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韋伶
玉暘充耳不聞,反倒下意識摸著下巴,好生思索地道:「你說得有理,掙錢快、不必出賣勞力、不必四處走動,是只有妓女一途。」
「咦?咦!」他們大吃了一驚,聽錯了不成,他還真當真哩!一群未來的再世華佗頓時全屏氣凝神,所有的注意力全集中在玉暘的自言自語上。「可惜我是男人,要學窯子裡的姑娘太困難。」玉暘蹙緊雙眉,閉目深思。「除非換個方式賺,我看就做『面首』吧!」
「面首?!」眾人眼睛睜得又大又圓,這男人瘋了嗎?「既然不能『躺著賺』,只好『趴著賺』!」
「這……」華倫們個個面紅耳赤。講……講這是什麼話啊!「就是這麼決定。大夫,嫂子在哪裡?」來好些天了,一直沒機會碰上面。所有人頓時臉上血色盡失。
杜大夫呆了半晌,接著一把火直衝腦門,泛黃的老臉霎時脹成豬肝色。「你問我老婆在哪裡,你想幹麼?!」
「啊?你問我這個呀,我想遠水救不了近火,與其漫無目的到處找金主,不如就近鎖定目標——當你老婆的面首。」他答得理所當然。」
「不……不堪入耳!」
「耶!師父,別衝動,別衝動!」學徒們驚叫一聲,趕忙七手八腳鉗住杜大夫就要衝上去揍人的架子。
「我也很為難——」玉暘一副哪有辦法的模樣。「根據我以往的經驗,女人一旦和我親熱過後,就會食髓知味,纏著我不放。畢竟是嫂子,短時間內大家仍同住一個屋簷下,真要變成那樣,不是很難看嗎?」
「師父!」
這下子不單是拳頭相向,杜大夫已經氣到臉紅脖子粗,抓起硬幫幫的棋盤就要往他頭上砸過去。
「冷靜點,師母年紀一大把,老到可以當他娘了,他怎麼可以做她的面首嘛,玉暘壯士一定是開玩笑的!」
「老到可以當我娘?當真?」
玉暘赫然認清事實的質問,嚇了這群忙著打圓場人一跳。「是……是啊。」「既然如此,那令嬡人呢?」
「氣死我了,老的不要,還想要小的!」
「啊——師父!」
隨著大夥兒十萬火急的驚呼及杜大夫的「河東獅吼」,是木雕棋盤殺氣十足地由上而下擊打下來。
*********
「痛嗎?」
「痛。」玉暘垂著腦袋,低頭坐在房裡圓凳子上,淡淡地回話。
「誰教你說出那種話,哪怕你沒有惡意,但妻女被人掛在嘴邊調侃,誰聽了都會發火。」阿扎蘭就站在他跟前,以冰涼巾帕敷在他後腦上,細心照料那腫大的包。
「舉一反三,他提妓女,我當然想到面首。」
「面首就是男妾,一般百姓哪可能蓄男妾,況且面首似乎只存在於古代,大清開國以來,從沒聽說哪位公主、格格曾經置面首。」
「不然怎麼辦?這裡只有妓館,總不能教你去吧?」傷腦筋。
「如果賣藝不賣身的話,我倒願意試試……」
「你願意?」玉暘啞口,愕然抬頭審視她。
「賣藝不賣身的話。」她強調,紅著臉垂下視線,他那種晴天霹靂的眼神,看得她心跳劇烈,整個人燥熱起來。
她認為賺旅費是兩個人的事,她焉能放手讓他去奔走,自己卻像個沒事人一樣坐享其成?玉暘閒散的態度退卻,正色起俊逸的面容。「這樣是不行的,你根本搞不清楚狀況。」「呃?!」什麼意思?「『賣藝不賣身』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知道嗎?」他赫然站起魁梧的身影怔得阿扎蘭退後兩步。
「彈琴……唱歌之類的……」是她多心嗎?她竟覺得他開始用眼睛在吃她。「還有呢?」
玉暘是在吃她,而且不只用眼睛,還用聲音、用呼吸在吃她。
他故意繞到她身後,意圖不明地貼近她,讓體溫如籐蔓伸出觸鬚流竄到她背上,傳達肌膚與肌膚之間的溫度,一時之間極度曖昧,卻保持距離不觸碰到她。
「吟詩、談天,可是我懂的東西不多,聊天恐怕無法勝任……」
「排除這些,知道還有什麼嗎?」
他的細語讓阿扎蘭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一顆頭馬上搖得像個博浪鼓似的。他就貼在她耳邊說話,氣息一直吹拂在她臉上,就算知道也全忘了!「那我告訴你。雖然你賣藝不賣身,但我可以請老鴇把你帶到服侍我的房間,然後當你彈琴唱歌時,我房門一關,就可以對你為所欲為。」
「為所欲為?」她倏地從頭頂冷到腳底。
