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李馨
接過風霜香草,早上晶瑩地晨露猶透著光華,怔仲間似是見到了他倆堅貞的誓言。女兒能有此歸宿,已是上天厚賜,只是,那橫隔在前頭的……他們能否平安撐過?帶著祝福,她留下這一房隱私讓他倆說些貼心話
「還冷不冷?」織雪的手不斷地搓揉著他冰冷的手,萬般不捨。
仇烈宵不置一言,默默運動體內火焰,含笑望著織雪驚訝的表情。
織雪只感覺到這手掌像是浸在火爐中般熱了起來,不止如此,他週身開始冒煙,衣襟凝結的霜甚至溶解成水柱滴滴答答地掉在地上。
烈宵忽地一笑,織雪打賭他眼中閃爍的是頑皮的光芒,那瞬時他便牢牢摳住她的手,輕喝。
「啊!」她驚叫,以為她的手著火了。「大……」
「好玩吧?」烈宵故意眨眨眼,隨即挑眉,「不要告訴我連刀子都不怕的小雪花會怕火。「
「誰……誰怕了?」織雪壯著膽子誇海口,硬起頭皮準備承受火焰的肆虐,不料等了半天卻一點感覺也沒有。
偷偷睜開一縫察看,咦!火還在他手上飛舞啊!怎麼不燙人?好奇點亮了她的眸,燃起她濃郁的興致,笑靨也如六月盛夏般燦爛綻放。
「這怎麼回事?它不燙人耶!」
「我們赤煞族人的馭火能力分為數層,有的能控制火溫,並將熱量轉化輸入他人體內療傷治病強身,有些則不能。」烈焰馬上附著在她掌上翩翩起舞。
「哇!好好玩哦!」
隨著織雪驚喜的叫喊,烈宵也變化出各種不同的火焰逗她開心,有時火焰只站在他的指尖,有時卻連成一線或縱橫編成小火網,顏色也因溫度差異而呈藍、紫、赤、粉等絢麗耀眼的色彩,看得她眼花繚亂。
當火花自他有力的括弧中斂去,織雪忘情地鼓掌叫好,烈宵不及阻止,就聽見他懊惱的呻吟。
「噢……我的臂。」織雪扶著扯動傷口的臂,痛得眼淚險些滑了下來。
「你看你!」烈宵搭手在她肩頭上穴處,緩緩輸入真氣。
「我真是笨!」織雪不好意思地自責,眨眨水眸又抬頭,「大個兒,既然你會控制火焰,又有燎天劍,是不是表示赤煞族已沒有人敵得過你?」
「為什麼突然這麼問我?」
「告訴我嘛!赤煞族是不是屬你最強?」
「燎天之所以肯配合我,是因為與我有緣,並非我有何過人之處。」
「可是不論如何,燎天會保障你的安危是不?」
烈宵意識到她突發此問的原因,沒技巧的迴避:「或許吧!」
「你還是不肯說?」
「你不是都知道了嗎?」
「我要你說給我聽!」她倔強地抬起下巴,眼神卻是懇求的,「我要知道究竟有多危險!」
烈宵微喟,也只有依了她:「燎天與血魂之鬥是宿命,持有血魂劍之人若心意不堅就會被血魂的魔性影響,化身成必除燎天傳人而後快的魔梟,散播煉眼毒的就是血魂傳人,他知道我非到必要絕不會與他一決生死。」
「所以用這種方法逼你現身?」織雪開始理出頭緒,但也因對方做法而寒心,「為了逼你一戰也不惜用無辜的百姓為餌是為什麼?」
烈宵別過頭,「族長的虛名。」
「大個兒,燎天到底能不能保你無恙?為什麼不看我?你不是不再瞞我任何事?如果今天我不提,你是不是要瞞我一輩子?」
「赤煞的事我不希望你涉入!」
「我已經是赤煞人了!你是我丈夫!」
「織雪……」
「我已經不是那個禁不起打擊的寒織雪了,既然要當你的妻子,我就該為一切可能發生的事預先打算。」織雪的口氣不急不徐,只有鋼鐵般的意思。
烈宵沉默了半晌,才以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量說:「我公佈藥單,暴露了行蹤,他會在最短的時間內趕至。」
「你是為了我們才暴露行蹤?」織雪心知自己一定會是他自願暴露行蹤的關鍵,因為她是銀虹之女——赤煞族長之位的另一項要件。
「不!決戰只是遲早的問題,我不想再躲藏了。」
「你以為你這樣說我就不會自責?大個兒,你知道我瞭解你跟你一樣多,你渴望過平淡樸實的日子,若非為了要飽受銀虹人的下落,你不會自暴蹤影。」雖然她力持鎮定,但胸口那陣戚澀硬是想凝成淚,儘管他倆都不在乎,但銀虹之女的事實還是害了他。
「對方是誰?權勢很大嗎?」
能令八大門派也噤若寒蟬的血魂教主力量大不大?他的不語多少讓她明白一些事。
「沒有轉圓的餘地?沒有化干戈為玉帛的可能?」
他的側影昂揚驕岸,矗然定立於天地間,彷彿在告訴她:男人的宿命,男人的恩怨,有時只有一條路可以徹底結束,這是絕對,更是無奈。
織雪深深吸了一口氣,卻無法將氣灌進心裡。
沉寂。
「大個兒,叫爹娘不必張羅了。」
「你要解除婚約?」烈宵的心猛然抽痛。
「我應該甩你一巴掌作為不信任我的報答。」她暱著他,「你還不明白?我不要等傷好,我要馬上成親,一切從簡。」
「織……」這下他連話都說不出。
「你身上的禁錮我並不怕,因為還有三年的時間可以想辦法,但你的對手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來,我絕不允許他拆散我們,我也不會讓你有甩開我的借口。」她緊緊抓住他的衣,用力得僵硬,「是生是死,我都會陪你去闖。」
烈宵的眼眶一陣刺痛,只能抱住她。
緊緊緊緊地抱著她。
第八章
薛羿毫不費力便問出寒府的方向,碧落鎮的人問都沒問便信了他們「前來投親」的說法,他覺得有些可笑,如果他們兄妹是為了殺他們敬重的寒家人時,還會那麼熱心地為他們指路解說嗎?
