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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文 / 諾拉·羅伯茲

    「你不是無所作為。」她用雙手捧著他的臉。她的眼睛是濕潤的,堅強的。「我記不清有多少次都是你力挽狂瀾。這次誰也不想這樣。」

    「想起來就難過。」

    「我知道。」她輕輕地撫摸他的頭髮。「我高興你上我這兒來。」

    他用力抱了她一下,然後扶直了她的身體。「你看,我上這兒來是為了蹭一頓飯,高興高興,不是倒苦水來了。對不起。」

    「別傻了。」

    她的聲音那麼直率,引得他噗嗤一下笑出了聲。「好啦。如果你想讓我好受一點,來點兒鮮奶油怎麼樣?」

    她在他的兩眼之間出聲地親了一下。「熱奶油聖代怎麼樣?」

    「太棒了。」

    她站了起來。她對塞巴斯蒂安的好胃口早有領教,給他端出了一大碗。同時她也深知,不再談這件案子,是對他更好的幫助。他會熬過這一關,繼續前進。因為沒有其他道路。她想起了起居室裡的音樂,於是一個念頭送過去,古典音樂變成了搖滾。

    「這個更好聽。」塞巴斯蒂安說著,把雙腳支在一張空著的椅子上。「現在,你是不是給我講講為什麼要幫這個科特蘭搞研究?」

    「我覺得這件事挺有意思。」她用普通人的方法給一罐奶油沙司加熱。她用的是微波爐。

    「你是說你覺得他這個人挺有意思吧?」

    「多少有點兒。」她挖出小山丘似的一勺法式香草冰淇凌。「當然啦,他不相信任何超自然的東西,他只是為了電影而探索。在這件事上我沒什麼問題,真的。」她仔細地舔了舔拇指上的冰淇凌。「沒問題,我指的是電影。那些電影都很有意思。他的態度嘛,現在……我想,在我們敲定之前也許我得讓他改變一下。」

    「危險的戰場,表妹。」

    「去你的,塞巴斯蒂安,生活本來就是危險的戰場。」她在冰淇凌小山上傾倒快要流成河的沙司。「這事說不定還挺好玩呢。」為了證明她的觀點,她又用鮮奶油為整個冰淇凌盆景蓋上了厚厚的雲層,然後以一個炫耀的動作,把碗放在塞巴斯蒂安的面前。

    「沒有果仁?」

    她把一個調羹塞到他手裡。「我不喜歡果仁,這是咱們兩個人吃的。」重新坐好後,她把自己的調羹深深地插進了聖代。「你沒準兒會喜歡他,」她嘴裡塞得滿滿地說,「納什。他有一種無拘無束的傲慢勁頭,男人們認為那樣才像男子漢。」其實本來就是,她憤憤地想。「而且,很顯然,他有非常流暢的想像力。他跟動物合得來——潘恩和盧娜對他反映不錯。他還是我母親的狂熱的崇拜者,幽默感挺強,人也聰明。還有,他開的車很迷人。」

    「聽起來你的魂兒快要丟了。」

    假如嘴裡的冰淇凌還沒嚥下,她肯定會被噎住。「別那麼無理。我覺得他這個人有趣而且有吸引力,並不意味著我像你說的那樣——你說得真無聊——丟了魂兒。」

    塞巴斯蒂安高興地發現她在發怒。這總是一個好徵兆。摩根娜離憤怒越近,就越容易透露實情。「那麼,你還是挺小心的。」

    「我當然小心啦,」她回擊說,「也許只是作為預防。」

    「你小心是因為你緊張不安。」

    「緊張?別荒唐了。」然而,她已經在用手指敲打桌子了。「他不就是個男人嘛。」

    「你呢,除了天賦以外,也是個女人呀。用我告訴你嗎,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會發生什麼事?」

    她緊緊地握住了雙手,以免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我懂生活的道理,謝謝你。我就是真把他當情人,也不關你的事。說不定我還願意呢。」

    塞巴斯蒂安很高興她已失去了對冰淇凌的興趣,一邊自顧自吃著一邊點頭。「問題是,和情人一起墮入愛河的危險總是存在的。小心點兒,摩根娜。」

    「愛和情慾是不同的。」她一本正經地說。這時,潘恩從桌子底下,從塞巴斯蒂安坐的那個位置,抬起頭,輕輕哼了一聲。

    「說到那個……」

    她站起身,眼裡充滿了警告。「放規矩點兒,塞巴斯蒂安。我可不是說著玩兒的。」

    「別擔心我。開門去吧。」隨即門鈴便響了起來。塞巴斯蒂安暗自笑著,看著她大步走出屋外。

    啊,摩根娜開門時心裡叫道。納什看上去太帥了。頭髮被風吹得亂蓬蓬的,肩膀上搭著一個破舊的帆布背包,牛仔褲的膝蓋上破了一個洞。

    「嗨。我想我來早了一點兒。」

    「沒關係。快進屋坐下。只是廚房有點亂……需要收拾一下。」

    「怎麼這樣說你的表哥呀?」塞巴斯蒂安捧著那碗快要吃完的冰淇凌,從走廊那頭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你好。」他對納什友好地點點頭。「你一定是科特蘭了。」

