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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文 / 吉兒·柏奈特

    「閣下!」

    亞力暗自呻吟一聲。

    「看,吉妮,是貝爾摩公爵閣下呢!世界真小哪!」那女人以比飛鏢更快的速度走向他,她的同伴則亦步亦趨地跟在她後面。

    他像身陷泥淖似地釘在原地。

    「哎,我們才正聊到您呢。」她在他的正對面站定。「亨利親愛的,」艾姬夫人轉向她那怯懦的丈夫。「拜託你去訂個私人套房吧。」她對這個房間蹙蹙眉,用蕾絲手帕在她的鼻尖揮著。「空氣真不好。」她轉回來繼續吱吱喳喳。「我簡直無法相信會在這裡碰到您。您知道,吉妮──您認識衛吉妮小姐吧,還有丁夫人」

    亞力對另兩個女人──倫敦的第二和第三大的大嘴巴──點點頭。一群三姑六婆。

    「正如我剛才所說,吉妮說席莎莉告訴鄧夫人,鄧夫人又告訴她說施茱莉──您的茱莉小姐──私奔了──我就說那是不可能的,貝爾摩家的人絕不會做這種荒唐事,而且我還知道您隨時都會宣佈訂婚消息。結果她居然告訴我新郎不是您,哼,我的反應是大笑三聲,哈哈哈。」

    她的同伴全都格格笑起來。

    「我說啊,沒有哪個神智清楚的小姐會為了區區一個少尉而拒絕貝爾摩公爵的。」

    丁夫人與吉妮小姐一致點頭。

    「而且全上流社會都曉得您對她一見鍾情,我都還清楚地記得那個晚上,就像昨天一樣」

    貝爾摩公爵文風未動,但若有人仔細看,仍會發現他稍微繃緊了下巴,眼中沒有半點溫暖,而且他的站姿也更挺直、僵硬了些。那女人說得愈久,公爵的呼吸也變得愈加規律。

    然後她的丈夫踅返。「這家客棧沒有私人套房,我想這也是閣下會在這裡的原因,對不對,貝爾摩?」

    亞力尚未回答,艾姬夫人已倒抽口氣像個消了氣的氣球似地癱在硬板凳上。「沒有私人套房?噢我快昏倒了。」她用手背按著前額。

    「好了好了,親愛的。」亨利爵士取過他妻子手中的手帕幫她搧風。「他們有間女士休息室。」見他老婆馬上就要站起來,他趕忙說道:「可是親愛的?那房間裡現在有人,妳得等一下。」

    她又「消了氣」。「為什麼我們要等?」

    「似乎是有位可憐的小姐受了傷,醫生正在替她檢查。」

    顯然這件事引起了她的興趣,因為她又一副再健康不過的模樣r連珠炮似地對她丈夫發出一連串的問題。「她是誰?你問過了沒?她叫什麼名字?和誰一道的?我們認識她嗎?你怎麼沒問清楚呢?」

    亨利爵士喃喃說了些什麼,但他老婆顯然一點兒也不滿意,沒多久她已成了淚人兒。「噢,亨利,你知道我有多麼需要被需要的,那女孩很可能也正需要我呢。」她發出像堵塞的壁爐發出的呻吟聲,然後戲劇化地一手撐在桌上,正好壓在特別許可上面。

    亞力渾身一僵。

    沙沙的紙聲令一隻眼睛好奇地張開,然後是另一隻。她低下頭,痛苦的表情被像是發現了通往天堂的邀請函似的興奮所取代,眼神和亞力的獵犬發現野兔時的眼神如出一轍。她拿起那張紙讀著,然後自紙的邊緣打量他,對他露出她最迷人的微笑。

    她在他鼻子下方揮著那張紙。「哎喲,閣下,想不到你還挺滑頭的嘛。」

    這時老闆的妻子走出來要亞力進去。他一言不發地拿走艾姬夫人手上的許可書,直接穿過客棧的大房間。就在打開休息室之際,聽見她在低聲──那種連被鎖在西敏宮他房內的瘋國王都聽得見的耳語──說道:「那裡面是茱莉小姐,吉妮,他和茱莉小姐要結婚,我就告訴過妳那個有關什麼軍人的可怕謠言不可能是真的。」

    亞力深呼吸兩次,低頭望著他握在門把上泛白的指關節。又作了兩次深呼吸之後,他開門進入房間,並即刻合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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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椅子上的喜兒對醫生說的話根本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因為公爵人就在不到五呎外。她伸長脖子想好好看他一下,但合上醫務包站起來的醫生卻擋住了她的視線。

    「只是輕微扭傷而已,閣下,」他對公爵說道。「我已把它緊緊包紮起來,這位小姐走走路應不會有什麼問題的。」他轉向喜兒。「是不是,親愛的?來,讓閣下看看。」他扶她站起來走一小段路到壁爐前,她看向公爵,意外地發現他看的不是她的腳,而是她的臉。

