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蔡小雀
她知道,因為她就曾親身經歷過,至今餘悸猶存永遠也忘不了。
「哎呀,就算他會生氣,等氣完以後就沒事了。」小豐簡直樂觀到驚人。
「楊飛諺不是關烈。」她一手支著額頭,澀聲道:「關烈完全對妳死心場地的寵愛,就算生氣吼一吼,他還是愛妳愛到骨子裡……但飛諺並不知道他愛不愛我。」
「哪有人會不知道自己愛不愛一個人的?」小豐不敢置信,「虧他還是個心理醫生,」
「醫生也是人。心理醫生雖比平常人更懂得分析心理,但是只要是人,就會有盲點。我就是他的盲點。」
「不能狠狠敲醒他嗎?」小豐充滿期待的問道。
「我想這只會讓他腦震盪。」縱然愁腸難解,她還是忍不住微笑了起來。「不,『當頭棒喝』在這件事上完全派不上用場。」
「那就不要讓他知道這一切都是事先計劃的就好啦。真不知道你們書讀太多的人腦袋瓜子為什麼也比別人複雜好幾倍?」小豐無奈地道:「像我們這種頭腦簡單的多好,就是抓過來愛下去就對了。」
「如果關烈知道妳說他頭腦簡單四肢發達,會非常非常不高興的。」
「他要氣什麼?認真耍比,他的腦袋有比孫大亨的曲裡拐彎嗎?孫大亨的航運事業遍佈全球,他呢?他就是應觀眾要求開了三家道館後滿意了,現在天天專心練他的跆拳……」說到這裡,小豐忽然莞爾一笑,「不過這樣也好啦,我才不用天天為他等門,或是陪他去世界各地巡查。嘿嘿,這時候我就很同情炊雪。」
「妳和炊雪都好幸福啊。」曼樓忍不住深深的嫉妒又羨慕,但是更為兩個好友高興。
她們是最好、最可愛也最值得愛的女子,能夠得到佳婿良人的寵愛是天經地義的。
「妳一定也可以的,要對自己和楊飛諺有信心呀。」
「除非我擺脫了我的罪惡感。」她長長歎息一聲,「或著真的聽見他說愛我。」
「沒問題的啦!我跟妳說,妳就是要……」小豐呱啦呱啦地對她灌輸一連串的信心喊話。
「好,我知道。」她輕輕地道。
倏地,她被納入一具強壯熟悉的溫暖懷抱裡,心下一顫,猛然轉頭。
「飛諺!」她心虛地關掉手機,小手扶著他環住她纖腰的鐵臂問:「你怎麼醒了?」
他赤裸溫熱的胸膛緊抵著她的背,睡眼惺忪卻堅持地道:「身邊沒有妳,我覺得好冷……」
「騙人,你全身都好暖。」她心坎陣陣暖流激盪,輕閉雙眸歎了口氣,往後靠偎著他。「反而是我,可能會太習慣有你當大暖爐了。」
「那麼我天天當妳的暖爐。」他低下頭摩蹭著她的粉頸,笑聲低沉悅耳地迴盪在胸膛裡。
「真的嗎?」她一顫,驚喜地仰望著他。
飛諺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心微微一蕩,又莫名地緊繃起來。「至少在我們假期結束前都是。」
曼樓的笑容消失了,小臉黯淡如暮星。
說承諾……真的太難嗎?
會不會他真的需要花上一輩子的時間,才能夠確定愛不愛她?
以前他的冷靜慎謀多思令她崇拜,此刻卻深深教她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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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一早,曼樓站在瓦斯墟前熬煮著白稀飯。
天天都吃飛諺手藝非凡的西式菜餚,是好吃到極點,但是她今天不知怎地分外想念清爽平凡的白稀飯。
今天是第二十八天。
流光都到哪裡去了?那麼美好的日子也會過去,究竟要怎麼做才能夠挽住時光不許動?
她低頭對沸騰冒出白泡泡的稀飯歎氣。
這陣子她越來越愛歎氣了,尤其想到後天他們就要結束這個假期,從此分道揚鑣……可是截至目前為止,他還沒有任何表示,她痛苦煩躁到真想跳進冰冷山溪裡冷靜冷靜。
不,把自己凍死了還比較乾脆些。
她揉著眉心,最後還是決定把爐火關掉,否則她可能會失控到做出把頭埋進沸滾的稀飯裡……或諸如此類的傻事。
「早安。」飛諺安靜如貓地出現在她身後,習慣性地自後頭抱住她。「妳在煮什麼?麥片粥嗎?」
「不是,是稀飯。」她這才想到他是在美國長大,受美國文化,可能連吃都沒吃過稀飯。「就是用米加上水熬……」
「我知道什麼是稀飯,我外婆和奶奶都是台灣人,我們家餐桌上偶爾也會出現清粥小菜。」
曼樓微微一怔,「真的?你外婆和奶奶都是台灣人?」
天,由此可知他倆對彼此的家庭有多陌生了。她所熟知的他都是從書上看來的,但是她現在才發現自己對他的所知少得可憐。
她只知道他有多麼優秀,卻不知道他平常愛不愛看球賽?支持哪一隊?最喜歡華盛頓的哪家餐館?他和家人之間是否親密?
