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陶陶
「那他們……」
高年山閉上眼,沉吟了一會兒後才道:「我要你親自去做一件事。」
「大人請說。」
「你私底下帶些人探聽他們的下落,如果真的如符大夫所說,我的身體已經沒有大礙……」他頓了一下。「那她就是我的恩人,不要傷害她,可索日不能留在這個世上。」
贊路吃了一驚,雖然他對於索日的無禮始終耿耿於懷,可大人跟他沒有過節,為何……
「原因你就不需要知道了。」高年山睜開眼。「這件事你做得到嗎?」
贊路朗聲道:「是。」
「去辦吧!等等……」高年山停了一下。「別讓符大夫瞧見你的臉,她畢竟救了我的命,我卻反過來要殺她的奴隸……」
「大人放心。」贊路立刻道,「屬下明白。」
高年山點點頭,示意他可以出去了,一到廊上,贊路立刻露出狼一般的笑,他這人向來有仇報仇,原本只是想讓索日吃頓苦頭,沒想到軍將竟要自己殺了他。
「看來你這奴隸還真會得罪人。」贊路的手不自覺的放在刀鞘上。「這下可怪不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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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水映著晚霞,火紅的顏色像是要將整條溪燃燒起來一般,可對於此番景象索日沒有一絲欣賞的意圖,只是朝著身體和臉潑水,洗去一天的塵沙。
「你不可以一直霸著主人。」
正以河水潑臉的索日在聽見這句話時停下了動作,不過沒有響應對方的話,依舊潑著水沖涼。
「明天換我跟主人一起騎馬。」
索日將上衣褪至腰間,開始潑灑上身。
「我這幾天已經學會騎馬了,所以明天換我跟主人……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發現索日根本沒反應,石拍放大嗓門。
索日斜睨他一眼,瞧見他膽小地退了一步。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他回了一句後,又開始沖涼。
石拍張嘴,一時之間想不出話來,過了一會兒才說道:「主人是大家的,你不可以這樣。」
索日直起身子,石拍立刻後退一步,隨即挺起胸膛。「雖然你力氣大,不過我不怕你。」
「你會游水嗎?」索日問道。
石拍愣了一下,老實道:「不會。」
「如果我把你丟進河裡,你怕不怕?」他上前一步,一臉威嚇之意。
石拍驚嚇地後退好幾步。「你……」他的臉氣得通紅。
他居高臨下地俯視矮小的他。「要別人聽你的話,就要比那個人有力量。」
石拍瞧著他高大結實的身形,忽然氣憤起來。「我會長大,我會長得比你高,比你有力氣……那……那時候你已經老了。」他握緊拳頭。
索日諷刺地勾起嘴角。「那就快長大吧!小鬼。」他揮了一下手,示意他離得遠遠的。
石拍氣憤地瞪著他,看著他又蹲回河邊,自顧自地潑著水,他往林子的方向走了幾步,隨即偷偷摸摸地往回走,躡手躡腳地來到索日身後,雙手往前推上他的背。
可才碰上索日的背,他的手忽然被他抓住,他還弄不清發生了什麼事,只覺天地在一剎那間顛倒過來,下一刻,河水已經鑽進他的鼻口。
「啊……」他在河水裡大叫,隨即讓河水嗆到,他慌張的拍打著水。
索日單手將他拉起,瞧著他一臉驚恐的表情。「沒力量又沒腦袋,就只有死路一條。」語畢,索日又將他壓入河裡。
「嗯……」石拍在水面下驚恐的抓住索日的手。他要殺他,他要殺他……
見他快不行了,索日又將他拉起,嘴角藏著嘲諷的笑。「好玩嗎?要不要再來一次?」
「不……咳……咳,不要……」石拍攀著他的手想上岸,臉色發白。
「下次敢在我背後偷偷摸摸,我會淹死你。」索日嚴厲地看著他。
石拍點點頭,索日這才拉起他。石拍狼狽地撐在地上,大聲喘息,索日聽見他啜泣的聲音,於是瞧他一眼,聽見他吸鼻水的聲音。
「你要哭就一個人到一邊哭去,不要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索日不耐煩地說了一句。
石拍大聲道:「我才沒哭。」他抓起沙土,生氣地丟向他。
