拓國公主,他是金湛國皇子,夠格了吧!」
有些時候,皇甫憂真是弄不懂這個兄長腦袋瓜裡究竟裝的是些什麼,也不過長她四歲,卻將父王母后整日諄諄告誡的禮法奉為圭臬,一點都不好玩!
「金湛國皇子?」
「他叫金日黎!」皇甫憂瞳眸中閃著夢幻的光芒。
皇甫峻想了一會,繼之顰眉,「我沒有印象。」
「你會有印象才有鬼!」
小小年紀的她罵起人來絲毫不含糊,「你的眼裡除了父王母后的訓示、除了銀拓國、除了太傅教給你堆積如山的典籍、除了授你功夫的師父武學外,從不曾見你對其他的事物多看一眼。」
這話說得連躲在簾幕後的金月婭也忍不住點頭,銀拓國大皇子眼高於頂、目空一切素有所聞,而這次來到銀拓國才真正體會他那種因著自信而流露出的持才傲物有多驚人。
大典上,十六歲的他,渾身上下有股自然天成,令人望之生畏的氣勢。
他個子高得驚人,肩膀很寬,魁梧的體魄予人壓力不小,一頭墨黑的發醒目而濃密,眼眸在燦日下竟是鐵灰色的,鼻樑高聳而挺直,面色紅潤,但他最吸引她目光的地方卻是他的濃眉。
皇甫峻有對好看而男人味十足的濃眉,但經常都是緊鎖著,或嘲謔似的微微抬動著,看得出來,在未來,他必定會是個律己甚嚴、要求極高的男人。
他是個天生的皇子,是個天生的皇位繼承人,將來也會是個成功的皇帝。
金月婭雖僅十四歲,卻對自己看人的眼光信心十足,就像她十分清楚自己是個多不適任的皇子一般。
大典上,來自各國的公主打扮得花枝招展,用著仰慕眼光仰首望著立於高台上的皇甫峻,卻連他眼角的一絲餘光都分不到,皇甫憂說得對,他眼中除了對他未來承繼皇位有利的東西外,其他一概不屑一顧。
這樣的事實也讓不少抱著深切期望而來的鄰邦公主傷心絕望,畢竟此次眾人共襄盛舉尚有另一層意義,或許籍機一併解決皇甫峻的終身大事。
金湛國與銀拓國的國勢是最強盛的,誰都巴望與他們締結婚盟,兩個國家目前恰巧都只有一位皇子,將來承繼大統的情勢相當明朗,只是兩位皇子受公主們擁戴的程度可是有著天壤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