    摩根娜瞇起了眼睛,不過說話的語氣十分愉快。「納什,我表哥塞巴斯蒂安。他正要走。」

    「哦,我還能呆一會兒。我喜歡你的作品。」

    「謝謝你。我不認識你嗎?」他打量著塞巴斯蒂安,凝視他的目光由溫和變成了機警。「法外超人,對吧?」

    塞巴斯蒂安的嘴唇動了一下。「慚愧慚愧。」「我研究過你辦的一些案子。即使那些死硬的警察,對你在西雅圖擒住雅皮士殺手也是讚不絕口。也許你能——」

    「塞巴斯蒂安討厭談他的本行。」她對納什說。她轉向她的表哥時,露出了可怕的威脅的眼神。「是不是?」

    「實際上——」

    「你能順便看我,我真高興,親愛的。」她從他手中把碗奪過來時迅疾地發了一把力。「別像個生人似的。」

    他讓步了,因為他覺得現在探望摩根娜並深入討論她的境況畢竟為時尚早。「保重,親愛的。」他給了她一個長時間的吻,久久不願打住,直到他覺得納什可能已經坐不住時才放開她。「上帝保佑你。」

    「上帝保佑你。」摩根娜機械地回答著,一下子把他推出門外。「啊,再給我一點時間,馬上就能開始。」她高興地把頭髮向後一甩,因為她聽到塞巴斯蒂安在發動他的摩托車。「你要喝點茶嗎?」

    他的手塞在褲兜裡,眉毛擰作一團。「我更想喝咖啡。」他跟著她向廚房走去。「他是個什麼樣的表哥?」

    「塞巴斯蒂安?常常讓人討厭的那種表哥。」

    「不,我是說……」在廚房裡,他對著二人美餐後狼藉的飯桌皺了皺眉,「親表哥還是繞了三圈的遠房親戚?」

    她將一把老式水壺放在爐子上,然後又向一個非常現代的洗碗機裡放盤子。「我們的父親是親兄弟,」看到納什寬慰的神情,她忍俊不禁,「此生此世。」她忍不住又補充了一句。

    「此生……哦,當然啦。」他把背包放到一旁。「這麼說你們是投胎轉世。」

    「投胎轉世?」摩根娜重複著。「嗯,還算貼切。不管怎麼說,我父親、塞巴斯蒂安的父親、安娜的父親都出生在愛爾蘭。他們是三胞胎。」

    「你不是開玩笑吧?」摩根娜打開一小聽罐頭時,他斜靠在桌子上。「比起第七個兒子的第七個兒子,你們一點也不遜色。」

    她搖搖頭,掂量著準備放進茶裡的草藥的份量。「這種事倒不是非這樣不可,不過,他們娶了三姐妹,」她繼續說,「也是三胞胎。」

    潘恩向納什的腿上靠了靠,他摸著它的頭說;「真絕了。」

    「也許有人會說,這是一種非同尋常的安排。可是他們認出了自己的愛人,以及自己的命運。」她微笑著回頭瞄了一眼,然後把一小壺沖好的茶放到一旁。「他們命中注定一對夫妻只生一個孩子——在某些方面未免讓他們感到失望。他們六人中間,可以說是愛心洋溢,而且他們本來也會向一大群孩子表示愛心。可是老天不遂人意。」

    她在銀托盤上放了一壺咖啡。托盤裡已經擺好精緻的磁杯、裝糖和咖啡伴侶的兩個小罐,形狀都是獰笑的頭顱。

    「我來端。」納什對她說。他端起托盤時,向下看了一眼。「傳家寶?」

    「賣廉價小玩意兒的商店。我想你會喜歡的。」

    她領他進了客廳。盧娜蜷縮在沙發的中央。摩根娜在盧娜旁邊坐下,示意納什把托盤放到桌上。

    「要伴侶和糖嗎?」

    「都要,謝謝。」看她使用面目猙獰的容器,他覺得很有意思。「我敢打賭,萬聖節的時候你一定挺忙。」

    她遞給他一個杯子。「孩子們大老遠趕來,讓女巫治病,或是跟她搗亂。」每年的萬聖節前夕,由於對孩子們的鍾愛,她總要等最後一個糖果袋裝滿後才能安排自己的慶祝活動。「我想有的孩子會失望的,因為我不戴尖帽子,也不騎掃帚把兒。」她向杯裡倒茶,琥珀色的茉莉花茶晶瑩剔透,手指上的銀圈在檯燈的照耀下光輝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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