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蔡小雀
一番笑笑鬧鬧後,他們總算得以坐上吉普車往小鎮開去。
「不散步了嗎?」曼樓在他俯過身替她繫好安全帶時好奇地問。
「天啊,不,我可不要妳再跌斷某個地方。」他一臉驚恐。
「我沒有那麼糟糕啦,」她不好意思的說。
沒認識他以前,她都不知道自己是這麼「帶塞」,連走個路都會把腳踝扭腫成顆饅頭樣,也難怪他餘悸猶存了。
他瞥了她一眼,「是呀。」
「對我有點信心嘛,其實我的能力還不錯,以前在圖書館工作時,天花板壞掉都是我去釘的耶。」
他瞪著她,「為何天花板壤掉要妳去釘?」
「因為館長說預算很緊,而且請工人來修太貴了,所以就讓我去買材料,然後爬上鋁梯……」哎喲,他的臉色難看到讓她慌忙住嘴,不敢再講下去。
飛諺氣得咬牙切齒,真是被這個沒有原則易受欺負的傻蛋給氣死。
「妳腦袋瓜到底在想什麼?那是妳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人應該做的事嗎?萬一妳不小心被天花板掉下來砸中,或是從鋁梯上摔下來怎麼辦?」他高高地揪懸著一顆心,又是擔心又是氣急敗壞。「妳就不懂得說『不』嗎?」
曼樓被他罵得連連縮頭。「對,對不起。」
他濃眉打結,「妳完全不懂得保護自己,這樣教我怎麼放得下心?」
「你放心,這二十年來我還不是這樣過來了?」她反倒安慰起他來。「你要相信我,我平常沒有這麼倒霉,我的日子通常是無聊平淡到打呵欠的地步,真的喔!」
「妳……」他單手支住隱隱抽疼的額頭,最後無可奈何地長長吁了一口氣。「唉!」
「不要歎氣了。」害她也快要覺得自己真的病入膏肓無可救藥了。「我們不要談那些小事了,到鎮上好嗎?再這樣下去天都黑了。」
而且搞不好他們倆纏來纏去的,可能一個月過了,要退房了還沒能到小鎮上一遊呢。
飛諺黑眸炯炯地凝視著她,交代道:「等我們回來後,要好好地討論這個問題。」
「好啦。好啦。」她也挺賴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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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來到充滿濃濃泰雅族風情的小鎮,位在翡翠般的高山與碧綠瀑布流水間的小鎮,美得不似人間。
「哇!」曼樓發出讚歎,望著處處可見泰雅風格的小屋,門前懸掛擺設著各種美麗的手工藝品和衣裳。
「我們到前頭看看吧。」飛諺也有相同的感動,輕牽起她的手開始逛起來。
雖是秋天,但是因為天氣很好,所以也有不少遊客上山,嘻嘻哈哈的笑聲灑落在這山中小鎮,平添了某種熱鬧的節慶味道,
「先生,太太,買瓶小米酒喔!對身體很有營養哦。」熱情的泰雅族老婦人操著可愛的山地腔國語道:「買瓶給你太太補補身體啦,」
曼樓小臉迅速紅了起來,不好意思地道:「我、我不是……」
「謝謝妳。」飛諺笑得好不開心,二話不說就掏出皮夾,「請給我們兩瓶好嗎?」
「沒問題的啦!」老婦人可樂了,裝了兩瓶後還抓了一大把包裝小巧可愛的山地麻糬塞進去。「這個請你們吃喔。」
「這怎麼好意思呢?」他訝然失笑。
「拿去吃、拿去吃,不要那麼客氣啦!」
曼樓嫣然一笑,「阿姨,謝謝妳。」
「下次要再來哦!」老婦人慇勤熱切地揮著手。
他倆相視一笑。
曼樓心底卻掠過一絲絲惻然,他們「下次」還能夠一起來嗎?
現在的甜蜜就像夢境,在她心底深處卻隱隱約約感覺到不安,害怕若有一天他發現這一切全是精心設計過的呢?
又兜回老問題了,但是她真的想破了頭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越是愛他,越害怕他會發現事實……
「妳又不笑了。」飛諺彷彿與她有奇異的心靈連結,馬上就察覺到她的落寞心情。「怎麼了?」
曼樓微微一震,眸光複雜地望著他,「我只是在想,我們以後還有機會一起來嗎?」
他溫和地凝視著她,「妳不是答應我一切順其自然嗎?」
是的,順其自然,不需去分辨這份感情是什麼,她記得他說過的話,但是對她來說,這份感情再深切真實不過了。
就是愛呀!
