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瑪格麗特·艾莉森
「不大瞭解。那是在南美洲嗎?」
他點點頭。「對,那是位於安第斯山脈和大平洋之間的狹長條。沿著美洲的西南岸,一邊是雪項的山峰,一邊是花白的海浪。我的祖國很美麗,氣候差異很大,北方是烈日當空的沙漠,連續十多年也不降雨;而南方的森林地帶,人們開玩笑說,一年三百六十六日的雨。冰川孕育了湍急的河流和深藍色的湖泊。在沙漠與冰川之間,躺著一深谷,那是一個長長的肥沃的平原,我的家鄉就在那裡。那裡的氣候宜人,夏季涼爽乾燥,冬季溫暖濕潤。
「我的家庭在十六世紀就在那裡紮下根了!他們是征服者,是西班牙的冒險家,他們出來探索新的土地和尋找黃金。他們沒找著黃金,但果真在那個土地上找到了快樂,他們最後決定安居,建立了家庭。最初的生活很不容易,得征服敵對的印第安人,喪失了很多人的生命,不過此時的原籍西班牙人卻把自己看作是智利人而不是西班牙人。我們為印第安人的勇敢和對自由的熱愛而驕傲,他們的精神和我們西班牙的傳統一起形成了我們國家的歷史。一個年輕的國家,轟轟烈烈地成長了,就像我莊園所僱用來看牛群的華搜那樣精力充沛。」」
「華搜?」塞林挪問道。
「華搜……你們怎樣說的?」他眨眨眼,然後突然想起,說道:「牛仔。我的孫子就是一個這樣的牛仔。在今後的年歲裡,他就是我莊園的當然繼承人了,不過眼下他正過著牛仔的生活,而且要繼續下去,直至我認為時候到了才把繼承權交給他。我現在到這個國家來就是代表他的,我代表他登的廣告,我代表他請你跟我一起國到世界的另一端,成為他的新娘!」
她生平從沒這麼驚奇過。「什……什麼?」
他擔憂地看她一眼。「是這樣,我孫子需要有個妻子,而我認為除我之外,沒有人能夠為他這種人找到適合作他妻子的人。我選中了小姐。」他疲倦地吸一口氣繼續說:「我最美好的願望就是把我的莊園可靠地移交出去。我孫子只有結了婚才能更好地得到那些和我們一起共享的老一輩的人敬重,同時在那些年輕的雇工中更快地建立新的威信。」
塞林娜只覺得天旋地轉,她喘著氣.努力聽完伯爵這番驚心動魄的說話。她吃驚地以呆滯的目光注視著他的臉龐。「你這是當真?」她聲嘶地說。
「我不開玩笑,小姐。」他嚴肅地答道。
「但是你孫子,」她喘著氣說,「會對你這個安排怎麼看呢?他是什麼樣的人,會允許他爺爺給他選新娘?」
「什麼樣的人?他在許多方面都很像他的父親,我唯一的兒子,他在一次地震中喪生了,他和妻子一道進城度假去,把兒子交給我帶。那時候發生了地震,他倆住的旅館剛好落到一條裂縫裡,全完了。我孫子那時候還小,對父母什麼印象都沒有了,但每夭我看見他,總會想到他父親。至於說,他會有什麼反應……」他雙眼象罩了一層紗,冷冷地毫無表情,「他當然會全聽我的。」
塞林挪突然覺得同情起那位終年站在專橫的爺爺影子裡的人來。他無能力為自己找一個妻子是可以理解的,因為他自出生以來,使一直為這位大貴族所撫養。她可以想像出,他靦腆,個性內向,非常缺乏自信心。然而,無論她多麼同情這位不幸的男子,嫁給他卻是另一回事。
她面帶尊嚴平靜地對唐·阿貝多說:「很抱歉,請你另外給你孫子物色妻子吧。」
「為什麼?」他厲聲說道,「你已經戀愛了嗎?」
「不,不是這麼回事。」她讓他相信。
「那麼你為什麼撒謊?剛才你還說只要能為你妹妹找個棲身之所,你就任何事情都願意幹。我讓你幹的比這『任何事情』要好一點,真的,有人或許會認為你極其幸運,能有機會改變你目下的生活。」
「可是你明白嗎?」她辯解道,「讓我嫁給一個我素昧平生的男子那是絕對不行的。」
「可是你是要出嫁的!」
「這,對,」她臉龐升起紅暈,「我想到時……我希望……」
他圓滑地打斷道:「也許你的希望太過份了,小姐。問問你自己吧,哪個男人願意肩起這個累贅,撫養一個不是他的孩子?我可以為你描述一下以後的日子:因為獨個兒撫養妹妹的緣故,你會過度疲勞,未老先衰,等她到了讀書的年齡,你孤立無援為供她上學繼續掙扎;她長大之後,戀愛了,你已經到了風燭殘年,還是孑然一身,沒人管你,沒人需要你。無人報答你,只除非你妹妹到其時真的還會關心你。」
