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吻亮河上的月光

第7頁 文 / 靳絜

    她在沙裡走著,身後留下兩串腳印,不一會兒便被海水沖走了,沙灘又恢復了平整,彷彿什麼也沒發生過。

    他被她興奮的情緒感染了,也脫了鞋在沙灘上走著。海水退去時,帶走腳底的細沙,飄飄然騰空的一瞬,她覺得自己就要被海水捲走了。

    「哇──」驚呼一聲,她身子已微傾。他適時接住了她,兩個人就這麼靠得好近、好近。

    「別走了,」費家齊扶著她的肩,指著一塊平坦的大岩石,「到那裡坐著吧。」

    天際尚泛著微微的白光,沒有彩霞滿天,只見海天一色,完全是一幅冷色調,渾然天成的藍色畫作。這天水共一色的景致,深深吸引著他們倆。

    「你一定畫得出眼前這片景觀。」

    「這麼喜歡海?」

    「嗯,喜歡看海浪翻滾,喜歡聽浪濤澎湃。你呢?」

    春風澹蕩,拂過海面,浪花席捲岸邊,他席捲了她的唇,相觸的剎那,兩人都有猶豫遲疑,但一股致命的吸引力驅使他們很快地又朝對方貼近,風捲殘雲般掠奪了彼此的唇,一波又一波激情的吻,沸騰了血液,燃燒著呼吸,埋藏在心中許久的情愫在瞬間爆發,一發不可收拾,久久不能退去。

    「當我的女朋友好嗎?」他喘著海水般潮濕的氣息。

    「你變得積極了。」她的唇並沒有離開他的太遠。

    「你教我的。」

    他們再度氣息相接,傳送著綿綿愛意。

    ———

    鬧鐘作響時,陳潔安好夢方酣。她本能地想終結掉那煩人的聲音,一隻手瞎摸亂抓了半天才搞定,週遭終於回歸寧靜,她放心地繼續倒頭又睡──不行,她想到十五分鐘之後還有一個鬧鐘會震天價響,索性一不作二不休地把那個倒楣鍾也按掉。很好,這下可以高枕無憂了。

    「潔安!潔安!」老媽在房門外聲嘶力竭地喊著。她知道女兒就算有一百個鬧鐘也沒有用,最有用的鬧鐘還是她這個老媽。

    裝了永備電池的活動鬧鐘在鍥而不捨地叫喚下,終於見到前來開門的陳潔安。

    「媽,什麼事啦?」她猶睡眼惺忪。

    「我怎麼知道你有什麼事?是你說如果七點你還沒出這個房門,叫我踹也得把你踹下床的。」

    「喔,現在幾點了?」她呵欠連連。

    「七點半。」

    「什麼?七點半?我完了!」她這下子完全清醒了。

    她用最快的速度將自己打理完畢,飛奔出門。今天跟出版社的老闆約好了吃早餐,談有關撰寫回憶錄的細節。

    陳潔安──踏進約定的地方,即看到范姜明蔚悠閒地喝著咖啡。

    「范姜明蔚,怎麼是你?」遲到了就會立刻得到報應嗎?

    「我老闆臨時有事,要我來跟你談。」

    「早知道是跟你談,我就不用那麼十萬火急了,一早我不知死了多少細胞呢。」

    「昨晚熬夜了啊?」范姜明蔚好體貼的口吻,好認真的眼神。

    「對啦,要談什麼,快一點。」

    「不急,你還沒吃早餐吧?」

    「廢話。說好了出來吃早餐的,我幹嘛吃飽再來,我頭殼又沒壞掉。」

    「好了好了,火氣別這麼大,吃什麼?」

    「隨便。」

    他點了兩份美式早餐。

    「你把資料詳細研究了沒?」

    「差不多了。很無聊耶,可不可以找別人寫啊?」

    「恐怕不行,我們已經跟你接觸這麼久了,你也大致瞭解狀況了,換人寫的話一切又得重新來過,不符合經濟效益。」范姜明蔚不忘安撫她。「其實寫這種商界名人的回憶錄很簡單嘛,只要寫出來的東西文筆流暢,盡量和事實相符,不要太離譜就可以了。」

    「你怎麼知道他提供的資料是不是事實?」她瞪他一眼,怪他不求甚解。

    「那不管,他可以提供的,你就可以寫。不管是不是忠於事實,至少是忠於他了嘛。」

    陳潔安的態度不再那麼抗拒了,其實她也知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現在才說不寫是不可能的,她只是還沒有說服自己。唉!寫就寫吧,偶爾不忠於自己一次,不算太罪過吧。

