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李馨
烈宵沒有繁複的誓言,只用堅定的眼神作保:「自娶她的為妻的念頭生起的瞬息!我就知道我會用生命護她終生。」
寒士裡點頭,他相信他,他的承諾超出他的預料範圍,身為父親的他也沒有什麼好求的,為了這個女婿違背祖訓,他知道值得。
陸伯湊了過來,老邁的臉龐堆滿神采:「老爺,從今天起,我可以叫少爺為小姐了嗎?」
「當然可以,陸伯,雪兒這搗蛋鬼這些年來不知讓你白了多少頭髮,咱們挨到了今天總算能放下重擔了。」士裡從來未將陸伯視為外人,女兒能長這麼大他也有功勞,嚴格算來,他也是她的長輩。
陸伯的眼中有欣慰也有淚光:「我總算盼到這一天了。這些年來一直不能叫她小姐,幸好姑爺出現了。」他牽起烈宵的手,是托付也是懇求,「請你好好待小姐,別讓那些凶神惡煞再接近她。」
「我會的。」他淡笑,反握住他的手,傳遞無言的感謝。
「新娘子來嘍!」
寒夫人輕快的嗓音一傳入,思廳馬上肅穆起來。三人投去期盼目光,夏蕙琴和媒人攙著雪兒進來,大夥一見新娘均忍不住露出讚歎驚喜的目光。
寒織雪穿上一襲紅羅衣,隨著她蓮步挪移輕擺搖蕩,她溜溜黑髮映射著動人的光澤,垂依在她雪白無暇的頸上,吹彈可破的肌膚,嬌怯羞紅的臉龐、圓潤如玉的容顏散發著新娘特有的盈盈風采,任何男人只消一眼便會墜入她閃爍著萬千心緒羞喜的秋水瞳眸中不可自拔。
他癡了!她也癡了!
踏進思廳,尚未看清週遭,便教一雙熱切的眼給攝去了所有的神思,不期然讓他的眸光撞入心窩,牽動了那又疼又甜的愛意,他,那麼威武,恍若天神般,一身天賜的榮耀光彩。
織雪的眼眶驀然濕潤,他把那遮去大半表情的鬍鬚給剃了,露出他真正昂揚的面孔,原以為他的臉只蘊含武者不屈的剛強果斷,沒想到剃去鬍鬚的他看來不可思議的儒雅溫柔,這才是他的真面目吧?
是啊!她不是一直就明白他的溫柔嗎?而今天,此時,她就要成為這溫柔男人的妻!
「一拜天地!」
陸伯的聲音驚醒了她,這才發現他倆已並肩而立,懷著雀躍的期待,她柔順地跟著他而動。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禮——成!」
當陸伯拖著老長的尾音曳然而止,他停駐在她臉上的眼幾乎使她癱軟,羞得她不敢回望。
他是她的丈夫了!
「以天地為證,我仇烈霄今日娶寒織雪為妻,此情此意至死方休!」
淚,終於漫出了心頭粉雜的喜悅,簌簌而流,這個宿命良人啊!捉弄了她多少深切惶恐的情意……
寒氏夫婦自主位下來,含笑:「該說的都說了,我們不必再多言,咱們的女兒,就交給你了。」
烈宵看看他們又瞧向他的妻子,忽然有塌實的感覺,原來人生也可以如此有意義!自懷中取出一柄扇,他交給她,「它代表了我的心。」
織雪接過,展開,娟秀的倆字呈現眼前:相思!
「這……」她急急抬頭,郎卻安然而笑。
「我想老傢伙一定也會樂見他們的愛延續下去!」
相思扇,象徵他們堅貞的夫妻之情,更是托予夫君的重要遺物,而今他將它交給她,教她如何不喜不泣?
