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頁 文 / 雪莉·費伊
「大概在你回到休斯敦後的一個星期,嗯……」他遞給達妮一張皺巴巴的週末附版,「看到吧?」
達妮急速地瞟了一眼頭條新聞——傑斯·佛通和路易薩·蒂安吉諾的離婚。「我不明白,」達妮慢慢地坐到長椅上,她的心裡在進行激烈的感情鬥爭。
「我們到丹佛後,格蘭就跟我說傑斯已經起訴離婚,本來應該在你回加爾加利後的那幾天就結案的,但墜機把一切都耽擱了——離婚案因原告方傑斯處於他無法控制的情勢中而吊在那兒無法出庭。格蘭有一陣子非常擔心,路易薩要求承認她作為傑斯的遺孀,所以千方百計用盡伎倆要法庭將傑斯所有的財產都判歸她所有,還找了個非常能幹的律師。你們獲救後,傑斯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了結了這樁離婚案。我聽說,」鮑勃自以為是的笑了笑,「路易薩如簧巧舌把本來對她有利的局面給弄壞了。對她這樣一個應得勝的人說來簡直不可思議。」
「那麼,當傑斯跟我說他還沒結婚時,他並未對我撒謊,而是自己也不知真假。」達妮若有所思地說道。
「原則上,他還是結了婚的。」鮑勃一針見血。
「如果我們沒出事的話,他可能已經離婚了。」達妮雙手揪著頭髮,哼哼著。「我希望我清楚這一點!這段時間;我一直和自己過不去,我一直認為我在和一個已婚男人糾纏不清。」
德克薩斯州,休斯敦
7月22日,晚上8:O0
你幹嗎不去找她?
這句話一遍又一遍迴響著。在傑斯和托尼一起從旅館到酒巴尋找他們的樂隊成員,再回到旅館的路上,他的耳朵邊一刻不停地響著這句話。他向那些樂手道了歉,他們說了幾句話便同意回來工作。傑斯臨時辦了個派對,算是對他壞脾氣的改過。
你幹嗎不去找她?
他在華盛領參加白宮特別演出逗留期間,這句單調的句子總是繞在傑斯的頭頂久久不肯
離去。那什威爾的演出本來應該是這次演出中最後一站,但格蘭又和經常一樣,讓他兜了一圈。
你幹嗎不去找她?
他又聽到了這句話,他把皺巴巴的白襯衣掖折進直挺挺的黑褲子中。
……去找她……找她。
他磁啦一聲拉上金色的拉鏈,把雙臂伸進夜禮服的袖子中,縮了縮肩,穿好,他對著鏡子照了照,拉了拉黑領結,他的表情冷若冰霜。
……找她……找她。
他最後又梳了一下厚厚的頭髮,一切就緒。
……去……去……去……
閉嘴,他真想對他腦子中一刻不息的聲音大吼一聲,閉嘴,我這就去!
達妮走出浴室,精神勃發,用浴巾揩著潮濕的身體。她用吹風機很快地吹了幾下,她那短短的黑咖啡色的頭髮便服服貼貼。她走進臥室穿上繡花的內衣褲,然後對著落地穿衣鏡照
了照,用手摸著她那微微凸起的肚皮。
差不多快三個月了,她幾乎沒有露面,再過二個月,她會是什麼樣子?四個月呢?她也會像她在街上看到的那些孕婦一樣挺著肚子搖搖擺擺嗎?這個問題此時沒法回答,她啪嗒一聲扭亮化妝鏡上的燈,在梳妝台前坐了下來。
她機械地打底、上粉、描眼線,而她的思緒又轉到傑斯身上。他在華盛頓的演出昨晚上應結束了,而根據格蘭辦公室的說法,他應該回到城裡來了。他們還是不給達妮傑斯的號碼,而她又不願把留言交給一個互不相識的秘書。明天,再過一天,她必須和格蘭取得聯繫——請他要傑斯打電話給她。
她必須把孩子的事告訴傑斯。沒錯,她必須告訴傑斯他就要做爸爸了.達妮抖了一下。這種牽連太可怕了,他會認為她想套住他嗎?強迫他付出孩子撫養費?
可能,他會的。
她頓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盯著遠處,她覺得會有這種可能。
他會提出結婚嗎?
也可能,他會的。
如果他要她嫁給他,她該怎麼辦,該怎麼回答?她的手僵住不動了,手裡還捏著唇膏刷。她盯著鏡中的倒影,她會不會太軟弱不能接受?