「對……比如像這樣按摩你的頸子,雙唇貼在你的耳畔,以低幽的嗓音告訴你——小姑娘,你的琴彈得真好,曲折深婉,絲絲入扣,聽得人心蕩神搖……」
他淡淡呢語,粗厚大掌正順著她脖部曲線,隔空撫揉她的喉頭,雖知道那僅是試范做做樣子,她還是不由自主地羞赧起來,心七上八下狂跳個不停。
「別這樣,玉暘。」
他不理她,一徑低啞呢噥。
「是的,這時候你會嬌弱地嚷嚷請我自重;但別以為我會就此罷手,我若存心調戲你,自然不容你打斷興致,於是我抓住了你彈琴的手,以指腹貪婪的揉搓……」
他修長的手指沿著她的鎖肌撫向她的上臂,漫過肘彎飄附在她手背上,鼻息更進佔到了她敏感的頸窩,阿扎蘭頓時頭皮發麻,真的快暈厥過去了。
太可怕了!她眼眸中閃過的畏縮光芒,早已分不清是懼怕他描繪出來的意境,抑或根本是恨不能立刻從他如魔一般的魅力下逃離……
「對不起……我先出去了……」
「喝杯酒再走啊,小姑娘!」玉暘眼角一銳,猝然將圍繞在她身邊的鐵捆住。「啊!」阿扎蘭驟然尖叫出聲,下意識掙扎、啜喊出來,真以為色迷心竅的酒客抱住了她,惡意地輕薄她的身子。「放開我!放開我……」
當她震耳欲聾的哭喊出來,玉暘就後悔了,他沒想到她反應會如此激烈,顯然他玩得太過火,嚇壞她了。
他想放開她,但又怕她會因過度惶亂,一個重心不穩摔跪在地,於是只好任她嬌小的身軀在胸膛前沒命似的掙扎,眼淚掉不停。
「好了,好了,不哭了,跟你鬧著玩的!」
阿扎蘭沒有回應,只是兩手捂著從口鼻不斷滾落下來的無辜淚雨,肩頭不住地抽動著。玉暘手背上沾了好幾滴她的眼淚,一顆心霎時決堤。他扳過她的身子,放鬆手臂力道輕輕環在她腰際上,就這樣百般柔情地讓她蜷在胸膛前抽噎。
「這點小把戲都能把你弄哭,讓你去賣藝,不等於讓你去掀屋頂?」
「對不起……」
阿扎蘭氣的人不是他,而是她自己,她簡直是不可救藥的懦弱,還洋洋得意著要去賣藝不賣身,事實證明,她一無是處、一個懦弱無能的丑角……
兩隻緊緊抓住他衣料的雪白小手,及藏得不見五官挨在他身上哭出一片濕意的小臉,在他的心頭交織成一股纖細的心疼與內疚。
他從來不知道女人的眼淚是如此柔美,看著它們掉個不停,他的胸口竟覺得痛。好奇怪,偶然湊在一塊的人,現在所做的一言一行竟點點滴滴滑入他的心坎。不過幾天的相處,她便成了他最想保護的人,不得不承認她看起來好寂寞……玉暘捧住她的面頰,垂著綿密的睫毛,以一種堅定而溫暖的力道親吻她,看著她就近在眼前,淚水盈盈,吻掉那些淚的渴念變得迫切。
刷去臉頰上的水意,他深深吻住了她。
阿扎蘭無助地迎向他輕柔的唇瓣,倚進他的溫暖,任由心思變得飄忽不可及。他的氣息……帶有安撫的力量……
「我能救你一次、救你二次,不一定能護衛得了你第三次,『賣藝不賣身』還是讓我去吧!」玉暘喃喃細說,心中雖眷戀著接吻的暖意,但仍離開了阿扎蘭那兩片青澀紅潤的唇瓣。他一直起身,阿扎蘭便趕忙垂下臉遮去滿臉火紅的羞怯表情,訥訥地道:「可是你是男的……」
他……他竟然吻她?而她竟一點也不討厭。
「男人才獨一無二!」他絕俊一笑,聲音在阿扎蘭額前的胸臆間震盪著。「你要不要當我第一位客人?要是你的話,我准許你對我不規矩,看是要胸膛、手臂,或是臀部,隨便你吃豆腐!」
阿扎蘭乍聽,體溫疾速上升,抵住他胸前的腦袋瓜猛搖個不停。
「或者,你打算替我開苞也行。」
她倒抽一口氣,一把火直燒腦門,兩頰紅得就快噴火。
「沒興趣啊?不然這樣吧,我對你那樣,你再對我這樣……」
「還搖頭?那我們只好直接那樣……我負責這……接著……之後……」
花影搖曳,鶯聲啼不斷,開啟的門窗內,一個小姑娘因一個不羈大男人的下流話而燥熱不堪;開啟的門窗外,春風吹滿衣袖,春天是真正到了。
第七章
富貴莊張筵擺酒,交際頻繁,放蕩無度。放眼望去男男女女同桌而飲,戲謔挑逗,一些男子藉喝醉了酒,就躺在陪酒的姑娘身上放肆亂來,逗得姑娘笑得花枝亂顫。「陸大爺,你好久沒來了。人家不管,你一定要乾了這一杯,懲罰你都不來富貴莊,害人家想死你了。」美麗女子搶過桌上的酒杯,嘟著一張艷紅欲滴的櫻桃小嘴,親手送至陸大海嘴邊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