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諾拉·羅伯茲
"穩住,姑娘。"摩根娜咯咯笑著搖了搖頭。"那種男人讓女人心碎,不見一滴血。"
"不要緊。我的心已經很久沒碎了。咱們看看再說……"她做了一次迅速而又極其精確的測量。"六英尺,一百六十磅。隨意型棗也許只是個初出茅廬的知識分子。喜歡戶外運動,但不過度。頭髮只有個別地方能透過陽光,膚色曬得正合適。面部骨骼輪廓不錯棗經得起歲月的考驗。啊,還有那張甜甜的嘴。"
"幸虧我瞭解你,知道你實際上更多的時候想的是男人,不是寵物店櫥窗裡的小狗。"
曼蒂嘻嘻笑著,甩了甩頭髮。"哦,好啦好啦,是想男人更多,而且不是多一星半點兒。"門開時,曼蒂換了換姿勢,弄得身體似乎要從連衣褲中脹出來。"你好啊,美男子,想買點兒魔力嗎?"
隨時隨地準備接納多情女子的納什朝她努嘴一笑。"你推薦什麼?"
"嗯……"這得意的一聲嗯拉得長長的,不亞於盧娜。
"曼蒂,科特蘭先生不是顧客。"摩根娜的聲音溫和而愉悅。很少有什麼事情比曼蒂同一個有魅力的男人逗趣兒更讓人開心了。"我們有約會。"
"也許是下次。"納什對她說。
"也許是任何時候。"曼蒂蛇一樣地繞過櫃檯,火辣辣地看了納什最後一眼,擺著腰肢扭出了店門。
"我敢打賭,她能刺激你們的銷售。"納什評論道。
"而且能刺激射程內每一個男人的血壓。你的血壓怎麼樣,還好吧?"
"有氧氣嗎?"
"對不起,賣完了。"她友好地拍了一下他的胳膊。"幹嗎不坐下呢?我還有點兒事要辦棗糟啦。"
"怎麼啦?"
"沒及時掛上關門的牌子。"她嘟嚷著說。這時,門已開了,她的臉上也堆出了笑容。"你好,利特爾頓太太。"
"摩根娜。"一個女人從店門那邊游弋而來,話音伴隨著如釋重負的一聲長歎。納什判斷她的年齡在六十和七十歲之間。
游弋,這個動詞很貼切,他想。她的體態好似一艘巡洋艦,從艦首到艦尾都那麼堅實牢固,週身飄裹著五顏六色的絲巾,如同艦上的彩旗。頭髮是一種少見的發亮的紅色,興高采烈地打著卷兒,捧著那張滿月般的面龐。祖母綠勾畫出重重的眼廓,嘴上罩著一層腥紅的唇膏。她伸出雙手棗手指上箍滿了戒指棗緊緊地抓住了摩根娜的手。
"想早來一點兒都辦不到。實際上,我不得不臭罵那個想給我開罰單的警察一頓。想想看,一個剛到刮鬍子年齡的毛頭小子,竟然給我上法律課。"她呼哧著噴出了帶薄荷味的氣息。"好啦,希望你能給我一點時間。"
"當然啦。"毫無辦法,摩根娜想。她實在喜歡這個瘋瘋癲癲的老太太,不願找任何托詞。
"你是個夢一樣的女人。她是個夢一樣的女人,對不對?"利特爾頓太太轉而要納什回答。
"您說得真對。"
利特爾頓太太滿意地笑著,朝他轉過身,叮噹做響的項圈和手鐲奏出了一節交響曲。"人馬座,對嗎?"
"啊……"納什隨口改了自己的生辰去迎合她,"正是。太神啦。"
她那肥大的胸脯鼓了起來。"身為一個出色的評判家,我深感自豪。我不會耽誤你的約會,親愛的。"
"我沒有約會,"摩根娜對她說,"能為您做點兒什麼嗎?"
"幫點兒小忙。"利特爾頓太太的眼睛亮了起來,摩根娜勉強壓住了一聲歎息。"我的任孫女。舞會的事,還有跟她一起上地理課的那個迷人的男孩。"
這回再也不能心軟了,摩根娜向自己保證。絕對的頹廢派少年。她扶著利特爾頓太太的胳膊,把她從納什那裡慢慢拉到一旁。"我跟您說過我不幹這種事。"
利特爾頓太太眨了眨她的假睫毛。"我知道你通常不那麼做,但這件事非同小可。"
"都一樣。"摩根娜瞇眼看了一下向她們靠近的納什,拉著利特爾頓太大走到房間的另一頭。"我知道您的侄孫女是個出色的姑娘,可是為她安排舞伴未免有點輕率棗再說這種事情影響不好。不行。"不容利特爾頓太太爭辯,摩根娜又接著說,"如果我安排這樣的事棗改變不應改變的東西棗會影響她的生活。"
"就一個晚上。"
"一個晚上能改變一生的命運。"利特爾頓太太垂頭喪氣的模樣使摩根娜覺得自己簡直是個拒絕向餓漢施捨一塊硬麵包的吝嗇鬼。"我知道您只是想讓她過一個特別的夜晚,但我不能跟命運開玩笑呀。"
"她太靦腆了,你知道。"利特爾頓太太歎息著說。她的耳朵很尖,足以聽出摩根娜的決心在微微動搖。"而且她並不認為自己好看。其實她挺好看。"沒等摩根娜分辯,她突然抽出了一張快照。"看見沒有?"