還有……他在美國有沒有要好的女朋友?
她的心陡地往下沉。
光是知道他未婚是不夠的,她越來越害怕自己真的只是他一晌貪歡的對象。
花曼樓,妳能騙誰?他當然不是把妳當作天長地久的妻子人選,否則他不會到即將分離的時刻,還沒有主動要妳的手樓號碼,甚至不想知道妳家住在哪裡。
這活脫脫明擺著的就是段短暫羅馬假期式的愛情,她卻緊緊地糾結著一顆心,深深盼望著得到他的承諾……
「我沒有跟妳說過嗎?」飛諺同感訝然。「我以為我們這些日子來已經是無話不談了。」
「顯然還不夠『無話不談』。」她想到自己還不是隱瞞了他很多事,不禁瑟縮了下。「你從來沒有提過你的家人,甚至這段時間內也沒有人打電話給你。」
「我的家人……很可愛,很熱情,但是也太過熱情了。」他笑了,眼神明亮。「我敢打賭,妳一定會在見到他們的第一分鐘內被嚇跑。」
「這就是你絕對不可能會讓我和他們見面的原因?」她忍不住稍微揚高了聲音。
他一怔,「如果我說錯了請糾正我,但是我似乎感覺到了妳的怒氣。」
不知怎地,曼樓拚命壓抑了多天的緊張、惶急,失落統統在這一瞬間再也壓不住,剎那間爆發了開來。
「對,你說得對,我有怒氣,而且不只是一點點。」她美麗晶瑩的大眼睛因怒火燃燒而更加明亮,「後天我們就要各分東西了,你沒有什麼話想跟我說的嗎?」
「聽我說,我明白妳的意思。」飛諺震住了,眸裡閃過一絲憐惜與猶豫的複雜光芒,語氣卻溫和安撫道:「但是我說過,我們順其自然……」
「你知道我的手機號碼嗎?」她強忍著淚意,仰頭瞪視著他。
「不知道,但是……」
「你知道我家住哪裡嗎?」她再追問。
他有一絲狼狽與心慌,「不,但是……」
「看樣子你既不想問也不想知道了。」她冷冷地點頭,心如刀割。「是不是?」
「我……」他無奈而心痛矛盾地道:「我希望我們不要在憤怒或激情下作任何決定,那都是非常不理智的……」
夠了!
曼樓從來不知道,這個頂尖心理醫生的專業說辭居然也會有讓她厭惡而抓狂的一天,
憤怒?激情?他就是這麼看待她的?
她不知打哪兒生出的一股力氣,猛然掙脫開他的懷抱。
「曼樓!」他苦惱地叫道。
「我現在心裡很亂,要出去走走。」她氣呼呼地大步走出廚房,在看到他緊緊跟隨的身影時,不禁火大地回頭大喊:「我一個人走!」
「我不放心妳。」他深蹙濃眉,二話不說地將她扛上肩。
「啊……」她驚喘一聲,隨即憤怒地掙扎起來。「放我下來,你以為你在扛一袋米嗎?放開我!」
「妳現在太不冷靜了,我不想妳弄傷自己。」他穩若泰山地將她扛上二樓臥室,然後將她輕放在床上才退後了兩步,和她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
「你……」她真是快氣哭了。「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們必須要談一談。」飛諺溫和地開口,他十分瞭解該如何安撫一個憤怒失控的女子。
「很抱歉,現在換我不想談了。」曼樓努力振作起精神,拚命抑住憤怒恢復平靜。
不能夠像個瘋婆子一樣,這樣他就更有理由相信她所說的任何一句話都是出自「漫無目標、毫無理性的憤怒」了。
去他的心理學!
「我可以體會妳憤怒的心情……」他試著安撫她。
去他的同理心!
「我要跟你離婚……不對,我要跟你分手……不對,」Shit!。她氣到在心裡罵出生平第一句髒話,「我要回家!」
飛諺震驚得臉色都變了,好像沒料到事情會演變到這麼嚴重。
「曼樓,妳先冷靜下來--」
「不要再叫我冷靜了,這句話令我一點也冷靜不下來。」她咬牙切齒的吐出話,「我要回家,而且是現在,立刻,馬上!所以你可以回你的謹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