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吻亮河上的月光

第10頁 文 / 靳絜

    「不,我很自卑。送花給你其實只是一種發洩罷了,也就是說,送出去就好,你想怎麼看待那些花,我也莫可奈何。」

    「你的感覺怎麼跟我寫作的心情一樣?我也是在發洩。不過,盡情發洩出來的東西通常沒有什麼可保留的價值。」

    「好比眼淚跟狗屎嗎?」他對她的話感到很難過,苦笑著。「請原諒我的措辭,我只是突然發現那些玫瑰花已經變成了狗屎。」

    她臉上泛起一抹動人的笑容。「你還真的很自卑,我是說通常沒有保留的價值,不過你送的花除外。」

    「真的?」他雙眼一亮。

    「真的,我把它們製成乾燥花放在籐籃子裡了,很好看的。」

    「謝謝你欣賞我的自卑。」

    「自卑是一個真誠的男人最動人的品質,從某個角度來看是很令人欣賞的。」

    「那你是欣賞我嘍?」他已經滿面春風了。

    「開始欣賞你了。」

    第五章

    麗晶酒店歐式自助餐廳

    「馬妞!」──群先到場的女生看見剛到的昔日同窗好友高聲齊喊。

    「我遲到了嗎?」馬妞風塵僕僕地從花蓮趕來。

    「你遠道而來該頒個獎給你,就算遲到了也不會有人怪罪你。」黃美倫笑瞇瞇地對她說:「何況你也沒有遲到。」

    「今天有多少人會來啊?」馬妞關心著這次同學會她能見著面的同學人數。

    「大概有十幾個,不清楚啦,主辦人都還沒到呢,奇怪了?」黃美倫咕噥了一句。

    「美珠不是住得離這裡不遠嗎?怎麼到現在還沒出現?」

    「住得愈近才愈容易遲到呢。」

    又過了大約十分鐘。

    「來了來了,一來就是三個。」有人眼尖,一瞄到入口處姍姍來遲的身影立刻高呼,朝她們用力揮著手。

    來人是劉美珠、陳潔安和范姜明葳。

    「你們是一道來的啊?」

    「我跟明葳一道來的,剛才在外面碰見美珠。」陳潔安說著已經找個位子坐下了。

    「你們屬烏龜啊?動作那麼慢,」黃美倫絲毫不減當年風紀股長的威風,對違法亂紀的同學絕不寬貸。

    「對不起啦,我剛才送孩子到保母家裡,跟保母多聊了幾句,耽誤了一點時間,不好意思。」劉美珠──臉抱歉。

    「你老公不在家嗎?」有人問。

    「在家,不過孩子還太小,我不放心讓他帶。」

    「當媽媽很辛苦吧?」一位准媽媽問著過來人劉美珠。

    「辛苦哪,才──個小孩就忙得我每天暈頭轉向的。」劉美珠指了指還是單身的幾人。「我好羨慕你們這些還沒結婚的,多自由啊。」

    「唉──自由也是要付出代價的,結婚有結婚的好處啦。」陳潔安似有感而發,語重心長道。

    「咦,聽你的口氣好像想結婚了耶。」范姜明葳小聲問身旁的陳潔安。

    「別亂講話。」

    眾人見面七嘴八舌地就念了一段女人經。

    「我們先去拿點東西吃好了,邊吃邊聊。」劉美珠起身招呼著,率先離開座位。

    一群人開始在各式佳餚前來回穿梭著,滿意地端著裝滿食物的盤子回座,準備吃到飽。

    「馬妞,你真夠意思耶,從花蓮趕來。」劉美珠以主辦人的身份慰問旅途勞頓的馬妞。「來來來,我們大家一起敬馬妞!」她一舉杯,大伙立刻跟進。

    「謝謝。」馬妞很阿莎力地喝掉那杯餐前酒。「難得能有機會同時看見你們,再遠我都要來。」

    「馬妞,當武術館長夫人有什麼感覺,很神氣吧?」男人婆問她。

    馬妞從高中時代就開始練武術,練到以身相許,嫁給了教練,後來教練回到花蓮老家開館授徒,馬妞就成了館長夫人,從此夫唱婦隨。

    「沒有啦,哪有什麼好神氣的。」馬妞說起客氣話來依舊中氣十足,顯然是因為練武的關係。「我好想念你們喔,你們都住北部,平常想見面比較容易,我想見你們可就難了。」

    「其實我們幾個也很久沒見面了。」黃美倫看了看在坐的同學,才又有了發現:「有啦,她們兩個可能比較常來往啦。」她指的是陳潔安和范姜明葳。

    「當然嘍,她們兩個從前就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馬妞道。

    被點名的兩人相視而笑。

    「美珠,王妗娣不來參加同學會是嗎?」陳潔安小聲地問著坐在對面的主辦人。她認為王妗娣此刻還不出現,八成是不會來了。

    「喔,她在電話裡告訴我她懷孕了,不方便出門。」

