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淫蕩小牡丹

第16頁 文 / 決明

    天香突地噤聲,好像在一瞬間被雷劈中,轟得她渾身顫麻,她慢慢地、慢慢地再將自己最後那段話重複一回——

    「不然我每回跪著求曲爺收我為妾……」她呆愣愣地再嘀咕一回,「不然我每回跪著求曲爺收我為妾——」她聲音越發高昂,「不然我每日跪著求曲爺收我為妾!」她猛然捂嘴尖叫,「呀呀呀呀!他該不會是因為這句話才生氣的吧?」

    月下實在不是惡意想嘲笑她,可是天香此時此刻雙掌撐在下巴,雙眼圓圓瞠大,菱嘴像塞了顆大鹵蛋,閉也閉不起來的模樣,真的很好笑。

    「應該是。」原諒她直言。

    洞見癥結固然讓人高興,但也讓人覺得更沮喪。

    天香已經自厭到完全不想聽見自己說話的聲音,想到自己的禍從口出,她不只千百回在心裡臭罵自己。

    她想裡任何實例來證明她和曲爺沒有男女之情都好,可以舉曲爺已有愛人這事;也可以舉她除了替曲爺寫書外,別無他用;更可以舉自己獨獨只對鹿玉堂用心!

    偏偏她用了最差勁的說法。

    會求曲爺收她做妾,只不過是她想拖延寫稿的借口。當人家的愛妾好,飽食終日無所事事,每天有用不完的空閒光陰來擦珠寶美玉或是拿珍珠當彈珠打,完全以偷懶為前提,而不是她對曲爺有什麼愛戀之心,而甘願成為曲爺的妾!她只喜歡鹿玉堂而已嘛……

    好想趕快向鹿玉堂解釋喔!

    千萬不要讓她與他就抱著這個小誤會到老到死呀!

    不知道鹿玉堂人在何方——

    第七章

    鹿玉堂還在銀鳶城沒走。

    他知道自己不走的原因,因為銀鳶城裡有著懸繫住他的人。

    好幾次踏出了城門,待他回神,他人又坐在銀鳶城的街邊茶鋪裡喝著苦澀難以下嚥的茶水……

    他身上被綁了無形的線,無論他怎麼走、怎麼繞,就是無法走遠。

    他敏銳的嗅覺可以在這個城鎮裡聞到屬於她的味道,她走過的書肆,停留過的攤鋪,甚至是在他身體髮膚間沾染到的香氣,都圍繞在鼻前,揮之不去。

    怎麼會……這麼想她?

    彷彿只要她現在出現在他面前,朝他勾勾織指,他就會像只欣喜搖尾的狗向她撲跑過去——

    不過她不可能會這麼做,她……想嫁的人是曲無漪。

    她甚至跪著求曲無漪收她為妾了,不是嗎?

    鹿玉堂無法克制自己此時連心窩口都漲滿酸田味,他握緊拳,感覺指甲幾乎要沒人掌心,可那樣的疼痛仍然無法抑止他不斷回想起天香巧笑倩兮地告訴他——她跪在曲無漪腳邊,求他收她做妾。

    做妾?!

    開什麼玩笑!她值得一個願意全心全意待她的男人,不用和其他女人瓜分男人的眷籠和感情,納她做妾,是辱沒了她!

    換成是他——

    若換成是他……

    鹿玉堂劍眉一緊,思緒被打擾,執茶碗的手驀然轉了方向,以手背朝身後靠近他的人襲去,本能防備地先下手為強——

    然而在他瞟過人影的五官後,他以左手掌擋住自己的右手背,讓自己的攻擊在距離那人心口半寸前停下來,碗裡的茶半滴未漏。

    那人絲毫未察,還喜孜孜地和鹿玉堂相認。

    「欸欸欸——兄弟!你不是那個前幾天和我一塊在木材行打零工的人嗎?對對,我認得你,你臉上那道沒結痂的傷疤很明顯!你可能記不得我,我是王榮,大伙都喚我一聲麻子榮啦。」

