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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頁 文 / 吉兒·柏奈特

    奇怪的是,他到最近才明白他的驕傲也可能導致災難般的後果。毋庸多費思量,亞力明白自己所做的,正是他一度警告過多恩的事:讓情緒支配他的行為。他匆促的婚姻便是受傷的自尊直接導致的結果,也因為他擔心他人的想法。而這是貝爾摩公爵難以啟齒承認的弱點,更使得他把他的妻子藏起來。

    他又旋轉拆信刀,心裡還在為自己的行為找理由並試著減輕罪惡感。他的妻子是女巫,一個他完全無法改變的事實。他甚至懷疑這是上天為了他利用她而給他的懲罰,因為從她第一次睜大眼睛崇拜地望著他,他便知道可以對她為所欲為了。而為了他自己的方便,他娶了她,將之作為他的自尊的療創劑。

    但他並不打算讓喜兒知道他曾蠢到向受傷的自尊屈服,因為有部分的他是非常以自己能滿足她的夢想為傲的。他不要她鄙視他,他要她的尊敬,或許比想要上流社會的尊敬更甚。

    生平中頭一遭,他的姓名、頭銜與在社會上所扮演的角色,跟某個人對他的看法沒有半點關聯。她總是叫他是她的亞力,不是她的丈夫、公爵或其它什麼的。他的財富與血統無關緊要,奇怪的是,她的血緣與女巫的身份也是。聯繫他們的是某種深刻而無法控制的東西,他無以名之,卻確實知道它的存在。而且它嚇壞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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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肚子對肚子、背對背,我就是這麼煮羊犢」

    喜兒站在廚房門口看著約翰將半隻羊串在烤叉上,然後哼著歌走向料理桌。兩個廚房女僕也都隨著節拍──一個在揉面,另一個切洋蔥。

    約翰唱完那首歌,舉起一隻壺喝幾大口,突然間看見了她。「夫人。」沒理會女僕驚駭的抽氣聲,他咧嘴笑著慇勤地行個禮,牙齒像他耳環一樣亮閃閃的。

    「請別讓我打擾你們的工作,」喜兒舉起一手說道。「我只是有點餓了。」

    「那是自然,夫人這一整天都沒吃東西呢。」他精明地看她一眼,走向角落的桌子拉出一張椅子。「夫人坐這裡,約翰馬上給妳弄好吃的東西。」

    他唱著歌給女僕各種指示,幾分鐘後她面前的桌上已經放滿足可使宅裡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吃個飽的食物。

    「只要一小片麵包和奶油就夠了。」

    「夫人吃得像蜂鳥,很快看起來就會像蜂鳥了。妳錯過了早餐,又沒喫茶點,今天晚上又很晚才會吃晚餐。」他放了一杯奶在桌上。「哪,把這個喝了。」

    她淺啜一口,張大了眼睛。「這不是牛奶。」

    他點點頭。「是椰奶加菠蘿和葡萄酒的魔法。」他對她眨眨眼。「喝掉吧。」

    這種飲料真是好喝極了,她一面吃東西一面又喝了兩杯。一小時後,不知是那棵老榆樹或是她肚子裡的食物的緣故,她手裡拿著另一杯魔法飲料,一路哼著歌幾乎是飄著上樓。突然間,一切似乎不再那麼淒慘了。

    波莉為她穿上一件綴滿珍珠與玻璃珠的午夜藍禮服,藍色的鞋跟也是玻璃做的。她才剛戴上白手套,一個僕人便來通報說馬車與公爵閣下都在樓下等著了。波莉迅速為她戴上先前亞力拿來的藍寶石珍珠項鏈,便離開去拿外套。

    喜兒注視著鏡中的她。是的,她看起來又像個公爵夫人了。她拿起杯子喝完第四杯椰奶飲料,舔舔上唇再看看鏡中的自己,舉手輕觸冰冷的寶石項鏈。

    她想亞力送首飾來當然就是要她戴上,沒有隻字詞組,他也沒親自為她佩戴並像前一夜般以熱情的吻作結。她轉離鏡子與回憶,房間旋轉起來。她抓住一張椅子的椅背並作幾次深呼吸,房間靜止下來。

    天哪,天哪,她想道,也許我在樹下待太久了。她搖搖頭,又暈眩地蹙起眉片刻。可恨的亞力又偷偷回到她亂糟糟的思緒中。

    她望著鏡子,不大喜歡鏡中的自己。她一副消沉沮喪的樣子。她找出她的蘇格蘭尊嚴,抬高下巴睨視著鏡中她的影像。這樣好多了,她想道。現在,在花了這麼多時間思考她的處境後,她決定該是行動的時候了。她不再扮演好女巫,因為那只帶給她心碎而已。

    亞力是自己要求她嫁給他的,她根本沒強迫他。事實上,她曾非常努力試著說不,但他卻不讓她說。她很確定當時他是真的想娶她,但是為什麼呢?對這一點她就是想不出個所以然,卻也打算在今晚結束前要弄個清楚。

