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紀珞
啪!
然後,比先前更為響亮的一記拍打聲,在她小臀兒上與火辣辣的疼痛在瞬間一起爆開——他的厚掌又打了她,打得結結實實,沒有失手、也不是作假。
好痛……可惡!
她忍住痛呼,捏起雙拳,礙於身軀依然被他牢牢箝制掙脫不得,只能憤然回頭朝他劈哩啪啦怒吼:「秦貫日,你憑什麼打我!要是你真的這麼討厭我,那我走好了!我去找左師爺,他願意無條件幫我、而且不會吼我打我。你放開我!」
「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名節,你開口閉口要找男人,知不知羞?!」
「名節又不能當飯吃,有什麼屁用——」
又是結實有力的一掌。
「唔……」
小臀兒已經疼得微微發抖,眼眶周圍也有濕濡在打轉,她卻仍倔強地咬牙忍住痛吟,不甘示弱。
「你混帳爛人王八蛋臭雞蛋鼻孔流膿屁股生瘡,就只會打女人!」她給他的羞辱,根本不及他給她的十分之一——不,是百分之一、千分之一!
「我替你爹娘教訓你!」
見她隱忍著疼痛淚水的模樣,秦貫日幽深如海的墨瞳褪去厲芒,浮現出憐疼與無奈,怒嗓也溫了下來。
沒想到她一身書香,罵起渾話來也毫不遜色,他不禁好奇,她自幼生長在一個什麼樣的人家裡?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我雖然沒爹沒娘,但也輪不到你替他們教訓我!」
柳娟娟拚命把眼淚吞回肚裡。她不屑哭泣,從她決定要好好一個人過口口子時,她就不再需要眼淚。
他皺眉。「我沒有看不起你。」
「你有!你說我的手稿荒淫孟浪、傷風敗俗,你看不起我的手稿,對我的書不屑一顧,就等於看不起我!」她直起腰桿,發現他鬆了箝制便速連退離他,卻也牽動了臀上的新傷,忍不住蹙起柳眉。
她吃疼的神情敲進他心中,秦貫日心頭一緊,在心底懊惱輕喟。
他下手太重了嗎?對一個細皮嫩肉的姑娘家而言,他的手勁或許真的過重了,他也再次體認到,男人與女人是這麼不同……
「我是不喜歡也不認同這類書沒錯,但區區一本書不能夠代表你,我沒有看不起你。」他誠實重申。
「既然你沒有看我不起的意思,為什麼我愛說什麼、愛寫什麼、愛去哪裡,在你眼中都是不被允許的?難道是我很可惡、很骯髒、很叛逆嗎?」
「不。」
他望進她的水眸,看見最清晰的自己,脫口道——
「我只是在乎你,發了狂似的在乎你。」
又是一個萬籟俱寂的夜。
秦貫日躺在年皋執意讓出的硬床上,盯著正上方的床帷,思緒始終無法如夜色一般沉靜,倒有些與呈大字形攤在地鋪上的年皋震耳欲聾的鼾聲相仿,一聲聲敲入凌亂的心坎。
我只是在乎你,發了狂似的在乎你。
昨夜,當他道出這句沒經思索的話後,冷漠馬上取代了柳娟娟受傷的表情。直到此時此刻,他都還能清楚記得當時的自己,突然竄起一股莫名的恐慌,以及充斥在胸坎間重複提醒他的懊惱——
他在乎她。
然後呢?下回是不是就會告訴自己他喜歡她?之後呢?是不是就會告訴自己要留住她,然後掉入秦嘯日背地進行的「陰謀」裡?
當時,柳娟娟要求他讓她一個人靜一靜,於是,心情紊亂的他也沒再打擾她。
他實在無力去打擾她。昨夜的他一沾地鋪,體內就有一股熟悉的不適感席捲而來,今日的他就只能待在床上,哪裡都去不得……
秦貫日對著床帷苦笑,忽爾,門外一陣細微的窸窣聲,攫住他的注意。
他警覺地收攝心神,在僅透入一束淡淡月光的昏暗中屏氣凝神聆聽。
門扉被輕輕推開,一道刻意輕斂的腳步聲益發清晰,秦貫日能輕易斷定來人不會武,他於是合眼假寐。
半夜深更,會是誰?
是膽大包天潛入這裡偷東西的偷兒?
還是想除他而後快的賊子?
好小子有膽趁夜襲擊,不巧,他的體力已經復原大半了,足以陪對方玩玩。
秦貫日唇角噙起幾不可辨的冷笑,渾然不察自己逐漸沸騰的熱血裡,其實也流有與雙胞兄弟相同的精睿狡獪。
當來人的體溫靠近床榻、逼向他的面前,他快如疾風出手攫獲對方的手腕,一股熟悉的書墨清香也竄進他鼻間——
是她?!
