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諾拉·羅伯茲
"那好棗"
"不過,"她打斷他,接著說,"我拿不準是否想把我的觀點傳到好萊塢去。"
"咱們可以談談嘛。"他又一次露出了笑容,而她也又一次明白了,他是一個不可小覷的人。正當她想到這兒時,盧娜跳到了桌上。納什這才發現,貓的脖子上有一個刻著花紋的水晶項圈。"你看,摩根娜,我並不是試圖證明或反證什麼,我不想改變這個世界。我只想寫電影。"
"為什麼寫恐怖和鬼神呢?"
"為什麼?"他聳了聳肩。每當人們叫他分析時,這個問題總是讓他不舒服。"我不知道。也許是因為一旦人們鑽進一部嚇人的影片之中,在厲聲尖叫之後,就會忘掉他們在辦公室度過的倒霉的一天。"他的眼睛由於幽默而發亮。"也許是因為,我第一次得到一個女孩的芳心,就是在看夜場電影的時候棗卡彭特的《萬聖節之夜》,當時她害怕得用全身把我給裹住了。"
摩根娜抿了口酒,玩味著他的話。也許,只是也許,在那沾沾自喜的外表之下,有一顆敏感的心。當然啦,才華橫溢,而且還有一種不可否認的魔力。讓她心煩的是她覺得……不知什麼東西在推她,逼她表示同意。
哼,我絕對會說"不"的,要是我想那樣說的話。不過她想先看看再說。
"幹嗎不給我講講你的故事呢?"
納什看到了機會,於是緊緊抓住不放。"我還沒編好呢,所以講不出來。這裡正好需要你。我喜歡掌握豐富的背景材料。從書裡我能瞭解很多情況。"他攤了攤手。"我已經掌握了一些棗我的研究往往會互相交叉重疊,這樣我就能瞭解有關鬼神的方方面面。我需要個人的視角。嗯,比如說,你怎麼掌握魔法的呀,是不是參加各種儀式呀,更喜歡哪類飾物呀。"
摩根娜用指尖輕輕地在酒杯的邊緣上滑動。"恐怕你一開始就得出了錯誤的印象……聽起來好像我參加了某個俱樂部。"
"女巫會,或俱樂部……一群志趣相投的人。"
"我不屬於任何女巫會。我喜歡獨來獨往。"
他饒有興趣地俯過身去。"為什麼?"
"有的團體相當虔誠,有的就不是那麼回事。還有的只是想淺嘗一下最神秘的事物罷了。"
"黑色魔法。"
"不管你叫它什麼。"
"而你是一個白色女巫。"
"你很喜歡標籤。"慌亂中她又拿起了酒杯。和納什不同,她不介意討論她這行當的本質。不過,一旦她同意討論,她希望自己的想法被尊重,被接受。"我們都有某種與生俱來的魔力,納什。你的魔力在於講述供人消遣的故事。以及吸引婦女。"她彎彎的嘴唇抿了一口酒。"我知道,你尊重你的魔力,你使用你的魔力。而我和你完全一樣。"
"你的魔力是什麼?"
她不緊不慢地放下酒杯,抬起眼睛,與他對視。她的眼神使他覺得問她這個問題實在愚蠢。魔力明明就在那裡棗能令男人匍匐倒地的那種魔力。他的嘴變得如此乾澀,以致喝的是酒,感覺卻像是沙。
"你想要什麼,是表演嗎?"隱隱約約的不耐煩的暗示已經滲入她的語氣之中。
他吃力地吸了口氣,擺脫了幾乎被他以為是鬼魂附體的那種狀態棗如果他相信鬼魂附體的話。"來一個也不妨嘛。"也許這是在摸老虎的尾巴,但他無法抗拒。怒氣使她的臉頰泛出紅暈,而且微微發亮,看上去宛若一隻剛摘的桃。"你剛才在想什麼?"
她覺得一種令人討厭的慾望迅速襲來,使她異常惱怒。"用指尖點亮燈泡?要不要我呼風喚雨,或者把月亮拽下來?"