    「讓公爵閣下看看妳的腳踝情況如何。」醫生似乎完全不曾察覺到每當她與公爵接近時便會出現的魔法。甚至有那麼片刻,當他的眼神變得專注而私密時,感覺上好像他就在她身體內似的。她將裙子拉到腳踝以上並再次看向公爵,他遲疑一下,便垂眼看向她正在轉動的腳踝。

    「不會痛了嗎?」公爵問道。,,

    「不了,」她答道。「一點都不痛。」她又對他微微一笑。「謝謝你。」

    「一、兩天之內她不能走太多路,但那之後就算她要一路走回蘇格蘭也沒問題了。」醫生說著笑了起來,喜兒想起早先在馬車上說的話,不禁紅了臉。然而公爵的表情絲毫沒變,一徑是嚴肅、沉思的模樣。

    他付錢給醫生併合上房門。喜兒不想傻愣愣地盯著公爵閣下,於是便開始將披在一張椅子上她外套的下襬抖一抖,讓水珠流下來。

    「妳與新任的瑞汶伯爵聯絡過嗎?」伯爵問道?

    喜兒被這問題嚇了一跳,於是轉過去看著他。「沒有。為什麼呢?」。

    「我想既然妳的家人都已亡故,他對妳應該是有責任的。」

    「如果我和那邊的親戚聯絡,只怕我祖母會在墳裡翻身了。相信我,閣下,在那裡並沒有遺失的什麼愛的。」她想起父親告訴過她,有關羅家人如何殘忍地待他的英格蘭母親的事,更難以相信會只因為曾祖父的死一切便隨之改觀。她眼中閃動著蘇格蘭的驕傲與頑固?「就算我飢寒交迫無以為繼,也不會去找羅家人。」

    「我明白了。」他沒再說什麼,卻似乎在思索著她的每句話。她不禁猜測他究竟在想什麼,他所想的是否全都是嚴肅的事,或者偶爾也會和她一樣至幻想的美好世界一遊。

    他的靴子落地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她望著他走向她,不確定自己是要站在原地或是往反方向逃走,他一隻手臂擱在壁爐架上,沉思地望著爐內熊熊的烈火。

    火光照亮了他的頭髮和側影。他有一管筆直、貴族氣派的鼻樑、高聳的顴骨、強壯的下顎則是未刮的胡青。她著迷地想像著它摸起來會是什麼感覺,並不自覺地撫摸自己的下巴。

    空氣突然變得暖和起來,房間也似乎突然縮小了。她的髮際、脖子和胸口開始出汗,於是她走到另一邊離火遠些的地方。

    「妳什麼時候出生的?」他突然大聲問道。

    她驚跳一下,然後答道:「一七九二年。」

    「哪一天?」

    「六月二十七日。」

    他沉默著。

    「怎麼了?」

    他沒回答。

    「閣下?」

    「我在思考。」

    「關於我的年齡嗎?」

    「不盡然。」

    「那究竟是什麼?」

    他眼中帶著一絲歉意地緩緩走向她。「關於我即將要做的事的影響。」

    「噢,」喜兒後退一步。「那是什麼呢?」

    亞力只是沉默地前進。

    她略感威脅地又往後退,差點絆倒椅子。

    他攫住她的雙臂並將她拉向他。

    「噢,我的天!」

    他的手繞過她的頸背將她的嘴拉向他的。她被催眠似地望著他的唇愈靠愈近,終至感覺到他的鼻息拂在她發乾的唇上,她不自覺地閉上雙眼。她渴望這個,但似乎過了一輩子那麼久,他的唇才試探地輕掠過她的。

    請別使這只是個夢,她默默祈禱著。他的唇一再地輕刷著她的,帶著一種她絕沒料到一個從來不笑的男人竟然也會有的溫柔。她好怕這一吻會結束,而且又想要再多一些。當他終於停駐在她唇上時,她轉動頭部作更親密的接觸。他用手撐在她後腦使她無法移動,她挨在他胸前融化了。她完全沒想到親吻會如此美妙而溫暖,真實甚至比她的白日夢更棒。

    他的另一隻手臂滑過她的背將她的腹部微壓向他,撐在她後腦的手移向她頸間愛撫著。他輕舔她的上唇,而後舌尖掠過她的唇線。她驚喘一聲,他便充滿了她的口中,不斷探索與撤退。當他的舌與她的嬉戲共舞著時,她不禁渾身輕顫起來。

    她覺得這一定就像飛行,只是比那更好。他嘗起來是她最喜歡的各種味道的總和:香噴噴的薑汁麵包、甜甜的檸檬蜂蜜、奶油圓餅和草莓派、陳年醇酒和新鮮的酵母麵包。她暈暈然,全身輕飄飄的,血液發狂地在體內奔流,心跳如雷鳴。她感覺忽冷忽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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