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唐婧
匆忙趕到的殿前將軍徐光磊見形勢稍緩,至少皇上和皇后已在他們保護下,只是可憐了三名皇子……他立即命人為金玄賓解開繩索,同時朝叛賊喊話。
「凌霄王,我勸你最好乖乖束手就擒,你的同夥已被我們包抄,不戰而降。」
「沒錯,趕緊受降吧!」左丞相全凱亦率領一群侍衛自由儀宮側門出現。
「怎……怎麼可能?」金九鶴不信地反問,內心卻已方寸大亂,忍不住左右張望,尋找同黨駁斥的聲音。
「真、真的嗎?」梅定欽顫著聲問,一雙眼不住瞟溜著,他在覷好空隙,苗頭不對他才好逃。
「信不信隨便你們,總之你們今天是無法走出這個門。」徐光磊朗聲道,一字一句擲地鏗鏘,手一舉,數十名將士架起弓箭,準頭全瞄向叛軍,嚇得梅定欽一顆老膽都快破了。
還是先走吧!想著,身一縮,他就要往後逃命去。
眼角瞥見他的動靜,金九鶴冷哼一聲,「想取我的命?沒那麼容易!」手一址,將梅定欽拉了回來,反手將他推出,頓時亂箭齊飛,梅定欽活生生成了人形刺蝟。
金九鶴趁眾人躲箭雨之際,靠著幾個武功不弱的心腹掩護,趁亂閃避了出去。
幾人邊逃不忘製造些障礙物阻礙遲來的禁衛軍追捕,推倒廊上照明燈籠,讓火舌為他們形成屏障。
「快救火!」遭火勢阻攔,眾人無奈地先去打水滅火,眼睜睜地看著,在火光掩映中,金九鶴的身形越行越遠……
序幕
三歲前是否該有記憶?
她並不知曉,只是那一夜!
那駭人的一夜!
冰冷的月、凍寒的夜、殺戮吼聲、血腥臭味、哀嗓乞求,各種聲浪在她稚嫩而纖弱的心靈裡留下永遠不能磨滅的記憶……
雖然後援終於來到,解除了她和父王、母后的危境,但那一幕卻已在她腦海中扎根。
她較平常人還要柔弱的性格,也不知道是否就是因著那場浩劫而導致的。
那血腥的一夜經常在她夢中重演,她從未告訴過其他人有關於她的恐懼,但日復一日獨受夢魘侵擾。
而自那一夜之後,原有屬於她的小女兒夢幻即已遠逝。
與奶娘虞嬤嬤待在寢宮足不出戶十五日後,她渾然無知地讓人卸下公主服飾,換上了原該是屬於她兄弟們的皇子禮袍,並且將一頭她向來最寶貝、最引以為傲的柔亮青絲整個盤起,塞入髮冠。
「母后!」
她望著憂心忡忡的奶娘和母后給她換上的皇子衣飾,滿懷困惑。「為什麼給婭兒穿這一身?」她扯了扯束腰帶,滿心不悅卻也不敢明目張膽表態,婭兒不喜歡。」
「乖女兒!」君芷衣不捨地將稚女攬入懷中,想到或許再也不能如此率性地直呼女兒時,心頭一陣淒楚,「聽母后說,從今日起,你不再是咱們金氏王朝的二公主了。」
「為什麼?!」她又驚又慌,靈美眼眸亮著愁,「父王母后不要婭兒了嗎?」
「傻丫頭,當然不是。」君芷衣擰緊她,在那一夜後,臉上難得出現了笑意,「你是父王母后的心肝寶貝,我們怎麼可能不要你,不能當二公主金月婭,是因為你得暫時頂替你皇兄金日黎的身份。」唉!當初他們事前便得知會發生政變,先行將兩位皇子及一位公主,交由信任之人送出宮外,相約十五日後送回。
留下一位公主是為防受托之人出了差錯,皇室血脈就此斷送,抉擇之下,選了與大皇子眉目間相似的二公主,另外再找來三名孩童偽裝其餘血脈。
如今已過了十五日,受托之人竟是未依約將皇子、公主送回,且還斷了消息,叫她和皇上是憂心如焚。
如今他們只好將留在身邊的二公主偽裝成大皇子教養,私下繼續派人四處找尋其他三位皇子公主的下落。
「婭兒不懂。」她傻傻的搖頭。
「你不需要懂,」君芷衣揉揉她的髮絲,一臉慈祥,「你只要知道父王及母后所作的一切決定,都是為了皇室安定,為了王朝子民的福祉就成了,王朝不得一日無皇子,否則會讓百姓人心惶惶、讓亂臣賊子存有異念,所以在你皇兄回來前,你必須先暫代兄長職責當個冒牌皇子。」
「冒牌皇子?」
這個詞兒別說小月婭聽不懂,連一旁的虞嬤嬤都是一頭霧水,但無論如何,皇后的命令她就得從,除了悶著頭趕緊幫乖巧柔弱的二公主裝扮打點外,她不敢多問一句。
