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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文 / 歐陽青

    該死的,他怎會忘了那病娃娃是需要武功高強的人及時渡真氣給她,助她五臟六腑的微弱氣息得以運行順暢,這五年間,她到底如何度過的?

    陸雙絲的臉上堆滿笑意,卻忍住不發,」說起那孩子也滿可憐的,投靠咱們家後,人生地不熟的,患上那種絕症也只能拚命忍住,不敢勞煩他人浪費真氣,好幾次我幾乎是在她完全斷氣之後拚命將她救活的,只可惜我老羅!沒多少真氣可以浪費,這兩年她就更慘了。」

    蕭中塵瞇起眼,當然不相信她關於」年老氣衰」那段話,但任緇衣的病需要大量的真氣卻是事實,很少人能無怨無悔的犧牲自己,所以她也最能盡量忍痛,以免麻煩他人。

    這些是他可以想見的,記憶中那抱在懷裡的小小重量感覺依然深刻,攤開手掌,那日的情景依舊鮮明。

    「這幾天,她才跟我提過她想離開。」陸雙絲再下一記重藥。

    「她已經無處可去了。」蕭中塵下意識拒絕。

    「我也是這麼跟她說,但她想家、想族人,還想念當年送她來的恩人,緇衣的理由這麼充分,我也不好意思留她,畢竟她的日子也不長了,只可惜我發誓下踏入中原,體力也不如當年,沒辦法陪她走這趙,正好你要回家,我使用你的名義找幾個年輕力壯的人,看看有沒有內力深厚、武功高強的對象,哪想到你……唉!」她重重的歎了一口氣,將所有的錯怪到他身上。

    豈料,蕭中塵聽了怒火更熾,」女人,用內力為她療傷得肌膚相依,你找那些男人做什麼?」

    「當年你都這麼做了,你還擔心她現在的名譽嗎?」

    「當年她根本是個小孩子。」他憤然道。

    「如今是不小了,問題是你不能照顧她,我也老了,她這種怪病要依靠誰?我當然要幫她找個像樣的男人。」陸雙絲抿著雙唇,拍拍他凝重的肩頭,」小子,放心吧!既然你收人家為妹妹,她又是任昊生的女兒,我有義務為她的將來打算打算。」

    「女人,」蕭中塵淡淡地叫住她過分熱心的身子,然後才道,」別做得太過分,一切以緇衣的意見為主。」

    「我知道。」陸雙絲平穩的口氣,讓人不清楚她肚子裡正在盤算的主意。

    許久不見,兒子果然沒變,還是會對病弱嬌小的人兒動情,等他見過任緇衣後,那股天生的英雄感與保護欲肯定會發揮到最高點。

    然後,他倆的親事便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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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烈日當空,腳下是黃沙滾滾,熱死人的地方一如往常,蕭中塵悠哉悠哉的晃進沙漠,享受陽光的洗禮,順便躲避一下府裡的混亂場面。

    真難以想像那女人如今把府裡搞成什麼樣子,當她下定決心要做的事,肯定轟轟烈烈,看來她真的打算替任緇衣找一位夫君。

    想到這,蕭中塵的心情難免低落,那個病娃娃現在如何?他好想見她,卻又不敢,怕娘親一廂情願把她推給自己。但不見她嘛,心裡卻老是想著她孤苦無依的模樣。幽幽低低的,蕭中塵敏銳的發現到他身旁有個淺淺的歎息聲,他好奇的下馬,悄悄的循聲而去。

    蕭中塵的腳步很輕,幾乎沒讓人察覺到。事實上,孤單坐在這片清澈綠洲旁的白衣少女也沒發現身後有人,逕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他好奇的走進這片綠洲,驚訝的發現這是他以前最喜歡的地方,瀲澄的清水讓人暑熱盡消,至於池邊的姑娘……他感到有些面熟。

    他佇立在她身旁,凝目細看,這位少女稚弱單薄的身形,小小的瞼蛋,蒼白的雪顏上有絕艷細緻的五官,很像……很像他的病娃娃。

    任緇衣眼前突然出現一片黑影,心想不知哪位好心人在幫她遮蔽陽光,她仰起小臉想道謝,卻被那英俊的男子嚇住,小口微張卻出不了聲。

    當她的大眼落入蕭中塵的眸裡時,他便明白她是誰了,」小姑娘,大熱天的,你在這裡做什麼?」

    任緇衣收回癡望的目光,習慣性的低下頭去,」屋裡面人多,我怕生。」

    「哦,外頭能讓你覺得安心嗎?」他脫下他的外衣,輕柔的罩在她頭上,喜歡照顧人的習慣始終改不掉。

    任縉衣炫惑的望著他坐到她身邊,突然問出口,」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呢?」

    「什麼意思?」

    「印象中,你不是個會搭理陌生人的人,尤其是像我這樣無法被你認同的人。」在大門口被拒絕過一次,在花廳中被拒絕第二次,在他眼中,她始終是那個穿著破爛、渾身帶病,而且寄人籬下的可憐人。