塞林娜氣急地說:「你太狠心了,先生!」「這是現實的,小姐。」
他轉過身去。大步走出了房間,留下她去考慮他的話。在這間烘得過熱的房間裡,她渾身顫抖。她害怕———害怕孤獨,害怕年老,害怕像他所說的那樣,無人需要她。她下意識地伸手拿了塊三明洽,然後又戰慄地揭開,環視一周這間裝飾華麗的房間。比較一下她目前安家的破房子。那裡躲不到一禮拜之久,下禮拜六之後——怎麼辦呢?他們去什麼地方?她們怎麼過下去?她還能維持多久她們那勉強餬口的生活?也許在今後的大半生中她都得為這一切牽腸掛肚,勞碌而終。
唐·阿貝多再度走進房子時她正治定地注視著爐火的中心。他走近了,她抬起頭,眼含一點笑意。他問道。「決定了,小姐?」
「是,先生。」她簡潔地說。「我決定接受你代表你孫子提出的建議,我將努力當個好妻子讓他滿意。」三天之後,塞林娜住進了聖地亞哥的一幢摩天大旅店裡了。此刻她正站在窗前往下張望。整個首都呈現在她面前。城市的北面是廣闊的平原。一條河流把地面剪成兩半;東面側臥著一列巨大的、參差凹凸的岩石,有的還蓋著冰雪——那就是安第斯山脈。,
不到二十四小時之前,他們還是在倫敦。從倫敦飛來的時候,溫迪的表現非常好,她一直跟唐·阿貝多開心地玩,惹他高興,好像生來就懂得賣弄風情似的,所以到後來,伯爵便堅持要讓他來看管她,使得塞林娜有空去檢討自己的行動,為自己極端的愚蠢所驚訝,猜測她缺席後在辦公室所必然引起的議論。
一切的事情都是由唐·阿貝多的男僕去安排的,事情解決得如此之比簡直令塞林娜瞠國。她曾經打過一個電話回辦公室,不過那是在午餐的時間裡,她知道那時大多數的姑娘都出去吃飯了。她有意要避開那些難煌的道別,沒有勇氣去國管那些奇怪的問題。在她的同事當中,她講不出同誰有特別的交情,她們都對他很好。她們曾經邀請她下班後一起參加一些社交活動,但她謝絕了,日為溫迪要佔去她所有的空餘時間。當然,別人會議論她一些日子,然後便忘卻了。
她歎了一聲,然後離開窗前走向床沿。他們一到旅店,溫迪就讓一個能幹的婦女抱開了,她是經理派來照顧孩子的。
「能夠的話,睡幾小時,」唐·阿貝多離開時說道,「然後吃午飯時在樓下見我。我們很快就要動身到莊園去了,剩下的時間不多,可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商討。」
她躺上床去,然而她的疲倦與其說是身體上的毋寧說是精神上的,舒適的床墊消除不了大腦過度工作的折磨。她通過代理人跟一個她從未見過的男人訂婚了!她能夠耐心去扶助這位將要成為她丈夫的靦腆人兒嗎?他們能夠以需要代替愛情去維持白頭到老的婚姻關係媽?她惶惶不安,心情很不舒暢。
一小時之後,她醒來時,睫毛上仍然掛著淚珠、她飛快地看了一眼手錶。離約定的午餐時間還有一小時。她決定先洗個澡,便轉身朝洗澡間走去,但她突然站住了,前面的去路讓紙盒阻塞了。這些紙盒灰色,形狀大小不一,每個盤子都飾有一行醒目的草書燙金西班牙字母。「美景。」她慢慢拼了出來,伸手拿起最上面一個盤子.小心翼翼地搖了搖。一層薄紙的沙沙聲引起了她的興趣。她輕移打開盒蓋.掀開淡紫色的、在顫抖的手指下獲獲作響的薄紙。在她面前首先展現出來的是花邊,接著是閃閃發光的絲綢,最後她提起了一件美麗的睡衣。
她繼續打開另一個盒子,接著又打開一個。看見拿出來的物品一個勝似一個,她也就越來越驚愕了。內衣、晚禮服、剪裁精巧的鬆緊褲,醒目的外套,好看的鞋子,每一件都是貴得出奇的。剩下一個盒子的時候,薄紙已經堆得沒過她的雙膝了。這個盒子更大、更深,她幾乎等不及了,立即把它打開。她急急地拆開最後一層紙,一露出了一件深色的、起光澤的毛皮大衣,她驚訝不已,猶豫地用手指按幾下,毛皮隨即泛起了誘人的波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