能醫人不自醫,顯然他還墜入在霧中未能察覺自己的感情……
她輕輕歎息,所以對他而言,自然也毌需許下任何承諾了。
就是這樣,他連下次是否會與她重遊舊地都不願許諾。
「我沒事。」她努力振作起精神,擠出笑容來。
不管怎麼樣,她不能毀了這個美麗的午後,就算以後他倆不可能在一起,但至少她也擁有回憶。
「妳看起來不像沒事。」他深情地看著她。
「好吧,我承認我腳酸了,而且很渴。」曼樓勉強掰出一個借口,「我們去喝杯茶好嗎?」
「好。」他眼底的疑惑卻未盡釋。「妳確定……」
「非常確定。」她緊握著他的大手,眸光左右搜尋四周,「啊,那兒有賣熱奶茶。」
飛諺依願地由著她拉向飲料店,深邃的黑眸卻閃著矛盾難解的沉思光芒。
第八章
當天深夜,在他倆極致纏綿的歡愛過後,飛諺沉沉睡去了,曼樓卻靜靜地擁被望著窗外寂冷的夜空。
滿把的心事讓她怎麼也睡不著。
她溫柔地回眸凝望著他英俊的睡容,此刻的他放鬆得像個小男孩,額上的黑髮垂落著,柔和了他性感的男性臉龐輪廓。
她輕輕替他撥開垂落的一綹黑髮,指尖情不自禁在他臉上碰觸描畫。
「我愛你。」她情難自己地哽咽了。
也許他永遠都不會懂,也許他能給的愛只有一點點,但是這些天對她來說已經是最幸福最完美的了。
就在這靜謐時刻,熟悉的「心動」曲子再度輕揚起,她震動了下,放輕動作地拿起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在撳下通話鍵時還不忘回頭瞥視著他,唯恐驚醒了他。
還好,他睡得很熟。
「喂喂喂?」
「喂?」她躡手躡腳下床,往樓下走去。「小曼嗎?」
「當然是我,妳講話為什麼那麼小聲?」
「因為……」她臉一紅,掩飾道:「沒什麼,因為很晚了。」
「他就在妳床上是不是?」小豐興奮地尖叫。
「呃……」她害臊到真想挖個地洞鑽進去。「嚴格來說……是。」
「天啊!天啊!我的天啊!」小豐在那頭手舞足蹈,活像是過豐年季似的。
曼樓緊緊咬著下唇強忍羞澀的笑意,「妳小聲點啦,萬一給關烈聽見了不好。」
「有什麼不好的?」小豐咦了一聲,不以為然地道:「這可是好事呀。」
「婚前性行為算是好事嗎?」她苦笑。
「什麼?你們已經完成所有『程序』了嗎?」小豐沒想到自己無意中套到這麼多內幕,險險流鼻血。
曼樓這才意識到自己居然自動招認了,天!這樣叫她怎麼再睜眼說瞎話地解釋,他們只是蓋棉被純聊天了?
唉,罷了,反正小豐也不會相信就是了,
「我覺得罪孽深重。」她歎口氣,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茶几上擂著一本「生命中不能承受的錯」,此時此刻分外刺痛她的雙眼。曼樓下意識地拿起抱枕把它蓋住。
「有什麼好罪孽的?這是很自然的事呀,反正妳以後要嫁給他,現在不過是提前洞房罷了。」
「但這是不智的。」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再說……他沒有要娶我的意思,至少目前是這樣。」
「什麼?!」小豐呆住了。「妳還沒有講好就被他吃干抹淨了?!」
「是我自願的。」就是這樣,她才越發覺得不能原諒自己。
發生在他們之間的是很美很動人的男女情慾,但一想到他們可能沒有未來……她心頭就陣陣攢痛不已。
「我想他應該也不會霸王硬上弓,可是……」小豐在那頭焦躁地撓著頭。「妳怎麼知道他沒有娶妳的意思?妳不是跟他很好很好了嗎?」
「很好也不一定會結婚,結婚也不表示一定幸福,就算幸福也不見得會長久。」她幽幽地道。
「妳是怎麼了?在繞口令似的,怎麼有頂尖心理醫生在妳身邊,妳還是鑽牛角尖鑽到完全卡住了?」小豐著急道。
「我不知道。」她蜷縮進沙發裡,像要躲進保護殼裡,彷彿這樣就能夠逃離惱人糾纏的傷痛。
「妳還是跟他好好談一談吧。」
「我不能。」曼樓忍不住戰慄著,哽咽道:「他如果知道我是蓄意接近他的,那麼我們就完了。」
「不會的,我想他一定會覺得很感動,妳居然在還未見到他本人前就愛上他了,而且還深深地信任著他,簡直可以把命交到他手上。」小豐激勵她,「他知道了絕對會大受感動,也會愛死妳的。」
「會有這麼簡單嗎?」她輕輕搖頭,低聲喃道:「不,妳不瞭解飛諺,他雖然性情很冷靜、很溫和,但是他痛恨被欺騙、被利用……當他發現自己受騙了時,他一定會大發雷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