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千舞
「你是香綺的貼身丫環?」
「是。」
「既是貼身丫環怎麼沒隨侍在小姐身邊?」耀平語氣犀利的質問。
「這……」小紅頓時啞口無言。
明為香綺的貼身丫環,暗為郭夫人眼線的小紅,牆頭草的個性在紫雲軒裡並不得人緣,個性瀟灑自由慣了的香綺更是對她敬而遠之,寧願獨來獨往,也不要有鷹犬在身旁。所以只要香綺到香草堂,必定將小紅遣回紫雲軒,久而久之,小紅也樂得在紫雲軒裡清閒。
「阿福,走吧。」不等小紅回話,耀平自顧自的上馬,往香草堂出發。
「遭人奚落了吧!哈哈……」
「我看這位四少爺可不簡單哪,小紅姊,要攀上枝頭變鳳凰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先惦惦自己的斤兩吧!」
幾個看門的小伙子嘲笑獻媚不成,反而被人數落的小紅。
「你們這幾個該死的傢伙,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憑你們這幾隻看門狗也想來教訓我!」被爺們數落也就罷了,這會兒小紅被幾個守門人嘲弄,她悻悻然的回罵。
「嗚!汪!汪汪!」名喚小狗子的小廝,聽了小紅的怒斥,非但不怒不惱,反而故作野狗撲人狀,向小紅狂吠不止,逗得其他人樂不可支。
小紅見狀,氣得在旁邊捶胸跺腳。
※※※
往香草堂的路上,耀平向阿福打探這幾年家中的景況,尤其是香綺平日起居作息的時間,和什麼人交往,有些什麼喜好等更是問得仔細,而阿福也將所知的一一據實以告。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聽完阿福的話後,耀平已將情況掌握了七、八分。
拐入郭記本店旁的巷子,街上的熙攘人聲剎那間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蟲鳴鳥叫,柳暗花明的景象。
「少爺,你先在大廳稍坐,我到後頭去找香綺小姐。」
「不用了,我自己去找就可以了。你去店裡通知大哥和二哥,順便帶培茗四處逛逛,傍晚再來接我和香綺小姐。」耀平蓄意支開所有閒雜人等。
「是。」
「對了,阿福。」耀平想到一件事,連忙喚住阿福。
「是,四少爺。」
「府上的丫環、老媽子等人事調度都由誰作主?」
「回少爺的話,府上的奴婢都由老夫人作主,分派到各房各院,不過要進府的人必須先經過二少爺審核、簽契之後,才送到老夫人那兒去的。」換句話說,在郭府裡,握有人事實權的人是震平。
「那好,你見到二少爺後,請他挑個聰明伶俐的小丫頭送到我這兒來。」耀平吩咐道。
「不用經過夫人那一關嗎?」阿福疑惑的問道。
「沒錯,你就這麼和二少爺。」話一說完,耀平便往後園走去。
對於即將要見到朝思暮想,盤旋在心裡十幾年的可人兒,耀平胸臆裡懷著近情情怯的忐忑。在歸途上,他冷靜理智的思考計誘佳人芳心的策略,也柔情感性的幻想千樣百種旖旎風光,但此刻他才發現遐想終究是遐想,而現實終歸是現實。
此刻橫亙在他們當中的,是一條凶險的河流,狡獪猙獰的衝擊他自以為堅強壯碩,實際上卻脆弱無比的情苗。
當初分離是希望這段不成熟的稚愛,能隨著時間逐日發酵成熟,但對於一個當時尚在襁褓中的嬰兒而言,她的生命裡從來沒有他的存在啊!
從阿福的口中,耀平發覺情況比他想像中還要複雜,除了元熙這個郭老爺屆意的勁敵外,加上郭夫人中意的高家二少爺……種種不安的因子,混在他腦海裡如千軍萬馬奔騰,隨著腳步的移動,他的心更如一面戰鼓,越敲越急,越敲越響。
不管了,先找到人再說吧!耀平排除心裡種種不安,深吸口氣跨入園子。
※※※
寬敞平坦的園子衛,種植著許多耀平熟悉的植物,如茉莉、百里香、雁來紅、芍葯、紫籐、木蘭等一般常見藥用香花,也有蜀葵、朱橘、川芎、白芷、著草等可以人藥的藥草。
耀平四處轉了一圈,卻不見香綺的人影,他正在納悶的當口,忽然聽見柔軟清甜的女音,溫潤婉轉的唱出一支樂府歌謠。
「雨痕著物潤如酥,草色和煙近似無,嵐光照日濃如霧來,春風啼鷓鴣,春風啼鷓鴣,斗嬌羞粉女瓊奴……」
耀平循著歌聲,來到園子盡頭一株高大的羅漢松樹下。此株羅漢松主幹非常粗壯,大約要三人才能合抱,看起來是藥草園裡最高大的樹木。他抬起頭,瞧見一個小姑娘身穿藕色小衫,配著一件藕花裙,赤著雪白小腳,踏在深褐色粗幹上,一隻手臂上還掛著一隻籐制的小籃子,她一邊摘著羅漢果,一邊隨意的哼著歌曲。
他在樹下等了好一會兒,還不見她有下來的意思,他耐心的繼續等候。
不一會兒,香綺似乎玩夠了,也采夠了果實,準備下樹,怎知一個不注意,踩著了裙角,她一聲驚呼,背下臉上的從樹上往下墜落。
這下完了,摔下來一定慘不忍睹!
