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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文 / 吉兒·柏奈特

    「我明白了,妳很能隨機應變。」

    「是的,我的確必須迅速思考。」

    不知怎的,亞力有種他們在各說各話的奇怪感覺。他試著以邏輯解決他的困惑。「妳想過打開車門嗎?外面相當冷。」

    她望向他身後的濃霧。「沒有,不過那確實有道理多了。這也是為何你是個公爵而我是個女──」她一手摀住嘴,亞力只看得見她大睜的杏眼。然後她緩緩放下手。「女人的原因。」

    「閣下,霧愈來愈濃了。」

    亞力轉向韓森。「你檢查過其它的樹了嗎?」

    「都檢查過了,每一株都像倫敦塔一樣強壯堅固。路上安全了,閣下。」

    「好,告訴其它人我們準備上路了。」亞力回頭,再度面對她帽子後面的飾羽。他搖搖頭垂眼看著她正緊張地扭絞著的手,不禁聯想到一隻在狐狸口中的小白免。她純真的氣質吸引著他,還有她散發出來的那種柔弱無助。他突然感到一股想使她放鬆下來的衝動,而他甚

    至記不得自己何曾有過任何類似的善心。

    「梅小姐。」

    她像被捏了一下似地跳起來。

    「我們會帶妳到一家旅店,請個醫生來檢查妳的腳。」和妳的腦袋,他想道,或許還有我的,因為他突然發現自己正盯著她微彎的唇。他別開視線跨上馬車在她身邊坐下,多恩和塞莫隨後也上了車。幾分鐘後,馬車已安全駛離林區來到開闊的大路上。霧愈來愈濃了。

    亞力審視著女孩,自問是她的什麼如此吸引著他?有那麼片刻,她看著他時彷彿當他是某種奇跡似的。女人向來為他的財富與頭銜而死盯著他,這沒什麼稀奇的。但這個女孩卻與眾不同,她有種光是看他一眼便足以觸及他的內心的神秘能力,而他卻怎麼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車廂內沉默了幾分鐘,多恩又拿出酒瓶來。亞力正想叫他這個近來日益放浪形骸的朋友把酒瓶收起來時,卻聽見塞莫的抽氣聲?亞力轉向他,發現後者正直盯著女孩,嘴巴大張;而多恩也瞪大雙眼,酒瓶暫時被忘記了。

    亞力看向她,沒發現任何奇怪的地方,然後又轉向他的朋友。

    「你看見了我剛才看見的嗎?」塞莫問多恩。

    伯爵的回答是灌一大口酒,再瞇起眼注視女孩。

    亞力又看看她,仍看不出個所以然。,

    「我也要。」塞莫說著搶過多恩的酒瓶。

    「沒用的,」伯爵說道。「我剛又看見了。」

    兩個男人再次望向她。

    「你們兩個少喝點,有女士在場。」亞力意味深長地看了酒瓶一眼。

    「她的領子會動。」塞莫低聲說道。

    三個男人全都望向她,視線集中在她喉間。亞力從她的表情看出她的心思一定飄得老遠,八成是在蘇格蘭吧,他想道。

    片刻後,當她外套上的毛皮領子又抖動一下時,她大概是感覺到了他們的視線而抬頭望向他們。「有什麼事嗎?」

    「妳的領子在動。」塞莫告訴她。

    她抬手輕撫皮毛。「噢,」她笑起來。「牠是「西寶」。」她說道,彷彿這便解釋了一切。

    一隻尖端帶黑的爪子自她肩上垂下,她的領際傳出一聲像是夏天時在海德公園升空的熱氣球的奇怪聲音。她看著他們說道:「牠很愛睡。」

    亞力盯著那他原以為是衣領的毛皮。「牠是活的?」

    她點點頭。

    牠呼嚕作聲,接著又發出嘶嘶的鼾聲。

    「請問,「西寶」是什麼東西?」

    「鼬鼠。」

    「多恩也是,但他不會發出那麼可怕的噪音。」塞莫說著為自己的機智笑起來,他很少有反將伯爵一軍的機會的。

    多恩揚起一道眉。

    「妳把一隻鼬鼠纏在脖子間。」亞力說道。

    「事實上牠是只貂鼬,而牠喜歡在那兒睡覺。」

    「我也會喜歡。」多恩的視線停駐在她頸間。

    亞力靠回椅背上狠狠瞪了多恩一眼要他別開尊口。「這兩位紳士其實是無害的。正如我說過的,我是貝爾摩公爵;眼帶血絲又管不住舌頭的這位是多恩伯爵。」

    「傷害妳是我最不願意做的事。」他對她露出一個狼般的微笑。

    「而這位,」亞力指著塞莫繼續說道。「是塞莫子爵。」

    「塞莫是無害的,」多恩又插進來說道。「也沒有大腦。」

    這句話自然又引發一陣唇槍舌劍。亞力決定不理他的朋友結束這席引介,遂轉向女孩,只見她來回看那兩個男人再轉向他,並伸手將她的鼬鼠繞緊些。他看得出她表情豐富的小臉上的憂慮,心中某個未曾被觸及的地方霎時亮起一小簇感性的火花。他伸手想安慰她。