    「哼!騙人沒懷孕過啊?誰說懷孕了就不能出門的,我猜她八成是怕我們笑她變胖、變醜才不敢來亮相。」現場的准媽媽不以為然地剖析著王妗娣。

    「其實,誰會那麼沒品啊?沒事笑她幹嘛!」

    「我們當然是不會笑她啦,可是她作賊心虛呀。誰教她以前動不動就嘲笑這個、瞧不起那個的,一點口德也沒有,現在當然怕大家報復,被人損得一無是處、體無完膚。」

    一時之間,對王妗娣的討伐聲音此起彼落,很多人逮著機會便一吐為快。

    黃美倫不知道記起什麼事了,突然笑了出聲。

    「哎,不要在那竊笑好不好?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什麼事那麼笑,快說來讓我們也樂一樂。」陳潔安催著她。

    「你們記不記得以前王妗娣很喜歡吃蜜豆冰,每次去還要找我們一堆人陪她。」

    「記得呀,不過後來再也沒有人想跟她──起去了,坐在她面前讓她取笑的滋味很難過,再好吃的冰都會走味。」

    「有一天我發現我妹有一個布娃娃長得跟王妗娣好像喔。」黃美倫又想笑了。

    「說重點啦。」陳潔安等不及了。

    「有──次我跟大肚婆、男人婆三個人去吃冰的時候,把那個布娃娃也帶去了。」

    黃美倫說到這裡,一旁的准媽媽和男人婆也笑不可遏了,她們知道她要說什麼了。

    「然後怎麼了,那麼好笑啊?」一向老神在在的劉美珠也忍不住好奇心了。

    「我把布娃娃放在一個椅子上,就當王妗娣也跟我們一起吃冰,然後我們三個就輪流取笑她,等我們吃完了冰,還丟銅板決定她是不是也吃完了,然後才帶她走。」

    「其實現在大家都比以前成熟了,我想妗娣也應該有所改變,不再像以前那樣了吧?」范姜明葳很能體會同學們之所以有如此惡作劇的行為,完全是因為積怨日深之後的一種發洩罷了,不過她還是為不在場的王妗娣說了幾句話。

    「沒你的事,你替她講話幹嘛?」陳潔安不想聽她再說下去。「你要以德報怨嗎?請問你以何報德?」

    「其實王妗娣人很熱心的,就是嘴巴不饒人,脾氣大了點,不要跟她計較啦,好歹大家也同學一場,總是有緣嘛。」劉美珠安撫著現場高漲的不滿情緒。「明葳,王妗娣好像跟你還不錯,她有跟你聯絡嗎?」

    「偶爾啦。」范姜明葳輕描淡寫著,她和王妗娣之間的糾葛只有陳潔安知道。

    「你變得更漂亮了,是不是談戀愛了啊?有好消息別忘了通知我喲,花蓮沒有多遠啦。」馬妞深怕被人遺忘。

    「如果有的話,不會忘了你的。」范姜明葳將口中的牛肉嚥了下去之後才說。

    劉美珠注意到一直無精打采的另一個同學。「女強人,今天怎麼這麼沒精神?沒聽你說半句話耶。」

    「我啊?」女強人這才將支著頭的手放下來。「還不是被工作壓得喘不過氣來,前一陣子為了我們公司參加食品大展,連續三個禮拜天天加班,不眠不休、元氣大傷,今天還能活著來參加同學會,算是奇跡了。」

    「何必把自己搞得那麼累呢?拚命是男人家的事,女孩子事業心不要那麼重啦。」一個櫻櫻美代子(閒閒沒事幹)出聲了。「女人家只要把家裡的事管好就可以了。」

    「我就說你像阿信嘛,你的論調聽起來好像女人就不能有自己的事業,不能獨當一面,天下就該歸男人管,受不了你耶。」女強人的精神又來了。

    「好好好,算我說錯話。」櫻櫻美代子塞了一塊蛋糕進嘴裡。

    「咦,男人婆,你怎麼還是這副德性,穿得不男不女的,你這一身的穿著打扮,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你是個女的。」陳潔安取笑默默吃著東西的老同學。

    男人婆沒有因為這種不是恭維的話生氣,還故作神秘地對周圍的同學們小聲地開口:「我告訴你們──」

    她一向語不驚人死不休,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大家等著回味她的超級幽默,不由停下手中的動作,豎起耳朵屏息以待。

    「我穿的內褲是有蕾絲花邊的那一種喲!」

    當場有人噴飯。一群人終於在一片歡笑聲中吃到飽。同學會結束了,大伙便三三兩兩地離去,出了麗晶,陳潔安和范姜明葳並肩走在紅磚道上。

    「你現在去哪?回家嗎?」

    陳潔安搖頭。「去見一個人。」

    「有約會?」范姜明葳直接一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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