踏上通向寒府的小路,薛羿的呼吸濁重,雙掌濕濡。仇人就在那方,那個害得他們家破人亡的的任天遙就在那裡!
「哥,我們一進去就殺,殺得他們片甲不留!」薛玉將手中的彎刀握得死緊,恨意在胸總沸騰,「叫他們用血來償還爹的命!」
「不,我們不能莽撞,至少要等問清楚之後再動手,以免錯殺無辜。」
「哥,都這時候了,你還講什麼道理?哪有人肯在仇家面前承認自己的罪行?我們只管為爹報仇就行了,理他那麼多作什麼?」
「小玉,我們是來討回公道,不是來爛殺無辜,不准你胡來,要是我發現你不聽哥的話,哥就馬上帶你回影峰。」他厲聲問,「知道嗎?」
「哦!」薛玉不甘不願地應諾。
「別忘了在客棧的教訓。」
薛玉驚,總算斂了一些復仇恨火。
薛羿將歎息吞往腹內,仰觀天際,在這片澄澈無暇的蒼穹下,可將會有血腥殺戮嗎?
突然之間,他不知道報仇究竟是為了什麼了。
而他倆都沒有發覺身後一段距離跟著文雅儒生,他閒適的步子與他們的沉重恰成對比。
踏步小道上的腳沒有揚起一顆塵沙,而他似笑非笑的俊顏,猶如已經知了什麼,神秘中隱帶著一絲瘋狂。
※※※
近午時分,寒府大門深鎖,門內卻洋溢著安靜的喜氣。
仇烈霄脫下粗糙短跑,換上織錦汗裝,高大的身材襟合著剪裁適宜的衣著,使他那身王者霸氣與傲暱天下的豪氣盡露。
而寒士裡合陸伯也換上畢生最正式的衣裳,略帶緊張地佇立在祖先牌位前。由於織雪執意一切從簡,既然要秘密地嫁,不用佈置更乾脆,一來省時省力,二來也省得夜長夢多,一舉兩得。
女兒的決定乾淨利落,一點也不拖泥帶水,做父親的不免有些意見。難怪嘛,就這個女兒,從小到大捧在手心裡疼著,護著,盼她能風風光光地出閣,沒想到卻得偷偷摸摸地見不得人。
望著廳上供的牌位,寒士裡的愧疚更深了:「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兒孫士裡今天在此為您們的孫女織雪形成婚之禮,她的夫婿叫仇烈霄,正是來自您們最忌諱的赤煞,可是您們不用擔心,他已脫離赤煞,和百年前的恩怨一點也無關。希望您們在天之靈能保佑他們平平順順地過一輩子,保有他們安好,不再受波折風雨,士裡替他們向祖宗磕頭……」正要跪下,卻被一雙手攔住,看去,正和他令人敬畏的眼相對。
「從今天起,織雪的祖宗就是我的祖宗,這響頭該由我來磕!」說著,砰然有聲地屈膝下跪,結結實實地磕了三個響頭。
他的這份誠心感動了士裡,原先梗在心頭的嘀咕全然消失,難得像他如此威儀惜譽之人肯為未過門的妻子磕拜祖先,有這麼個女婿,面上也有光了。
「唉……服了你了!」寒士裡扶烈宵起身,打心底視他為子,「我相信雪兒的眼光絕不會錯,今天起你也算是我的半子,雪兒是我寒家唯一的掌上明珠,你可得好好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