    她深吸一口氣又開始喃喃自語起來。一聲大叫後,馬車開始瘋狂地往前衝,乘客們紛紛抓住任何能使他們免于飛到彼此身上的東西。車伕發出更多喊叫與詛咒,另一聲砰然巨響後,車廂下傳來一陣急促的嘎啦聲。

    亞力抓住她並緊緊將她擁在胸前,試著減輕車子駛過不平地面時的震動。他們撞上了某個堅硬的東西,他的身體將她的釘在座位上。衝力迫使他在她身上移動著,她女性化而柔軟的每一吋都貼緊了他。她緊抓住他的外套,驚恐的喘息將陣陣熱氣吹在他耳際。

    突然間,他無法控制地敏銳地察覺到她是個女人。她驚訝地迎上他的目光,然後好奇,再轉為搜尋。他們的世界悄然無聲,他掙扎著控制兩人間傳遞的自然衝動。她再度梭巡著他的臉,令他本能地掩飾住自己的反應。別看得太多,小蘇格蘭,這裡沒什麼可給妳的。

    她臉紅起來。他們之間存在著一股渴盼的哀傷,彷彿他們都說出了自己的念頭似的。她閉上眼睛並轉開頭。馬車撞上另一個東西,他更箍緊了她。

    多恩詛咒著。馬車車速終於慢下來,最後停住。亞力一臂環住喜兒坐了起來。伯爵憤怒的聲音在車內迴響著。「快下去,塞莫!你那可恨的硬膝蓋正頂著我的背呢。」

    亞力與喜兒望著他們。伯爵金髮的頭嵌在地板的角落,雙腳則抵著車門,子爵在他身上抓著座位的另一邊避開伯爵的靴跟,鼬鼠則攀著塞莫的外套領子。

    「我沒辦法,多恩,我沒地方擺我的膝蓋。」

    一陣混亂之後,接著一聲大聲的呻吟。「小心我的肩膀,那很痛的。」

    「抱歉,給我幾秒鐘把這只動物從我脖子上拿掉。」

    「過來,「西寶」。」喜兒張開雙臂,鼬鼠搖搖晃晃地投入其中。亞力注意到自己仍擁著她,趕忙抽回手臂;塞莫坐正後也開始拂去自己身上的灰塵。亞力拉多恩一把坐起來後,車門開了,白著臉的韓森探進頭來。「抱歉,閣下,馬具壞了。」

    「能修嗎?」

    「他們正在想辦法。」

    「妳有沒有受傷?」亞力問喜兒。

    她沒看他地搖搖頭,仍將她的鼬鼠緊緊抱在胸前。她頰上沾著泥土,帽子歪了,帽上的飾物零零落落地垂下來,看在他眼中簡直就像是一隻從巢中掉下來的乳燕。他感到一股將她

    安全送回「巢」中的衝動,直覺地認為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她孤單單地在這世界上。

    他掉開視線,因為她那無助的表情害得他無法思考。他下了馬車走向馬隊及正在修馬具的兩個人「「是誰負責駕車的?」亞力的語氣顯然不利於被告。

    「是我,閣下。」車伕詹姆答道,接著又急急說道:「那是全新的,堅固得像榆木一樣。我從沒見過這種事,一吋厚的皮製品竟像一張薄紙似地就這麼斷了。請您過來看看。」他拉起皮帶讓亞力檢查。斷落的兩端沒有任何割痕。

    「就快好了,閣下,只需把皮帶換掉就好。」

    「好。」亞力往回走上馬車。「隨時出發。」

    「這是個預兆。」塞莫瞪大眼睛喃喃道,一副馬車隨時會亮起超自然的光似的表情。

    多恩被他的白蘭地嗆咳一下,然後旋回瓶蓋將之放回口袋,再調整好他的吊腕帶。

    坐好之後,亞力突然發覺他外套上被喜兒抓過的地方已經發縐。然後就像她真的伸手觸及他一般,他感覺到女孩那熟悉而又無從捉摸的目光。她似乎正在記憶著他的臉,令他不自在到了極點。

    這一刻他只想快快抵達旅店。他冷冷地看她一眼,但卻在迎上她的視線時立即消融,不知怎的,他看著多恩的傷臂,再看向女孩,只覺得兩者之間有所關聯。馬車開始繼續前駛後,貝爾摩公爵仍陷於深思之中。

    不久之後,他萬分驚恐地記起自己在哪兒見過那個表情──賀蒂亞。他在心裡呻吟起來,這奇怪的蘇格蘭女孩以與賀蒂亞望著多恩時同樣的愛慕直盯著他,那種將她的心呈現在她

    眼中的表情。

    但他尚未及對此深入探討,又傳來一聲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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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馬車輪子脫落時,喜兒放棄了,她再試下去難保不會有人受傷。她以一手托住下巴,嘗試著接受她的命運。經驗告訴她在情況這麼糟時,她最好讓她的魔法休息一下,等待情況比較好時冉試。無論如何,她並不想讓這些人受任何傷害,尤其是公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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