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心情
「你去過海濱小屋了嗎?」她急死了,不敢相信他竟在這裡呼呼大睡。「喬斯呢?」
聽見這個名字,麥雲淮臉上慵懶的表情立刻消失了,他敝撇唇,沒好氣的說:「他啊,好端端的睡在床上。」真不知他安什麼心?想嚇死人啊!「我已經把他濕透的衣服脫掉,用棉被把他裹得緊緊的,他不會受涼的。」媽的,害他忙得團團轉。「安啦,那傢伙命硬得很,絕對會長命百歲的。」有道是禍害遺千年。
「這樣我就放心了。」夏曉芙這才放下心中擔憂的大石。
「那倒未必,你最好開始擔心自己吧。」他忽然天外飛來一句。
「為什麼?」
「因為人言可畏啊。」
這算哪門子答案?
她納悶的瞪眼,卻見他笑得益發邪氣詭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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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曉芙在公司的會客室裡找到了喬斯。
喬斯動也不動地坐在沙發裡。雙手抱頭,恍若石雕。
她靜靜走近他,帶著滿腔憐疼的心情。然後,她在他身邊跪下,手指輕輕撫著他濃密的髮絲。
「喬斯,你還好吧?」她柔聲輕問。
他卻像逃避火焰似的驚然閃開了,抬起頭,他的神情憔悴,眼神古怪而森冷。跟著,他開口了,語音凌厲而怨懟,「你騙得我好苦!」
「什麼?你說什麼?」她完全怔住了。
「不要跪在這裡,起來!」他煩躁地低吼。
她呆愣了好久,才眨著不解的大眼,像只鬥敗的公雞茫然地站起身。
「怎麼回事?」她苦澀地看著他。
喬斯恍若聽到可笑至極的笑話般仰首狂笑起來,「你還裝蒜。」他的聲音夾帶著刺人的刻薄語調。「昨晚,你跟麥雲淮在一起吧?」一早醒來,他心急懊惱地四下打探她的行蹤,姍姍卻告訴他這樣的答案。
「嗯。」那又怎樣?夏曉芙根本搞不清楚狀況。
很好,他握緊拳頭往窗口走去。答案揭曉,戴著天使面具的魔女又耍弄了他一次!」清純的天使也有墮落的時候吧?女人畢竟是女人,噁心!」他憤恨的唾罵著。
這下,她完全聽明白了。「可是,我是為你而去的啊!」無法承受他的誤解,她焦急地扯住他的衣袖,想澄清、想解釋,卻被他粗魯地用力甩開了。
「我該覺得榮幸嗎?」他哼哼冷笑,目光陰沉,呼吸急促,整個人被一種無法克制的憤恨所主宰著。
夏曉芙更是慌亂了,「是真的!」他們什麼也沒做啊!
喬斯看也不看她一眼,心被怨急深深刺著。「你還記得昨天我的要求嗎?我記得你的回答是『不行』,原來你早就有約了。呵呵,你說得可真好聽啊,還記得你曾發表過什麼高論嗎?什麼沒有未來可言?什麼親密的接觸只會增加彼此的困擾?真是好笑!你那大大的眼睛配上一副聖潔的天使模樣,差點就把我騙倒了!」他拳頭緊握,呼吸既亂又沉。
這樣惡毒的話,聽得她臉上血色盡失、全身震顫,她痛心疾首地倒抽一口冷氣,受傷的大喊:「不是這樣的!你歪曲了事實。就因為你害怕重蹈你父母的覆轍,你害怕被你所愛的人傷害,所以你封閉心靈不敢愛人,更不敢承認自己的愛。喬斯,你是個不敢面對現實的膽小鬼!」
她悍然的反擊,卻使他更想狠狠傷害她。他忽而變了臉,陰鷙的怒容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驚心的和善,令人毛骨悚然。
就見他邪俊一笑,柔聲道:「事實上,整件事全是我和麥雲淮在打賭。」
「賭?」夏曉芙的思緒根本轉不過來。
「是的,賭。麥雲淮擁有我一直渴望得到的尋夢酒吧,我們約定一個月內只要你成為我的女人,他就把它送給我。」
她呆愣了好久,才眨著大眼回過神。
「你……你要我的感情,我的心,就像要那……那間酒吧一樣嗎?」愕然地望著眼前這張睥睨的笑顏,她整個人都空了。
「不要說這種話,那真的是間很棒的店,若是我輸了,我就得賠上我的天使俱樂部。所以不論輸贏,對我都很重要,因為兩者我都想擁有。」
他惡毒地凝睇著她蒼白如鬼魅的臉,幽深的眼中閃爍著殘酷的喜悅。
她恍恍惚惚地轉過身,腳步蹣跚的走向門邊。
喬斯搶先上前替她開了門。
當關門聲響起時,夏曉芙的心也像那扇門一樣.「砰」地緊緊關上了。她恍若機械般僵硬地走下樓梯,步出大門。
她為什麼會走出人行道外呢?連她自己也不清楚。當震耳欲聾的煞車聲傳進耳中,剎那間,她眼中的世界似乎都朦朧了起來,直到所有的感覺消失無蹤,腦中一片空白。
這正是她求之不得的……
第十章
夏曉芙昏迷了兩天才恢復知覺,對於關心她的人而言,這兩天就好像兩世紀那麼久。
好不容易,朦朧的黑暗漸漸消失了,夏曉芙睜開眼,此時晨曦正巧斜照在床上。
她發現自己躺在充滿消毒藥水味的病房裡,慢慢的,她恢復了記憶。她想起身,但無論如何努力也坐不起來,只好認命地閉上眼睛。算了,隨便吧。她沮喪地告訴自己,就這樣吧!