"悉聽尊便。"
膽大妄為,她站起身時心中說道。力量在體內聚集,週身血液發熱。有他好看的,如果她棗
"摩根娜。"
她猛地轉過身去,憤怒在吞噬她。她用力向後甩了風頭髮,讓自己放鬆下來。"安娜。"
納什說不出為什麼會覺得似乎剛剛躲過一場大難。但他知道,有那麼一瞬間,他全身心都在摩根娜身上,就是地震也不會有任何覺察。她剛才已經將他置於自己的控制之中,而現在他被放開了。他有點茫然,有點遲鈍,目不轉睛地看著門口那個苗條的金髮姑娘。
她很可愛,而且,雖然比摩根娜矮一頭,但週身散發一種奇特的令人感到慰藉的力量。她的眼睛盯在摩根娜身上,那是一雙目光又柔和又沉靜的灰眼睛。她的懷中抱著一個盒子,裡面裝滿了帶花的藥草。
"你沒掛關門的牌子,"安娜斯塔西亞說,"所以我就從前門進來了。"
"我來拿。"信息在兩個女人之間迅速傳遞。納什不用聽就知道說的是什麼。"安娜,這位是納什·科特蘭。納什,我表妹,安娜斯塔西亞。"
"抱歉,打擾了。"她的嗓音溫柔舒緩,和眼睛一樣令人感到慰藉。"沒打擾,"納什站起身時,摩根娜說道,"納什和我剛剛談完。"
"剛剛開始,"他對她說,"但是我們以後可以接著談。很高興見到你。"他對安娜斯塔西亞說,然後對摩根娜笑了笑,把她的頭髮掖到了她的耳根後面。"下次再見。"
"納什,"摩根娜放下盒子,取出一小盆花,"禮物。"她把花盆遞給他,連同她那最甜蜜的笑容。"甜豌豆,"她解釋說,"象徵死亡。"
他無法抗拒。他從盒子上方探過身,和她碰了碰嘴唇。"玩笑而已。"說著,他漫步走出了商店。
摩根娜禁不住笑了起來。
安娜斯塔西亞滿意地噓了口氣,坐到一把椅子上。"想跟我說說嗎?"
"沒什麼可說的。他是個迷人的討厭鬼。一個對女巫的看法很典型的作家。"
"噢,就是那個納什·科特蘭啊。"安娜餘興未盡,端起摩根娜剩下的半杯酒抿了一口。"你和塞巴斯蒂安拉我去看的那部血淋淋的電影就是他寫的。"
"確實相當聰明,相當巧妙。"
"嗯,"安娜斯塔西亞又抿了一口酒,"而且血淋淋的。你總是很欣賞這類東西。"
"看到邪惡,你更樂於從善。"她皺了皺眉。"遺憾的是,納什·科特蘭寫得太出色了。"
"也許是吧。我倒更願意看馬克斯兄弟的。"她機械地走過去檢查窗台上的藥草。"我不是有意的,可是我看到了剛才的緊張氣氛。我進屋時你看上去似乎正要把他變成一隻癩蛤蟆。"
這個想法使摩根娜片刻之間感到十分愉快。"我真忍不住了。那種自命不凡的架勢,真讓人生氣。"
"你也太容易生氣了。你說過要學會控制的。說過沒有,親愛的?"
摩根娜板著臉,抓起了納什的杯子。"他不是用兩條腿從這裡走出去的嗎?"她抿了一口酒,但馬上意識到拿錯了杯子。納什在酒裡留下了太多的東西。
一個強大的男人,她把杯子放回去時心中說道。儘管笑容可掬,舉止從容,他是一個強大的男人。
剛才要是想到念了咒語再把花兒給他才好呢。但她馬上又打消了這個念頭。也許有什麼東西正把他倆往一起推,但是她對付得了。她會去對付這件事的,還有納什·科特蘭,而且用不著魔法。
第二章
週日下午的寧靜使摩根娜陶然自得。這一天屬於她自己,可以稍稍放任一下——從第一次呼吸開始,摩根娜就很珍惜這種機會。這倒不是因為可以擺脫工作。她花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確保經營順利並能贏利——不靠魔力為自己鋪路。她只是堅信,對工作最好的獎勵就是放鬆。
和別的店主不同,摩根娜不在賬簿、盤點和日常費用上過分操心。她只去做她認為需要做的事並確保做好。然後,只要能夠脫身——哪怕一次只有一個小時——她也會把生意忘得乾乾淨淨。
在這樣美好的日子裡,有些店主把自己關在屋裡,對著分類賬本絞盡腦汁,摩根娜對此百思不解。她雇了一名會計做這種事。
她沒雇管家,但這只是因為她不願意別人碰她的個人物品。照管這些東西的,是她自己,只有她自己。她的花園很大——她早就想通了,對待園藝不必像表妹安娜斯塔西亞那樣上心——但她自己栽花種草。她覺得,播種、澆水、除草、收穫,循環往復,其中有無窮的樂趣。
此刻,在一束強烈的陽光下,她跪在帶假山石的寬大的庭院裡。藥草和春天的鱗莖長勢喜人,空氣中瀰漫著艾菊和風信子的芬芳、茉莉的清幽和茴芹的濃香。音樂從窗內飄來,六孔錫笛和長笛演奏的傳統的愛爾蘭曲調,歡快地撞擊著從她身後幾百碼處的礁石中傳來的陣陣濤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