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唐浣紗
那麼,她那天會出現在自己的家裡幫傭,也許真的不是戲弄他,她是真的在打工,她需要工作!
為什麼?他實在想不出家世顯赫的芙湘為何要這樣做?
丟下皮包,霍劍淵又再一次告訴自己:反正你只要把她丟回她的住處就行了,其它的事,統統與你無關!
按照信封的住址,霍劍淵把車頭一轉,往芙湘的住處駛去。
把不省人事的宋芙湘抱上三樓,霍劍淵挑剔地看著四周。老天,這棟陳舊的公寓破得可以!而且一看就知道裡頭龍蛇雜處,很可能住在芙湘隔壁的就是煙毒販或什麼前科纍纍的惡棍。
她為何放著家裡大筆的錢財不用,要屈就在這麼破舊的公寓內?他實在想不出這個女人到底在想些什麼?
以鑰匙打開門後,裡頭的擺設更令霍劍淵大大不滿!
他先把芙湘放到單人床上,打開暖氣,發現這台看起來年代久遠的暖氣機似乎發揮不了什麼功效,輸送出的暖氣又慢又不夠溫暖,如果到了冬天,真的可能會凍死人。
房裡的擺設很簡單,只有一張單人床和一張書桌,桌上擺滿了書籍、角落有一個簡單的衣櫃,還有幾幅畫作,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連她床上的棉被都不是足以抵抗冬天嚴寒的羽毛被,霍劍淵真的很懷疑——如果這就是她全部的家當,不用到嚴冬,初雪一下她就凍死了。
打開衣櫥,他發現裡面只有幾件很簡單的衣服,不要說是什麼名牌了,他稍微一看就知道那統統是在廉價大賣場買來的打折衣物。
宋芙湘到底在搞什麼?此刻的他真的很想猛力搖醒她,問她為何要這樣過日子?
雖然她上頭還有一個哥哥,但她至少是宋家唯一的女兒啊!而且印象中,宋氏夫婦一直很驕寵芙湘,從小就讓她上最好的學校,也花了大筆的金錢讓她學才藝。
官運亨通的宋華泰,已經是政黨的副主席了,照理來說也該是腰纏萬貫,難道他完全不資助女兒負笈求學的費用?
劍淵完全弄不清這一切,但,他不斷地告誡自己——不要去管宋家的任何事,不管宋芙湘在紐約過得再苦,都與他無關。
可是,望著蜷縮在單薄棉被裡的芙湘,再看看她身上那件陳舊的大衣,下一秒,霍劍淵突然做出一件沒經過大腦思考的事——他又抓起車鑰匙,旋風般地衝下樓。
當霍劍淵再度回到芙湘房間時,手上多了很多的東西:有一床足以抵抗寒冬的上等羽毛被、一件最溫暖的喀什米爾毛料大衣和圍巾以及手套,還有一台性能最佳的電暖氣、以及全新的保溫瓶。
他注意到芙湘房裡連保溫瓶都沒有,他很懷疑,難道她要在冬天的夜裡,喝那些足以把人凍僵的冷水?
這些全是在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商場買來的,如果商場有販賣暖氣機,他也會搬回一台!
把東西放在地上,然後,他一把扯下芙湘身上的棉被,拿起新買的羽毛被蓋在她身上。他盡量不去問自己——霍劍淵,你到底在做什麼,你是不是瘋了?
他給自己找了個理由:這沒什麼的,他只是在施捨宋家的後代。對,施捨!只是這樣,沒有其它任何的涵義。
一切都弄妥了,他知道自己應該掉頭離去,不該再跟這女人有任何牽扯,但,他就是無法移動雙腳,臉色複雜地站在床邊,闐眸牢牢盯著芙湘的睡臉。
羽毛被蓋上後,她原本縮成一團的身體漸漸放鬆,嘴角甚至微微揚起,好像她已許久不曾享受過這種溫暖……
他的目光轉向書桌上,那裡攤開了一本小手冊,上頭的數字吸引了劍淵的注一忌。
他拿起手冊,這似乎是芙湘的收支帳本,上頭清楚地記載藝術學院的學費開支、房租開支,以及在朱利安畫廊打工的所得。
朱利安畫廊?那是什麼地方?難道芙湘現在在那裡打工?劍淵真的不明白,家境優渥的她為何要這麼拚命地工作?
由支出明細情況來看,芙湘過得非常清苦,她幾乎沒有列出伙食費用,放在桌邊的幾包泡麵和吐司麵包大概就是她的主食了!