    茱莉或許擁有他的心,但喜兒是他的妻子,一個知道她丈夫利用了她的妻子。接受這事實是痛苦的,但她已在淚水中經歷過這個過程。

    現在她的感覺是生氣,因為亞力對她太不公平了。有一大部分的她真想再拿雪球砸他,或許先丟個兩、三百個吧。

    少數會惹她生氣的事情之一便是不公,例如驛站的小男孩被迫呼吸嗆人的煙霧;例如忠心耿耿的傅比卻被掃地出門;又例如可憐、笨拙的賀蒂亞被個令人厭惡的男人無端當眾侮辱。而今她自己也面臨相同的處境,於是許久以來第一次,她為自己生氣了,非常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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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貝爾摩的馬車跟在其它各種交通工具後面,緩緩駛近位於科文花園內的皇家劇院前。亞力若有所思地望著他的妻子,她安靜得頗不尋常。昨天晚餐後她還快樂而期待地告訴他她從沒上過劇院,他還以為她應該會把臉貼在玻璃上,努力看清楚花園內的各式燈籠,或者是熱切地每隔兩分鐘就問他到了沒有。結果她只是靜悄悄地坐著,手不時抓著座位的扶手。坐在他對面的正是再完美不過的公爵夫人,但卻不是小蘇格蘭。

    「妳不舒服嗎?」他問道。

    她轉向他,眨兩下眼睛、點點頭,深呼吸一下便又轉回去了。她臉上沒有生動的活力,對他的問題也只答是或不是。她使他想起他所認識的那些英格蘭女人,而他並不喜歡。

    馬車停下,一個僕役打開車門。亞力下車並轉身協助她。她不看他,只是把手放在他手中,一俟下車便又猛抽回手,仍是不看他。

    他的好奇心被挑了起來。他在她眼中看見憤怒只有兩次:一次是他質問她關於卜梅爾的事時,第二次就在一秒鐘之前。他扶著她的手肘進劇院,轉向通往樓上包廂、站有幾位皇室僕從的寬闊台階。其中一個遞給他一份節目單,並領他們上樓。

    途中她兩次幾乎跌跤,幸好亞力都及時扶住了她。他正想開口問她,她卻高傲地抬起下巴繼續往上走,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似的。幾分鐘後他們與王子寒暄,接著便在王子右手邊的榮譽座位就坐。

    片刻之後,她終於決定看著他並問道:「我們要看的是哪出戲?」

    之前他根本沒想到這個,便看了一眼節目單,霎時但覺臉上血色褪盡。他無法置信地瞪著劇名。

    「馬克白」三個字也回瞪著他。

    他沒呻吟、沒思考;他什麼也沒做,只是說:「莎士比亞。」

    她扮個鬼臉並轉向舞台。王子傾過身來說道:「我親愛的公爵夫人,身為蘇格蘭人,妳一定會喜歡這戲碼的。我們還特別情商莎拉西登斯小姐扮演她最具代表性的角色:馬克白夫人。」

    不一會兒,幕在觀眾的鼓噪喝采與口哨聲中升起。一個演員走上舞台並喊道:「蘇格蘭!一片開放的土地。」

    王子微笑地朝她點點頭,亞力則密切注意著她的任何反應。舞台上閃電雷鳴大作,女巫們上場了。

    這回亞力真的呻吟起來,他忘記這三個演員的服裝和化妝有多可怕了。王子這時又說道:「看!蘇格蘭女巫來了,她們真醜得可以,不是嗎?」他四周的每個人都點頭附和──除了喜兒之外的每個人。

    她的眼睛自王子那邊轉向台上,久久注視著丑到極點的女巫們長滿疣的臉、披散的白髮和黑衣裳,一雙憤怒的綠眸緩緩轉向亞力。

    他湊過去對她說道:「記住妳的身份,旁邊的人又是誰。」他朝攝政王一點頭。接下來幾幕,她一直在看戲,他反倒一直在看她。她似乎已經可以接受這齣戲了,只在女巫們又出

    現並傳達不祥的預言時身子僵了一下,他不禁鬆了口氣,直到又過了幾幕。

    他該將雷聲視為警告的。女巫們出現並圍著一隻冒著泡泡的大鍋吟唱道:「加倍、加倍的辛勞與麻煩,大火燒熱了鍋滾翻。」

    片刻後大鍋滑過舞台,留下女巫們手持攪棒站在那裡滿臉驚愕。他看了兩次才敢確定自己真的看到了。女巫們互相交換著困惑的眼色,然後追過去大鍋那邊並一路喊著各種東西的名稱,同時作出將它們丟進鍋裡的動作。「龍鱗!」

    大鍋內噴出一股火焰,女巫們尖叫著後退。它繼續冒著煙和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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