她緊緊閉上眼睛,等著接受猛烈的撞擊。
耀平見狀,一個箭步衝上前,伸手將從樹上掉下來,軟玉溫香的佳人抱個滿懷。
怎麼回事?身子不但一點都不痛,還覺得好柔軟,像浮在雲端一般,難不成她已經死了?香綺嚇得不敢把眼睛張開,怕見到什麼牛頭馬面、青面獠牙的怪物。
「香綺。」耀平笑著叫喚她。
咦,怎麼有個陌生的聲音在叫她的名字?除了家裡的人,沒有人認識她呀!
「沒事了,睜開你的眼睛吧。」他鼓勵著懷中被嚇壞的小人兒。
香綺慢慢張開眼睛,首先印入眼簾的是一絲陽光,穿透羅漢松的樹影直射到她的眼睛,她直覺把臉撇向左邊,怎知她的小臉卻埋入一具渾厚結實的男性胸膛裡。
她訝異的再度張開眼睛,這次進入她視線的,是一張充滿笑意的臉,一雙深邃的黑眸、高挺的鼻子,溫文爾雅的氣質,香綺驚訝的張大嘴巴,久久找不回自己的聲音。
「怎麼,嚇得說不出話啦!」耀平輕笑著逗她。
他坐在草地上,捨不得放開她。此刻香綺仍處於驚嚇狀態,怔怔的望著他,絲毫沒注意到姿勢的改變。由外人看來,他們看起來就像是一對親暱的情侶,而不是初次見面的人。
「是你……」香綺傻愣愣的吐出兩個字。
「原來你記得我。」耀平十分驚喜。
聽他這麼說,香綺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居然放肆的倚在一個陌生男子的懷裡,這是庭訓禮教所不容許的事情。她霎時羞紅了臉,慌忙推開他的懷抱。
「你是誰?怎麼會在這裡?」她拍拍身上的草屑,換上一副冷面孔,質問著他。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連聲謝都不說一聲,馬上就翻臉不認人哪!」耀平舉止優雅的打開摺扇,撩逗著面孔一陣青一陣紅的香綺。
「你……快回答本姑娘,你是打哪來的登徒子?再不說我要叫人了!」香綺又羞又惱,也不待他回答,抓起散了一地的羅漢果,朝他身上扔過去。
耀平收起扇子,用扇骨將迎面而來的羅漢果一一擊落。「你先說要怎麼報答我的救命之恩,我再告訴你我是誰,如何?」
「還耍嘴皮子!」她仍然用力丟著羅漢果,雖然丟出去的果子都被他精準的擊落。
「不然……我想想看,以身相許怎麼樣?」耀平以半開玩笑半認真的態度說。
「你休想!」聽了這番無賴的調戲話,香綺更加肯定這名看似斯文的公子哥,實際上是一個無恥之徒,她拾起腳邊最後一個羅漢果,使盡吃奶的力氣往他頭上丟。
「哎喲!」耀平一聲慘叫,伸手復額倒下。
「終於打中你這個登徒子了吧!」香綺擊掌叫道。
她雙手叉腰,得意的看著躺在地上的人,準備等他坐起身,就要好好的審問他是從何處來,為什麼知道她的閨名?
等了好一會兒,都不見陌生人起身,香綺開始驚慌失措。
「喂!你別裝死,快點起來呀!」她在離他幾步遠的地叫著。
「不會真的被我打昏了吧!」想起剛才自己的力道不算小,她慢慢走近耀平身邊,伸出腳尖踢他的身體。
原本復在耀平額上的手臂,突然伸向香綺的小腿,他一勁將她拉倒在草地上,另一隻手攔腰接住她下墜的身體。
耀平將香綺壓在身下,另一手摀住正要破口大罵的櫻桃小嘴。
「唔……唔……」香綺努力發出抗議的聲音,扭動身體想掙開他,無奈卻徒勞無功。
「你知道嗎?你的名字還是我取的呢。」耀平撫開她額上凌亂的劉海,望著她因驚異而睜大的眼睛,繼續往下說。「還記得你小時候,奶娘怎麼哄你都不肯睡,但是只要我開始唱搖籃曲,一曲還未唱完,你就乖乖睡著,而我抱著你也開始打瞌睡,直到奶娘把你抱回小床,我才醒過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