    「中午有沒有空?我請你吃飯。」

    「中午?不要。如果你該講的都講完了,我想回家去補一覺。」

    范姜明蔚看了下手錶。「我們談了那麼久,現在已經快中午了。」他不死心道:「你真傻,吃飽了回去才好睡嘛。」

    「你罵我是豬是嗎?」她一手插著腰問。

    「吃飽睡、睡飽吃,不是豬嗎?」

    「你──」

    「好了,別生氣,跟你開玩笑的,你就算真的是豬,也是最可愛的豬小妹。」他很誠懇地又說:「我真的很想跟你──起吃頓飯。」

    「剛才不是一起吃了早餐嗎?」

    「那不算,那是我老闆請的,現在是我要請你。」

    「好吧,給你個面子。」

    第四章

    陳潔安約了范姜明葳出來小聚。

    「最近有空了啊?」范姜明葳埋怨著好久沒見到她了。

    「嗯,」陳潔安點著頭。「剛完成范姜明蔚他們給的工作。」她連名帶姓地提到范姜明蔚,好像那個人根本跟范姜明葳沒有關係。

    「幹嘛一臉頹廢啊?你不是喜歡寫作嗎?高中時代就看你愛塗塗寫寫的,怎麼了,職業倦怠嗎?」

    「也許吧。繼續這份工作是因為我喜歡自由支配時間,不必天天到固定的地方上班,大部分的時間都待在家裡讀書寫稿,累了倦了就聽聽音樂、做點家事,要嘛靠在窗前獨享自我,否則上街閒逛也是一天,大街小巷人來人往的都很相似卻永不重複,走走看看,其中的樂趣,是言語無法形容的。」

    「怎麼你在街上看人跟我的感受那麼不一樣?我經常看了半天卻一無所獲,徒勞無功。」

    「你是有目的的,而我卻沒有。」陳潔安耐心地解釋著。「我可以從任何一個角度做隨興的觀察,用心聆聽生活,從當中獲得的遠比人家告訴我的普遍事實來得真實痛快。」

    范姜明葳發覺她有些情緒低落,所以選擇聆聽。捏著小湯匙往咖啡杯裡輕輕攪動著,匙身碰撞杯壁發出的聲音清脆而精湛,彷彿是從無限深幽的內心,被身邊的鋼琴師輕柔純熟的指法一撩撥,濺跳出來的音符。

    「咦?怎麼不說話了?是不是車子良來找過你?」陳潔安認為范姜明葳的苦惱事就這麼一樁。

    「沒有啦,你別瞎猜。」

    「那是有了新煩惱嘍?」陳潔安心思縝密,立刻就追問:「跟費家齊有關嗎?」

    范姜明葳臉頰上頓時飛上一片彤雲,陳潔安問得這麼直接,令她無法處之泰然。

    「被我說中了吧?」

    「說中什麼啊?」

    「別裝傻,你老實說,是不是跟費家齊有關?」

    「無可奉告。」她直覺地不想承認什麼,但對陳潔安又有些抱歉。「該跟你說的時候我自然會說的。」

    「不想說我也不勉強。說真的,如果你有新戀情,我舉雙手贊成,你跟誰談戀愛都好過跟車子良,尤其是費家齊。」提起車子良,陳潔安不由得義憤填膺。

    「你別再這麼說車子良了,他已經夠可憐了。」

    「哼!他是沒有擔當,咎由自取。你同情他我不反對,可是錯把同情當成愛,我就不敢苟同了,知道嗎?」

    「好好好,我謹遵教誨可以了吧,不提這個了,你到底在煩什麼?」

    陳潔安見問題回到自己頭上,不由長歎──聲。「我呀?我得了鮮花過敏症。」

    「哦?」

    「這個星期我每天收到一打玫瑰,風雨無阻的,害我現在看到玫瑰就直打哆嗦。」

    「有人送玫瑰還不好啊?多羅曼蒂克呀。」范姜明葳故作羨慕狀。「知道是誰送的嗎?」

    「不知道。」

    「那不是更有意思了嗎?」

    「有意思你個頭啦,就因為不知道是誰送的才讓我心裡發毛,你知道嗎?我有一種被偷窺的感覺。」

    「你不要這麼想嘛,單純地看成是有人仰慕你,想要追求你不就沒事了。」

    陳潔安給她個白眼。「你這種論調擺明了就是在期待愛情,一旦有人追求你,你就有一種愛的錯覺,渾然不知那只是一種被愛的虛妄罷了。」

    「你講得太深奧了,小女子才疏學淺,聽不懂啦。」

    「聽不懂是不是?好,我舉個例子,比如你跟車子良就是你的錯覺。」她瞪著范姜明葳一臉笨樣,又接了下去。「男女之間,只有在相互追求中才能產生真正的愛情。」

    范姜明葳故意不理她的話,反而又將矛頭指向她:「你去找出匿名送花的神秘男子,然後也去追求他,就可以產生真正的愛情了。」

    「我花癡啊。」

    陳潔安這一句惹得范姜明葳哈哈大笑,這一笑讓心情好了不少。

    「月底的同學會你去不去?」陳潔安問道。

    「去呀。好久沒看到老同學了,怪想念她們的。你呢,去嗎?」

    「去。」

    ———

    黃昏,C大長堤。

    徐稹和李世瀅再度攜手漫步夕陽餘暉裡,每次回到台北家中,他們總會到長堤上重溫往日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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