烈宵撫著她淚濕的頰,方欲開言,不料前廳卻傳來叫喊。
「寒家所有人聽著,限你們在姑奶奶耐心還沒磨光之前快點出來,大家好好地來算帳!」
五人微凜,臉色暗了下來。
「蕙琴,你和陸伯帶著雪兒進去別出來,我和烈宵出去應付。」
「不,我要和你們一起!」
「雪兒,別任性,爹和烈宵去去就來。」
織雪驚慌無助地望著夫君,他沉著地點點頭,以眼神平撫了她的恐懼,由母親牽著她入內院。
寒士裡眺向前廳,有些好笑:「送禮的人怎麼這麼快就來了?」
「這證明了一件事。」仇烈霄安之若泰地朝前廳而去道,「人都是愛湊熱鬧的!」
寒士裡大笑,舉步。
※※※
「哼!全是縮頭烏龜,我叫嚷了那麼久還是沒半個人出來。」薛玉一肚子怨氣環顧著這棟樸實親切的宅院,開始計劃要從哪開始砸,「哥!我們這樣乾耗也不是辦法,不如先把他們家砸個稀巴爛,看他們出不出來。」
說做就做,薛玉毫不考慮便欲動手,薛羿正想阻止,愕然一束宏喝彷彿自天震下。
「我勸你最好別動寒家的東西。」
其聲灌注內力,勁力駭人,薛家兄妹被內力擊中逼退一步,禁不住捂耳遏音之害。
薛玉被這一喝,可喝出她所以脾氣:「哪隻狗在吠個……」話尚未出口,她就被跨入視線的男人嚇愣了神。
烈宵愣愣地掃視他們,將眼光定在薛羿身上:「兩位來到寒府有何貴幹?「
薛羿被他凌厲威嚴的眼神逼視,竟不自覺地微迴避他如君臨天下的氣勢,待他警覺,已出了一身汗。
「在下薛羿,與小妹薛玉冒昧打擾,想找一個人,不知那人在此與否?」
烈宵瞥向被踹開的大門,不溫不火地問:「破門而入就是你的方式?」
「門是姑奶奶踹開的,有什麼不對嗎?」
「小玉!」
「哥,我們跟他們客氣什麼?告訴你們,踹開你們的門算是給你們面子,你們要再不敢見人,姑奶奶就把這裡拆了。」
烈宵斜暱向薛羿,冷硬的眼神教他打了個寒戰。
「小玉,這裡沒你說話的份!」薛羿朝兩位氣宇軒昂的男人拱手,「在下來此只是想找一個人,如果他真的不在此,那舍妹所破壞之物薛某必加倍償還。」
「誰?」寒士裡問。
薛羿神色倏冷:「奇劍任天遙。」
寒士裡不變不驚,又問:「江湖恩怨?」
「殺父之仇。」
「令尊是……」
「薛慶。」
寒士裡馬上就記起薛慶的一切,輕歎:「你們都已長這麼大了……」
「你是任天遙?」
當年他獨自上狩馬寨只取薛慶一命,那時他們尚在襁褓中,當然不能辨認恩怨是非。
「不錯,我就是任天遙。」
話方落,薛玉便紅了雙眼撲來,「還我爹命來!」
彎刀揚起一抹銀光,直向寒士裡心窩刺來,就在刀勢險至之際,一雙手掌橫來,似有若無地一拍,彎刀便掉向沒入廳柱內。
「你……」薛玉急退,撫著麻痺的手臂,柳眉倒豎,「無恥賊子竟敢偷襲我!」
「不問清原由就出狠招,難道就是正當之為?」烈宵一嗤,不予理會。想動他岳父得先問他肯不肯。
「烈宵,由她來吧!」寒士裡搖搖頭,「她有資格向我揮刀。」
仇烈霄看得出他不願還手必有原因,但他不能坐視岳父受傷。不曬,不語。
「真的是任天遙?」
「任天遙已死,老朽寒士裡早已不履江湖,兩位何苦執意不饒?」
「你殺了我爹!」薛羿寒聲指控,聲中儘是憤恨。
「那你爹殺了那一百七十條人命該向誰索?」寒士裡眼中精光迸現,「當年你爹薛寨主狩馬寨攔路劫財為惡多端,那本與我無關,誰知他狼子野心,為了已顆避麗明珠殘殺吳姓員外一家十餘口,不料驚動村人,竟連無辜村民也一併滅口,上下一百七十條人命,一百七十具屍體俱是我葬,這種喪盡天良的惡賊人人得而誅之。」
「你胡說!」
「難道你娘沒告訴你,你爹是什麼樣的人嗎?」
「哥,你別聽他胡言亂語,他在狡辯,想洗脫罪嫌,哼,我才不會被你騙了,狗賊,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拿命來!」
寒士裡不避不閃,翻手阻遏薛玉的來勢,反掌吐勁,將她震出數步:「殺薛慶的是我,我能瞭解你們報仇心切,但希望你們明白善惡之理。」
薛羿顫慄地吸氣:「不論如何,仇就是仇,身為人子不得不報,薛羿只有請寒前輩還我薛家一個公道。」
「好,只要你們能勝過我,寒士裡任你處置。」
「亮出你的驟雷劍!」
寒士裡本欲赤手空拳與他們過招,但眼角卻多出了個人影教他失耳蹙眉:「雪兒,你怎麼出來了?」
織雪捧著驟雷劍走進劍拔弩張的局勢中,鎮定如常:「爹,你忘了你的劍。」
「在江湖上,不管彼此有多大的過節仇恨,只要決鬥分出勝敗就算了結。兩方皆不得再追究舊事,而與敵手戰峙時使用自己擅長的兵器是一種對敵人的尊重。」
士裡接過劍低聲催促:「快進去陪你娘。」
「娘要我來前廳侯著。」
「雪兒,你這……」
「爹儘管放心,女兒不會給您分心添麻煩的。」織雪走到烈宵身邊。一雙澄澈的眸注視著薛家兄妹,那不語凝望的姿態款款織柔,貌若月神,靈慧的眸光更彰顯出她奪人氣息的神韻,一時間竟讓薛家兄妹看得癡了。
無疑地,織雪的美在兄妹倆的心裡產生了迥然兩極的反應,薛羿直了眼忘了眼前的形勢,而薛玉則是漲紅了臉,眉間盛滿了怒意與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