    「你果然認得我!」蕭中塵意味深長的凝視她那雙防備甚深,卻又靈活晶瑩的大眼。

    「蕭府的十二少,這裡誰不識得?對於我這個千里托孤的小乞兒來說,我更牢記你的大恩,因為你不僅收留我,還耗費自己的內力救我。」說到這兒,任緇衣就不免有些懊惱,她本來不想講這些的,聽來倒像是在抱怨。

    她應該向他告辭的,她想回中原。飄流異鄉的日子,她已經累了,現在正是落葉歸根的時候,她想家了。

    蕭中塵沉默不語,執起她頰邊一縷柔滑青絲,」小緇衣,這些年你到底過著什麼樣的日子?你以前不是這麼憤世嫉俗,也沒這麼充滿不平。」

    「十二少,很抱歉我壞了你的興致,還望你大人有大量。」她站起身意欲離去,俏瞼始終板著,她曾發誓不再輕易掏出真心。

    「坐下,陪我聊聊天。」

    任緇衣不敢相信,高高在上的十二少會想跟她聊天?

    「坐下吧!我又不會咬人。」剛稜俊美的深刻五官,在濃眉大眼與性感雙唇的烘托下,在烈日的沙漠中,形成一股讓人無法拒絕的魅力。

    他在笑,連唇邊兩個淡淡的笑渦都隱隱浮現,讓任緇衣失了魂魄,呆呆的坐了下來。記憶中,他很少出現笑容,尤其是與她在一起的時候,如今歸來,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轉變?

    「你長高了,當年只到我的腰部,現在已經達到我胸前的高度了。」他靜靜地陣述,像一位好兄長般。

    「老夫人很照顧我,衣食補品樣樣不缺。」因為他的輕鬆態度,讓她卸下些許的防備。

    「那些告示與門規,是你寫的?」早該猜到,這府中會寫那手娟秀字跡的,除她之外,再沒別人了。

    「你看到了?」

    「從府外五十公里處,一路撕來,應該有數十張了,你幫那女人寫了多久才寫這麼多?」暑氣襲面,讓人懶洋洋的直想睡,他索性躺了下來閉上眼,讓日陽吻上健康的古銅色肌膚。

    「你很生氣?」她偷偷瞧他。

    「快氣炸了。」他嘴角含著淡淡的笑。

    「老夫人說,拜月教沒落了,現在正是落月刀在武林中大放光芒的時候。」她學他也躺了下來,他卻側躺撐起大衣罩住她,就怕她曬著。

    「讓她自己去作春秋大夢。」

    「你不希望光大落月刀的威名嗎?」她不解地問道。

    「武林中本就是非難論,只要我行得正坐得穩,他們知道我又何妨,不知道又如何,我沒有那麼大的野心去當武林盟主,但他們也別想來找我麻煩。」因為他絕對有能力自保。

    任緇衣默然半晌,」我想回中原,如果沒人陪我一起走,我一個人也可以上路。」

    蕭中塵倏地坐起,」待在這裡有什麼不好?你已經住在這裡五年了,會比你以前過的日子糟嗎?」

    她也坐了起來,幽幽的開口,」當初仇哥哥送我來時,說爹爹很快就會來接我,我也一直這麼認為,但事實上卻不然。這裡終究不是我的家,我這幾天老在想著過去的事,我怕再拖下去,我這輩子就別想回去了。」

    他的雙眉攬得死緊,」你還好吧?」

    「我很好,再好不過了,只要你們答應我,讓我回家。」她緊握的雙拳向他揮舞著,以示決心。

    她站起身,往回路走,步履雖有些蹣跚,但始終堅定,未曾回頭。

    蕭中塵拾起原本披罩在她身上的大衣,久久無法動彈。女人就是麻煩,為何五年前乖巧柔順的病娃娃,五年後竟變得如此偏執。

    回中原?她有沒有搞錯?

    拜月教早已四分五裂,她到底知不知道她真的無家可歸了?再說仇鐵鷹,早巳不知淪落到何處,說不定也查不到了,她要到哪裡去找人?

    麻煩,真的是個麻煩!

    他應該如娘所說,隨便找個武功夠強的小伙子送她回去,這樣他就可以無牽無掛,甚至還丟掉一個燙手山芋。

    可是,病娃娃那張泫然欲泣的小臉,令他頭痛起來,他竟會產生懦弱的內疚情緒,該死的!是她自己要離開,又不是他強迫她的。

    他對她已經仁至義盡了,義妹也不過如此,他應該可以交差了。凌休恨老笑他對病美人沒轍,這回他可做了重大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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