上頭還以紅筆畫出一條她急著繳交的金額——學費雜支。看來,她好像因為積蓄不夠,只先交了註冊費,但書本費、材料費等其它雜支還沒繳清。
一股尖銳的情愫劃過心房,但劍淵否認自己感到心疼。看到芙湘成為自己管家時,他還曾罵身為富家女的她是來戲弄他。但,照眼前的狀況看來,芙湘不但很需要打工的收入,而且,她完全沒有接受家裡的經濟資助,獨自在紐約辛苦地求學。
她為什麼要這樣?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看著她恬靜的睡臉,霍劍淵下由自主地在床邊坐下,地上沒有地毯,這個房間的御寒功能真是差到極點。
他把原先那床棉被拿過來蓋住自己,雖然屋外狂風吹拂,但室內好安靜好安靜,彷彿可以清楚地聽到自己和芙湘的心跳聲……
思緒飄到多年以前——他常常一大早就到隔壁的宋家,跟正在準備早餐的宋媽媽打個招呼後,就可以到二樓,進入芙湘的房間叫她起床。宋媽媽非常相信劍淵的人品,對這一點倒是很放心。
那時候,他常常看到正準備聯考的芙湘胡亂地睡在床上,桌上還有未關的檯燈和一大堆參考書。
他總是愛憐地替她蓋好棉被,再坐到桌前,幫她抓出各科重點。
芙湘擁有非常驚人的藝術天分,但對理化方面就完全沒轍了,每次大考前,總要劍淵替她惡補。
他們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他看著芙湘由一個愛當跟屁蟲的小女娃,慢慢蛻變成清新可人的女孩。
她的甜美引起大批男孩子的追求,不過,他們根本無緣親近佳人,因為劍淵一直是最好的護花使者。
他們擁有太多太多的共同回憶,到現在,他還清楚地記得,自己第一次向同學借摩托車載芙湘出遊時,兩人有多麼興奮。當坐在後座的她羞澀地以手輕輕環住他的腰時,他一顆心也差點激烈地跳出喉頭。
他也記得每次騎車載芙湘出遊時,如果路途太遠,回程時,後座的她總會體貼地以手為他按摩酸痛的肩膀,她一直是個善解人意又溫柔的好女孩……
她更是最懂他的人,母須交談,只要一個眼神的傳遞,他們就可以完全體會對方的心思;在靈魂上,他們是百分之百契合。
他們第一次接吻時,芙湘緊張得全身發抖,但她始終柔順地偎在劍淵懷裡,因為她百分之百地信任他。而她臉上的潮紅和羞澀,也令他更加憐愛她、珍惜她。
他還記得當自己把那平價的戒指親手為芙湘套上時,她感動得流下眼淚……不需要任何海誓山盟,他們早已認定對方會是自己這一生唯一的伴侶,他們會互相扶持到老……
奈何,那樁毀天滅地的悲劇還是發生了!
一夕之間,他失去了父親,失去和樂融融的家,也失去了愛情!
那個戒指呢?劍淵苦笑地提醒自己——芙湘應該早就把它丟了。畢竟,他們早巳分手了,她不可能還保留那麼廉價的戒指。
出神地凝視芙湘的睡臉,劍淵挨在床邊不斷地回想往事,不知不覺中,他的眼皮也逐漸沉重……
好渴……
凌晨五點,昏睡中的芙湘終於因藥效褪盡而醒了過來,她呆呆地坐起來,努力回想昨晚的事……
她只記得,賽門趕著回家後,色迷迷的胖老闆硬要她暍下一杯清酒,為了求脫身,她倉促地暍下清酒後就想躲到女化妝室內……
但,她記得自己一離開包廂整個人就昏昏沉沉的,頭很暈很暈,那種暈眩的狀況太詭異也太恐怖了!
雖然她平常不喝酒,但,一小杯日本清酒也不可能會有這麼大的殺傷力,難道是朱利安在酒裡下了藥?
一想到此,芙湘憤怒地緊握雙拳,太過分了,他竟敢這樣對她!
但……若真的被下藥,自己為何還會好端端地躺在租來的房間裡?而且身上衣著整齊,外套裡面的毛衣,長裙和毛襪都好端端地穿在身上。
如果朱利安真的打算強暴她,她是怎麼離開那間日本料理店、而回到住處的?
難道是賽門又折回來救了自己,可能嗎?
芙湘試著想下床,這才發現房內多了好多東西!
首先,她身上蓋著的,是一襲簇新的羽毛被。
然後,她看到使用中的電暖氣、保溫瓶,還有掛在椅背上的毛料外套。
這……一瞬間,芙湘幾乎以為自己還在夢中沒有清醒,為什麼她的房間會平空多出這麼多物品?
她拿起羽毛被,一眼就看出這是最上等的貨色,還有那件毛料大衣,絕對價值不菲,是她很渴望卻買不起的御寒物品。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滿腹疑問的她聽到開門聲,一回頭,映入眼簾的人竟是劍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