「你再丟一次,我就把你丟到水裡,這次我不會再抓住你。」索日厲聲道。
石拍抓起沙土的手停在半空中,一臉蒼白。
索日拍掉胸膛上的塵上,起身道:「如果不想人家溺死你,就學好怎麼游水。」
「我會告訴主人說你要淹死我。」石拍大聲地叫著。
索日沒理他,只是穿好上衣,聽見他仍繼續叫嚷著,「你是壞人,沒人喜歡你,你走開,主人不應該買下你的,你--」
「你們在吵什麼?」曲比阿烏突然出現在他們身後。「大吵大鬧的,聲音都傳到林子裡去了。」
索日沒費事回答她,因為石拍又嚷叫起來,他彎身撿起方才收集的樹枝,逕自往林內走去。
「他把我丟進河裡,要淹死我。」石拍氣憤地嚷嚷。
曲比阿烏瞄了離去的索日一眼,拿著主人給她的塑料袋到河邊裝水。「他不是好惹的人,不要跟他太接近。」她對著一身濕的石拍說道。
「我只是跟他說主人不是他一個人的……」他打個噴嚏,隨即脫下衣裳擰乾。
「他是做得太明顯了。」曲比阿烏說道。「好了,快去把衣服烤乾,不要生病了,索日的事,我們會找個時間大家討論。」
石拍又打個噴嚏,這才急忙跑回林子裡,曲比阿烏瞧著他奔跑的模樣,忽然想起他現在與之前的膽怯判若兩人,她不知道他以前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不過,他必定因為他的眼睛而受到欺侮與漠視。
在這年代,不能做事的奴隸就跟廢物沒有兩樣,主人會買下他,也算是他的造化,想到這個主人,曲比阿烏不禁皺起了眉頭。
「好是好,可沒一點判別是非的能力,怎麼會去信任索日這種人。」她哼地一聲。「要我說,他遲早會害了我們大家。」
第八章
「阿母,喝藥。」男孩抬起瘦弱的母親,將碗中的草藥灌入她嘴中。
婦人張嘴喝了一口,才嚥下去就嗆了出來。
男孩放下碗,以袖子拭去她嘴邊流出的藥汁。「再喝一點,喝下去就會好了。」他再次拿起地上的陶碗。
「阿母……有話……有話跟你說……」婦人抓著兒子的手。
「妳喝藥。」他又將碗塞到她嘴邊。
「阿母……不行了……」
「妳會好的,巫師說妳會好……」
「索日,聽阿母說……」婦人虛弱地咳一聲。「這件事……一定要告訴你……」
「等妳好了再告訴我。」男孩執拗地說。「妳快喝藥。」
一這件事很重要……」她喘氣。「你到牆角……牆角……那裡有東西……」她指著破屋的一角。
「妳先喝藥,喝完藥我再去……」
「你不拿,我不喝。」婦人抿緊嘴。
「好,我去拿。」他小心地將母親放在草蓆上,快速地走到牆角,撥開放在牆邊的茅草,果然瞧見有個洞。
「你伸手進去,裡頭有東西。」
他立刻將手伸進洞裡,這洞下大,他困難地以手指摸了一番,發現洞上好像有東西,他往上揠,將一塊布料挖出。
他看著奇怪的小布,不明所以的回到母親身邊。「我拿出來了,妳快喝藥。」他扶起母親。
「我說完話,就喝……」她喘口氣,將布料攤開。「這是你還是小嬰兒的時候穿的,就穿在胸前……」她拉起兩條細繩。「這綁在你的頸後……你看這布,不是一般人家的。」她撫著上頭精細的繡線及上好的綢緞。
索日不感興趣地聽著,不明白母親說這些做什麼。
婦人抬手撫過兒子的臉。「你跟阿母的這些年,吃了好多苦……咳……以後你不用再吃苦了,你……」她喘口氣。「拿著這個去找你親生的父母。」
索日呆住,一時反應不過來。
「你不是阿母生的,十一年前我聽到外頭有嬰兒哭聲……」
「阿母,妳在說什麼?!」索日驚訝地瞪大眼。
「那年阿母流產,撿到你時心裡很開心,我想是天神看我可憐,所以把你送來給我,卻沒想到……阿母害了你,害你……變成了奴隸,這幾年你吃了這麼多苦,都是阿母……咳……」
「阿母,別說了。」他激動地拿起碗。
婦人抬起手,撫著他額上的奴隸印記。「阿母害了你……」
「不要說了,妳喝藥……」
婦人聽話地喝了一口。「你的父母一定是貴族……」
「我不要聽。」他搖頭。
「一定……」她抓著兒子的手。「一定要去找他們,以後你就……不用再吃苦了。」
「阿母……」
婦人張嘴,無力地說:「我喝不下了……」
「再喝一口。」索日心急地又灌了一口。
她輕咳一聲,視線牢牢地鎖著兒子的臉。「一定要離開這裡……去找他們,你不是奴隸……」她無力地垂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