傑斯·佛通孤獨地坐在西格內特餐廳的一個黑暗角落,等著達妮走上舞台。他非常感謝室內那昏暗的燈光,迄今為止還沒有誰認出。他。
他將思緒集中到他未見面的這個女人身上,他如願以償,並且幾乎忘掉了埋伏在俱樂部周圍的托尼和他手下的人所帶來的壓力,托尼考慮比較周到謹慎,但是他一想到那些魁梧而粗魯的保鏢和他在一起;就會感到極不舒服;這些年來,唯一的一個他呆過而又沒遮遮擋擋的地方只有他和達妮出事的那個小山谷。
傑斯摩了摩他的胸脯,回過神來,他吮了一口飲料,他沒有受傷。他身上一點也不疼。但是幾個星期以來,他一直覺得非常空虛……空空如也。
你在哪兒呀,達妮?傑斯急了,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九點十分,寶貝,你已經過了
鐘點了。
我看起來像個魔鬼,達妮想著,對著洗漱室的鏡子看著自己的臉。她抹了好多粉——好多好多的粉——然後又重新塗了塗唇膏。她噁心得一塌糊塗,把她化好的妝都破壞掉了。
「準備好了嗎?親愛的。」她剛走出洗漱室,鮑勃就問道。
「我時刻準備著,我清楚自己。」達妮笑道。
「現在你還沒過噁心期吧?」鮑敖問道,憂慮使他額頭擠滿了五線譜。
「很明顯還沒有。」
「醫生怎麼說?」
「那個虐待狂啊?他只是一味地笑,他說有些女人整整九個月都會覺得不適。」達妮展開她那柱石紅的法國縐紗連衣裙,又捏了捏鬆下來的耳環,對鮑勃嫣然一笑,「我現在挺好的,我們演出去吧,等會兒我的肚子又要鬧騰了。」
傑斯僵住了。聚光燈打在鮑勃·史蒂芬斯身上,他獨自一人坐在西格內特用來作舞台的
台階豎板上。
達妮在哪兒呢?
鮑勃開始隨便撥弄吉它琴弦。彈著合聲,並仔細推敲,最終找到一個能聽懂的曲子。繼而達妮的聲音在他四周響起。
傑斯扭頭尋找,還是沒看到她。她在哪兒呢?她從座位中間穿過,和著音樂的節拍,扭擺擺地向鮑勃走去。
傑斯感到好像有人對著他的腹部猛掏,那種空洞的空虛感消蹤匿跡,他仰到椅子上,幾個星期來第一次鬆弛下來。他看著達妮為進餐的食客助興。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達妮不穿牛仔服的樣子。她太美了,她的絲綢套裙輝光搖曳,裹住她豐滿的胸部,然後滑向她的脖頸。那種水紅色正好襯托出她黑油油的頭髮,相得益彰。而那搶眼的珠光寶氣,他倒覺得有點喧賓奪主,反而破壞了她的美。
他覺得她還是個非常出色的娛樂助興者。她訓練有素,經驗豐富而且有專業水平。
傑斯全神貫注地看看她演唱,心中比較著他記憶的山谷中的那個達妮和眼前這個老成世
故的達妮。他仔細看著,發現她的眼睛四角有好多紋線,她的嘴繃得很緊。
達妮擇路走到她的位置,把舒緩的民謠小調換成了強勁的爵士和即興樂。然後她向來賓鞠躬,泰然自若地接受他們的鼓掌歡呼。
「感謝諸位今晚光臨西格內特。」她甜甜弛笑著,「我們希望各位度過一個美好的夜晚,現在;最後一支……」一直輕輕奏著背景音樂的鮑勃彈出幾個起勢和弦。
達妮的歌聲低沉悲傷,蕩氣迴腸。傑斯只能抑制住自己不跳出來奔向她。那憂傷而孤獨曲曲調訴說著失去的愛情,也訴說到他的心中,他想安慰她,撫摸她,把籠罩在她美麗臉龐上的那層悲傷面罩扔到一邊去。
傑斯感到一股強烈的犯罪感向他襲來。是他帶來了失望,讓她的聲音、她的臉頰都烙上失望。他要抹掉它,要用行動而不是自我責備、自我鞭撻.現在要的是行動。他還未來得及弄清楚自己是否已判定離婚,就迫不及待地告訴她而使她陷入這種左右為難的困境之中。最終還得靠他來做點什麼。
焦灼萬分的他,不再理會這種犯罪感,他
現在可沒時間玩這個,現在需要當機立斷採取行動,需要緊急措施.
俱樂部裡一片安靜.
傑斯站起身來,椅子倒在地上發出「光啷』的聲音,燈光師感覺到有好戲看了,聚光燈打向了他.
「誰……?」「那不是傑斯·佛通嗎?」是傑斯·佛通!」「嗨,傑斯,給我們唱一個!」「傑——西——!傑——西——!傑——西——!」觀眾雀躍呼喊,他每場音樂會都能得到的那種喧嚷聲.
托尼站在陽台附近他哼了一聲,示意他手下人注意警戒.
「嗨,寶貝.」傑斯從桌台中間穿過,走上台階。
來客嘩然大笑,繼而鼓舞歡呼.他們意識到傑斯不只是站起來鞠了躬,後面還有更精彩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