他猛然頓住欲將對方扭臂壓制的厲勢,輕巧一旋,讓對方定在他胸膛前,順手捂掉對方受到驚嚇的低呼。
「你半夜不睡,跑到這裡來做什麼?」
他壓低嗓音,不想吵醒地上的年皋。
柳娟娟拍拍被他嚇得急速沖跳的心口,搖頭示意身後的他放開她的嘴,他也照做了。
「你嚇到我了。」
她也是一樣輕聲細語,溫溫潤潤的嗓音,在夜裡聽起來格外輕柔好聽。
「我問你半夜不睡,跑到這裡來做什麼?」
他放開箝制讓她站好,慶幸自己即時收勢,否則差點就扯斷她一條手臂,他受到驚嚇的心臟跳得不比她慢。
「來看你。」
她答得扼要,小手開始解開卷在床畔頭尾的白色帳幔。床幔飄然散下,她也鑽進床幔內,爬上床榻。
他擰起眉頭,開始覺得頭疼。
「來看我,有必要拉下床帳嗎?」
「這樣比較好辦事。」她兀自挑了個好位子躺下,閉上雙眼,粉嫩小嘴不多廢言,直接了當道——
「來吧,隨你享用!」
第八章
「『享用』什麼?」
他瞇起眼,盡量使自己的語氣持平、臉孔端正。
「我呀。」她閉著眼,大發慈悲回答她認為顯得多餘的問句。
「你?」
看她一副壯士斷腕的從容就義貌,秦貫日頻頻以理智提醒自己,先問清楚她到底意欲何為,說不定不是他所想的那樣。
雖然她身上僅著單薄的純白單衣,躺在床上的模樣,讓她胸口隆起的渾圓形狀更為明顯,但應該不是他所想的那樣。
「我怕疼,你別太粗魯就好。」
「你要我打你?」秦貫日額上青筋隱隱浮動,說服自己往這方面想,畢竟她有過討他咆哮怒罵的不良紀錄。
柳娟娟睜開半隻眼睞他,沒好氣地捏拳低叫:「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呀?我要獻身,獻身!聽懂了沒?女人衣衫不整躺在你面前任你大快朵頤,就算我不是美若天仙,好歹要胸有胸、要臀有臀、一身肌膚倒也白白淨淨,換作其它男人,早就色急地撲上來了!」不識貨!
很好,天從人願,是他所想的那樣。
秦貫日雙眉絞擰成幾十道死結,辛苦維繫的理智猛然繃斷,痛恨起自己敏銳的直覺。
敏銳嗎?
他知道自己根本故作「無知」,以兔年紀輕輕二十五六歲就因怒火攻心,一命嗚呼!被她氣死,太不值得。
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逛妓院是為了「搜集資料」那就罷了,現在居然還半夜潛入男人房裡、摸上男人的床、大言不慚嚷著要獻身?!
「這又是寫稿所需?」
「反正你又沒損失,沒必要問這麼多。」她又閉上眼。
「就在這裡?」
「放心,我不會像鴇兒花娘們那麼做作,為了迎合恩客而叫出聲音;再說有床帳隔著,年皋哥要是發現了,不會不識相打擾我們啦。」
血液瞬間逆流,惡狠狠的陰怒低咆霎時從秦貫日齒縫迸出:「你,果然是來討打的!」
「我懷疑你有嚴重的耳背——啊!」
感覺身子突然騰空,柳娟娟猝然睜大眼,發現自己被他鎖入雙臂橫抱而起,兩人下了床,出了幔。
「你做什麼?放手,放我下來啦!」
「要打就換個地點,免得擾了別人安眠!」
他無視死命推打他胸膛的粉拳,沉凜步履一步步邁向房外。
「嗯?誰呀……」
被聲響打斷美夢的年皋,微微抬首,眼皮只掀開一條縫,剛好瞧見秦貫日抱著拚命扭動的柳娟娟離開房間。
「是老大和柳姑娘喔……對嘛,男人和女人本就該相親相愛……」半夢半醒咕噥完,年皋又倒頭繼續和周公下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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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貫日來到她的房間,踹上房門,直接走向床榻,抱著她坐上床沿,手腳並用牢牢將她固定在他膝上,擺出臀兒朝天受難式。
可惡,她討厭這個姿勢!
柳娟娟使勁掙扎卻徒勞無功,低喘著回頭,填滿嗔怒的燦眸,對上那雙彷彿想將她生吞活剝的幽深黑眸。
那雙黑眸透露的危險訊息,是想將她生吞活剝沒錯,但絕非她原本所計畫的這樣「吞」、那樣「剝」,而是一不小心有可能脫了她一層皮。
「你、你……你不可以再打我……否則我會討厭你、很討厭你……」
就算牙再尖、嘴再利、膽子再大,親身經歷過昨日只能任人宰割的敗勢,彎下仍隱隱作痛的傷讓柳娟娟一時也有些慌了,言辭之間失去平日的冷靜俐落。
「你知不知道你又犯了什麼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