接下來好幾個星期她不斷地接受X光檢查,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她的雙腿依然不能動彈,更令人驚訝的是,她根本不以為意。她面無表情地凝視著不能動彈的雙腳,甚至連醫生告知診斷病情時,也無動於衷。
「依檢查結果來看,並沒有什麼毛病。」她記得醫生是這麼說明的。「這種情形會持續多久,我也不確定,或許只是一時的麻痺罷了,可以接受物理治療看看,說不定經過一段時間的努力,就會復元。」
可是又過了好幾周,情況一點好轉的跡象也沒有。莫姍姍和徐方每晚都來看她,她的父母也為了探視她,經常北上,喬斯更是每天都來,但夏曉芙說什麼也不願意和他相見。
莫姍姍見她情況依然毫無起色,猜想可能是心理問題,便試著和夏曉芙討論。
「我不想見他。」夏曉芙別開臉,疲憊的道:「請轉告他不要再來了,我真的不想見他。」
「小芙,你應該往好的方面想,只要你肯合作,也許你就可以走動了。見見他吧,我猜他就是令你委靡不振的關鍵。」
「不!我不要見他,我不要!」她激動的堅持著。
「你已不再是小孩子了,小芙。如果你自己不想復元,就是老天爺也愛莫能助,因為你根本就沒有毛病!所以,要不要見喬斯,你自己來決定吧。」
「我已經決定不見他了。」夏曉芙倔強地偏過頭,凝視著西沉的夕陽。
不久,大地就籠罩在黑暗中了。
她那如止水般的心也開始動搖了。驀地,她聽見門外的腳步聲?不由得沉下臉。但當腳步聲過門不入,她又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失望。
他今晚或許不會來了,或許他已不想見她了。但如果他不再來了,那她要怎麼辦呢?雖然她告訴自己不在乎,但怎麼可能不在乎呢?
才認清自己的心意,她的喜悅就已退潮,成了乾涸的荒漠沙河。
她怎麼可能會不在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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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曉芙?」
喬斯的聲音將她喚回現實。看見他的影子清楚地映在門板上,這瞬間,盤桓不去的焦躁感消失了,她又想笑又想哭,神經簡直要錯亂了。如果可以,她真想跳下床,緊緊抱住他,向他表白愛意。但她心裡雖然激動著,卻仍是動也不動地躺著,靜默著。
「曉笑,你睡著了嗎?」
喬斯小聲的探問,卻沒有任何回應。她不願意和他說話嗎?她還在怨恨他嗎?他頹然輕歎口氣,只好轉身離開。
這時,卻聽她慌張地輕喊:「還沒有。」
他一怔,好半天才啞聲開口,「我可以坐下來嗎?」
「可以,床邊有椅子。」
她緊張地看著他拉出椅子坐下,生怕他會離開自己,暗地裡又不得不強要自己冷下心來、
一會兒,喬斯又問:「傷勢好些了嗎?」
「好多了,醫生說我沒有什麼問題。」她實話實說。
「但你不是無法走路嗎?」
「哦,這個嘛。」她勉力擠出一絲笑容,無所謂似地聳聳肩,「可能是心理上的毛病吧,只要自己想走時就能動了。」
「那麼……是你自己不想走囉?」
她沒有回答,只是疲憊的閉上眼睛,沉默好久,才幽幽反問:「一定非走不可嗎?」那聲音是脆弱、認命而無助的。
連喬斯都可以感受到她深沉的自暴自棄,不想面對他,不想面對自己的傷痛,不想面對自己破敗的尊嚴……那個向來天真爛漫、率直開朗的小人兒已然徹底消失,他是怎麼辦到的?
他無奈輕歎,深深為自己的惡劣透頂感到厭惡至極。
「你會變成這樣全是因我而起,我……很抱歉!」」何必呢?喬斯,這是意外,是我自己造成的,跟你無關吧。」她狼狽地別開眼,不去看他那帶著憐惜的目光,她淒迷地笑著,「拜託,我是說真的。」別再用那種讓人心酸的表情同情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