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娜坦莉·符可絲
「岱爾,她沒有看見那些人,丹娜是瞎子!」
「瞎子?」岱爾猛眨了一下眼睛,就像從來沒聽見過這個字似的。「那大美人是個瞎子?」
「生下來就這樣。」一個服務生端著一個大托盤的飲料經過,睿夫連忙伸手拿了兩杯。
岱爾繼續追問:「伯奇當時不知道嗎?」
「一開始不知道!外表不太看得出來,等他發現的時候,為時已晚了!」
「那他前任的女友呢?」
「鄧梅芙,」睿夫把名字說出來。「跟往常一樣!這次的禮物是紅寶石。」
「她好像不是那種甘心輕易放棄好東西的女人!」
「沒錯,她還一直糾纏不清,不瞞你說,我前不久才看到她呢!」
「麻煩!」岱爾推測道。
「也許吧!不過,她根本不是丹娜的對手!這美麗的女人真的是一個很出色的女人,她不僅外表出眾,個性更是剛強,她需要象伯奇這樣的人。」
「但願如此!」
睿夫嚷了一口酒,皺著眉,把酒杯擺在一旁,問岱爾「怎麼會來亞特蘭大參加這宴會呢?」
「我帶了些錄音帶來,準備請我們的主人評價一番!」宴會原是伯奇一家子公司的一位音樂家辦的。
「還是想勸服傑米應該好好彈鋼琴,不要成天種樹,森林裡的工作真的是很危險,成天都要跟鋸子、斧頭為伍!」睿夫淡淡地說。
「就是呀!」
「伯奇常跟我說,你弟弟傑米天賦有多高,但是,卻是個與眾不同的天才兒童.這孩子難道不曉得自己那雙手有多麼貴嗎?根本出不得一點差錯。一個閃失,少根指頭,大好的前程不全泡湯了嗎?」
「他太小了,總以為自己是刀槍不入呢!」岱爾也放下茶杯說;「他自己從來都沒仔細想過,萬一真的少了根指頭,會怎麼樣?反而是每天都要讓我來替他擔心。
終於,伯奇受夠了那些死纏著丹娜不肯放的仰慕者,走了進去,二話不說地拉了丹娜就走。他一手攬著丹娜的肩膀,像艘戰船似地駛出包圍的人群,讓所有巴望他們留下的人都大失所望。當伯奇眼睛一瞧見岱爾,冰雪頓然溶化,笑容佈滿了整張臉。
「岱爾!」他伸出手來握,身體依然傍著丹娜.正式介紹過後,他那隻手趕緊又環上了丹娜的肩,「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傑米!」
「那個擁有一雙巧手的音樂逃兵!」他連忙對丹娜解釋道;「傑米天賦很高,只可惜音樂不是他的最愛!」
岱爾苦著臉孔補充說:「我弟弟寧願扮演森林英雄,每天種樹砍樹。」
「他今年多大?」丹螂說得輕聲細語,卻依然惹來群眾的一陣喧嘩聲。
「十八。」岱爾慢聲慢氣地說,「以他的年紀,實在應當明瞭自己得天獨厚的資賦,哪能這樣漫不經心地荒廢掉呢?」
「這種年紀的孩子本來就比較麻煩!」丹娜提醒他說。
岱爾不禁笑了出來,笑聲裡隱含著親情和溫暖;「傑米從小到大向來麻煩不斷。」
「因為主個弟弟裡面,就屬傑米最象大哥岱爾了,固執、高傲、又自以為是。」伯奇忍不住笑了。「還要我繼續說嗎?」
「我想戴小姐應該可以理解了!」為了進一步解釋,岱爾繼續說道:「北卡羅萊高原上,到處都是頑強又固執的蘇格蘭佬,結果,其中兩個最難纏的傢伙竟然生在同一個家庭,只能算我們家倒楣吧!」
「我想是你們兄弟感情好,所以他才會希望和你一樣!」丹娜委婉地說。
「英雄崇拜嗎?」岱爾搖搖頭說:「我可不是什麼英雄。」
「我猜想在傑米心目中,你是!伯奇跟我提了一些你們的事,說你們的感情是多麼地好,說你是如何把那幾個弟弟都調教成有為的好青年!」她抬頭對著伯奇笑笑,又說:「還有,在高原競技賽中,你一共擊敗了他幾次!」
一個醉酒的客人東歪西倒地和丹娜撞個滿懷,害得她踉嗆幾步,倒在伯奇身上。伯奇一確定丹娜沒受傷後,立刻轉過身子,兩眼凶光,瞪得那可憐的傢伙低聲下氣、結結巴巴地連聲道歉,落荒而逃。
「沒長眼的——」
丹娜搭在他臂上的手,連忙止住了他嘴裡喃喃的咒罵:「那完全是無意的,而且,除了讓你發頓脾氣、害得他自己少點尊嚴外,也沒有人受到傷害。」
「我們當初到底為什麼要來這個地方?」
「伯奇,是你說要來的。」