「母后,」小月婭又問:「這樣得多久?」
「母后也不知道,」君芷衣的搖頭顯出百般無奈,「也許只要十幾日,也許要幾年工夫,也許……」聲音突然停住,接續不下去。
「娘娘呀……」虞嬤嬤半天才擠出聲音,想到公主的未來,老臉兒皺成一團,「總不能讓二公主這……這麼一輩子偽裝下去吧!」
「當然,」君芷衣輕歎口氣,「哀家和皇上也不希望看到自己女兒不男不女的過日子,只是實在沒把握這種日子得過多久,但我們一定會盡力,使婭兒恢復正常模樣的日子早些到來,而在此之前……」
她再度攬緊金月婭,語帶泣音,「乖女兒,一切都要委屈你了!」
「母后,婭兒不覺得委屈,你別哭了。」小小年紀的她懂事得令人心疼,「婭兒都聽你和父王的安排,不會再多問了。」
君芷衣欣慰地點點頭,輕輕地吻了吻女兒額頭,像是兩人間達成了協定。
於是,自這日起,金月婭頂替了兄長的名字與身份,成了金氏王朝的皇子。
一個冒牌皇子。
第一章
玄武十四年
日頭極烈,射著令人睜不開眼的光芒,銀拓國皇城裡,遼闊的競技廣場上,沙塵翻騰,一般人若處於這樣的熱潮下,怕連動都懶,更何況策馬縱奔。
但這會兒,全場上萬人的目光全緊鎖在場中駿馬上那扶人影,即使日頭再烈,沙塵滾滾,也沒人捨得轉開視線或眨個眼。
「真好!真好!」
讚不絕口的是金湛國皇后君芷衣,「這個氣勢與本事才真有個皇太子的模樣!」
「您過獎了。」
接腔的是銀拓國皇后,臉上雖是笑盈盈的,眼神卻不曾稍離場上的愛子。
君芷衣身旁一身皇子錦袍,束著髮冠,面如冠玉,瘦如清柳的十四歲少年在聽到母后的贊語後,忍不住扁扁嘴,她懂母后的意思,她自然會欣羨人家孩子有太子的架式,只因為同樣身為一國太子,她金月婭,卻是個柔弱膽怯的蹩腳皇子。
她當然比不上他,金月婭在心頭為自己抗辯,那傢伙是個男人,是個貨真價實的皇子,而她不過是個荏弱女子。
是個看到小昆蟲會尖叫閃躲,看到蛇會嚇癱,甚至看到人群洶湧會膽怯的躲在布幕後不敢出來的小女孩,縱使她穿的是一身皇子的衣袍。
場中騎馬縱橫的距離太遠,金月婭瞧不真切,卻也不得不將他過人的騎術記入腦海。
場中的男人雙手放開韁繩,單用臀腿控制奔馳中的座騎,雙手搭弓,朝著遠遠的箭靶放矢而去,有十座箭靶依序隔了段遙遠距離列在他途經的路上。
眾人耳中只聽得咻咻穿雲破風的勁響,不及會意間,男子已在短短時間內奔完全程,在他身後,十座靶上各添上一支銀拓皇族的飛羽,一支支絲毫不差地立在紅心點上。
全場先是靜謐,接著群眾無法自制地興奮鼓掌喝采。
男子舉起手向歡呼的眾人微笑示意,不驕不矜,他縱馬先在群眾面前繞了一圈,才回到場邊搭起的檯子前。
場外上萬名的群眾都是銀拓國臣民,今兒個是特地前來觀賞他們十六歲皇子皇甫峻冊立為太子的儀式,在通過七項極為嚴苛的戰技考驗後,他已然成功地獲得在場所有臣民的認同與愛戴。
這項測試是歷年來銀拓國太子所必經的考驗。
在往昔,若皇室同時有多位皇子,這項測試就成了拔擢最適任人選的方式,而皇甫峻雖然是當今皇上和皇后的獨子,再如何不濟也定能繼承大統,可他卻不心存僥倖,不但接受完七項測試,且以完美亮眼的成績與過人的氣度讓全國人民心悅誠服。
「皇兒呀!」君芷衣壓低嗓,「你瞧瞧,這年輕人是先與臣民分享榮耀,果然懂得收攏民心,在他身上你可得多學著點。」
金月婭輕應了聲沒搭腔,懶懶地不太帶勁,如果這幾天母后打算不時地對她耳提面命這男人的優點,且拿兩人做比較的話,她會先練好隨時閉上耳朵隔絕噪音的本事。
艷陽下,駿馬上的皇甫峻自信十足、神采俊朗的踱來,她聽見身旁此起彼落的讚歎聲,其中大多數是出自於鄰邦諸國被邀來觀禮的公主們。
金月婭無意盲從,也向來討厭隨著眾人起舞,但她不能控制地,在皇甫峻的面貌清晰躍入眼簾之際,微微發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