不想看,摩根娜心說。但她還是看了。一個俊俏的小女孩,一雙憂鬱的眼睛。夠了,不用再看了。摩根娜暗暗咒罵了一聲。龍的牙齒和地獄之火。初戀時她會像一個笨拙的情人一樣大汗淋漓。
"我不能保證棗只是建議。"
"太好啦。"利特爾頓太太不失時機地又掏出一張照片。那是她在學校圖書館裡,從學校年鑒上剪下來的照片。"這是馬修。名字不錯,是不是?馬修·布洛迪,傑西·利特爾頓。她的名字隨我。你很快就會開始,是吧?舞會是在五月的第一個週末。"
"如果行的話,就棗"摩根娜說著,把照片放進了衣袋。
"肯定行。"笑容滿面的利特爾頓太太親了親摩根娜的臉頰。"不耽誤你們了,星期一我再來買東西。"
"週末愉快。"摩根娜看著利特爾頓太太離開,心裡直生自己的氣。
"她不是應該用銀幣在你的手掌上畫十字嗎?"納什問道。
摩根娜歪了歪頭。原來只是針對自己的怒火從眼睛裡噴射出來。"我不靠魔法掙錢。"
他聳聳肩,向她走去。"我不願意挑明這件事,可你剛才不是任由她擺佈了嗎?'
她的臉頰掠過一抹紅暈。如果真有什麼事情比軟弱更讓她討厭的話,那就是在公眾場合暴露自己的軟弱。"我意識到了這一點。"
他抬起一隻手,用拇指擦拭她的臉頰,抹去利特爾頓太大留下的隱隱約約的猩紅色唇膏。"我還以為女巫都是鐵石心腸呢。"
"對偏執狂和善良人,我有點心軟。可你並不是人馬座。"
納什不得不把拇指從她的臉上拿開,這使他心中好生遺憾。她的皮膚像牛奶一樣清涼滑潤。"不是?那你說是什麼?"
"雙子座。"
他的眉毛倏地挑了起來,手也在衣袋裡使勁捅了一下。"猜得好。"
他的窘狀使她覺得好受一些,"我很少猜。既然你如此好心不肯傷害她的感情,我也不再向你遷怒。幹嗎不到裡屋去呢?我給你泡點兒茶。"看到納什的表情,她笑了起來。"那好。我給你倒點兒酒。"
"當然更好。"
他跟著她,穿過櫃檯後面的一扇門,走進兼作儲藏室、廚房和辦公室的一個房間。房間雖然不大,卻不顯得過分擁擠。沿著兩面牆壁排列著貨架,上面碼放著盒子、未裝箱的貨物和書籍。曲線優美的櫻桃木桌上有一盞美人魚形狀的銅燈、一部看上去利用率很高的雙線電話和一摞整齊地碼放在一個平底玻璃器皿中的文件,玻璃器皿折射著四周的色彩和影像。
屋裡還有一台小號的冰箱、一個雙火眼的爐子和一個帶兩把椅子的活動翻飯桌。僅有的一個窗台上,是一盆盆枝繁葉茂的藥草。他能聞到藥草的氣味,不過說不清是什麼棗也許是鼠尾草,還有別的什麼薰衣草屬的植物,散發著溫馨的氣息。管它是什麼呢,反正挺好聞。
摩根娜從洗手池上方的架子上取下兩個清澈透明的高腳酒杯。
"坐。"她說,"我不能給你太多的時間,不過你可以隨意一些。"她從冰箱裡取出一個細頸長瓶,然後把一種淡黃色的液體倒入酒杯。
"沒有標籤?"
"我自己的配方。"她微笑著,先喝了一小口。"別擔心,裡面絕對沒有蠑螈的眼睛。"他本來會笑出來的,但是她從眼鏡框的上方端詳他的樣子叫他覺得不太自在。不過,他不願意拒絕挑戰。他小飲了一口。酒是涼絲絲的,略帶甜味,像絲一樣滑潤。"不錯。""謝謝。"她在他身邊的椅子上坐下。"我還沒決定是否幫你。不過我對你的職業很感興趣,特別是如果你把我的故事也揉進去。""你喜歡這些電影。"他說,心想這樣開頭倒也不壞。他一隻胳臂勾在椅背上,漫不經心地用腳蹭著纏在他腿邊的盧娜。"還有別的東西。我欣賞人類想像力的豐富多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