「噢!我現在一刻都待不下了。」
睿夫和岱爾面面相覷,他們已經被遺忘了。
「丹娜,我們回家吧,我不喜歡這樣擠滿了人的地方。」著,伯奇突然想起了他的朋友,「岱爾,真高興又見到你!我和丹娜馬上要回北卡羅萊納去,我希望她認識蕾芬,她們有個共同嗜好,都對花有興趣。他話鋒突然一轉,「睿夫,明天的飛機準備好了吧?」
「都照你的吩咐,準備就緒了!」睿夫的表情出奇地嚴肅。
「那我們九點見羅!」
「老闆,我會準時到的!」睿夫陰沉、憂鬱的臉溫和下來,說;「再見,丹娜,祝你好運!」
「睿夫,謝謝你!岱爾,再見!」
岱爾還沒來得及回答,伯奇便倏地帶著她離去了。迎面而來一個吃吃傻笑的女人,想結識他們,伯奇和緩而堅定地避開她;又一個英俊的年輕演員想邀丹娜跳舞,伯奇一樣地避開他,態度卻沒那麼客氣。
岱爾驚訝的眼睛頓時從門口轉了回來。「花?他希望丹娜結識蕾芬,就因為兩人都喜歡花?伯奇自己對花又瞭解多少呢?」
「現在他的確是頗有認識。」
「因為丹娜的緣故?」
「這些日子來,做什麼事都是為了丹娜!」睿夫望著人群,心裡估量著自己要多快才能從這裡脫身,以及如何才能閃過那個足足看了他一個晚上的金髮女人。「明天他要帶她去看一大群權威醫生。他已經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一定要設法讓她重見光明!」
「有希望嗎?」
「絕對不可能的。丹螂出生時,眼睛就已經嚴重受損了。」
「那為什麼……?」
「為什麼伯奇還不死心?因為,凡是他珍視的,他就絕不放棄。要不是當初他死不肯放棄,固執地死馬當活馬醫,我也不可能活到今天。至於,為什麼丹娜會讓自己為那些無益處的檢查,而四處奔波;」睿夫的聲音粗啞卻異常溫和。「那是因為,這女人愛他!」
「所以她會跟著他去,一遍遍地聽著那些令人心碎的結果!我相信,這絕對不是第一次了。」
「沒錯,等到伯奇最後不得不承認,千方百計想給她的竟是遙不可及的幻夢時,他所受的傷害會更大的!」
岱爾忍不住搖頭慨歎:「這個強人畢竟還是輸了!」
「他還不肯認輸,不過他的確是輸了,徹徹底底地輸了
「你不能替他找個更好的女人嗎?」
「不,」睿夫堅定搖頭。「哪怕我找遍全世界,也不可能找到的。說到世界我才想到,我得幫伯奇安排飛機。」
「晚上我在柴夫人餐廳有個飯局。」
「祝你幸福!」睿夫玩笑似地用手觸觸額頭致禮。
「祝我們倆個都幸運!伯奇已經找到了他的好運氣。」
「嗯!」睿夫的視線越過一屋子的人,窗外,夜已垂幕,萬家燈火通明。伯奇和他的世界是一個沒有暗夜的世界。而丹娜的世界裡,卻不見天明,不過,二十八年的時光裡,日換星移,醫學日新月異。「也許明天,或者後天,或者大後天,他會再蒙幸運之神的眷顧也說不定。」
「現代醫學的奇跡?」
「嗯!」睿夫喃喃自語;「送給伯奇的奇跡!」
第十章
「馬先生,都沒錯!所有的測試、檢查結果都一樣,沒有.任何疏漏或誤判的地方!」醫生明明白白、毫不客氣地說出結果,沒有任何隱瞞或安慰的客套話。
當醫生把話說完,沉默的空氣裡,伯奇落空的心情彷彿還嗡嗡響著回音,在腦際縈繞不去,隨後,死寂的室內發出一陣沙沙的紙聲,和老舊椅子才會有的嘰嗄聲。窗外,龐大的醫院在寂寥的夏末裡靜靜矗著。淡淡的花香混合著刺鼻的藥味,刺激人不得不放棄一線希望,清醒地接受事實。
一線希望壓得屋裡的空氣凝重不堪。
有人心知肚明,有人卻迷惘了。
伯奇將椅子往後一推,站起身來,靜靜地走到窗前.丹娜知道他正站在那裡,透過窗戶的玻璃,凝視著自己支離破碎的希望。
她一動也不動地站著,悶聲不響。整個下午,兩人都沒說什麼話,脆弱的感情再也騰不出任何言語的空間。自從安祥平靜的日子變成了瘋狂的社交應酬之後,他們自己不但沒有真正享受到什麼,反倒成了眾人注目追逐的焦點,扮演著金童玉女的角色,最後每每弄到伯奇自己忍無可忍,像提寶貝行李似地,帶著她奔逃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