    鹿玉堂收回手,他確定自己腦海裡沒存在過這張樸素老實的麻子臉,但他從他身上嗅不到殺氣,沒有危險。

    麻子榮不請自來地與鹿玉堂同桌,完全沒注意到就在他身後那根柱子上烙印著被人重重一擊後的凹痕——鹿玉堂的掌風透過麻子榮的身軀,不傷他絲毫,卻幾乎能將柱子打廢。

    「上回謝謝你囉,要是沒有你替我撐住那根大木材,我麻子榮恐怕早就被壓斷腿了。我一直想找機會跟你道聲謝,結果好幾天沒瞧見你,才聽旁人說你要離開銀鳶城,沒想到還能在這裡遇到你。」麻子榮也要了碗茶,咕嚕嚕大呷一口,喝完就咧嘴朝他笑。

    鹿玉堂壓根不喜歡與不相熟的人裝熱絡,他甚至連自己出手救了麻子榮這事也沒印象,索性半個字也不答,逕自喝茶,不過麻子榮仍能自得其樂地滔滔不絕。

    「你是嫌木材行給的工酬太少才走的吧?我也覺得行頭兒坑人,扛一整天的木材不過十文,難怪你想找別的工作……不然我們一塊去找吧,我門路挺多的嘿嘿,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做過的工每天算一個,一年還算不完哩。」麻子榮說來有些驕傲,「不過做來做去,還是覺得上曲府做事最好,薪俸又多,穿得也體面,連走出去,頭都比別人抬得高些……可惜我沒進去做過,全是聽別人說。」

    鹿玉堂聽見曲府兩字,終於正視他。

    「但有人說曲府主子不好伺候,摸不透他的性子,要是惹他不快,可有苦頭嘗。那個曲無漪呀……」麻子榮壓低聲,怕被聽到似的,「先前不是大肆鋪張到金雁城去娶親嗎?還在銀鳶城大設宴席,結果不到幾個時辰,那新嫁娘又用原轎子抬了回去。有人說是曲無漪掀了紅縭,看到媳婦兒容貌醜,馬上就翻臉不認親;也有人說是曲無漪下錯聘,娶錯人了;更有人說——」聲音變得更小,「曲無漪下聘的程府,根本就沒有女兒可以嫁他!我也聽說程府明明就只有一個男主子,沒其他姊妹,但他還硬要娶,結果鬧了笑話,媳婦兒喜袍一脫才知道是個男人。」

    說起別人家的閒話,總是有道不完的樂趣,只是鹿玉堂想聽的,不是曲無漪的事,他早就知道曲無漪的性子怪,不足為奇。

    「後來呢?他娶妻了?」鹿玉堂淡問。他真正想要探問的是,若曲無漪已娶妻,妻子是否能容得下天香。

    「有哪個女人躺在他身下不會抖散全身骨頭的?」麻子榮不答反問。誰敢嫁給曲無漪呀?男人都怕他了,更遑論女人。「不過就算主子個性難捉摸,我們也伺候不到他呀!我們大概只能找些劈柴挑水這類的雜事做吧?說不定一整年也見不到他的面。呀,說了這麼多還沒同你說到重點——」

    都說了這麼多,還沒說到重點?

    鹿玉堂冷眼觀著麻子榮自懷裡掏出一張紙,小心翼翼在桌上攤開。

    「我是識不了幾個大字啦,不過我知道這張紙上在寫什麼。聽說最近曲府積極在尋人,從銀鳶城開始,其他三城也不放過,需要許多人手幫忙,日俸比我們扛材半個月還多。雖然不是曲府正差,但我們去打打零工也不錯……怎麼樣?要不要一塊去?」麻子榮興致高昂。

    「尋人?」這麼大費周章?

    「我看可能是曲府很重要很重要的人走失了吧!不知會不會是曲無漪的哪個妾哪個愛婢?」看熱鬧的意味很重。

    妾?愛婢?很重要的人?

    會是……天香嗎?

    她發生了什麼意外?

    鹿玉堂不自覺又想到天香,這個思緒一起,他就越想越不安,腦子裡想著許許多多的可能,每一個可能都繞在她身上打轉。

    他無法讓自己置身事外。若是不弄清楚曲無漪要找的人究竟是不是天香,他根本就沒心思去做其他事情,他會一直擔心,擔心那個牡丹似的小姑娘的安危……

    如果只是他胡思亂想也罷,萬一天香真有什麼危險——

    他定要親眼看到天香無事,即使是遠遠的一眼。

    鹿玉堂一且即決定——

    「好,我們去曲府打零工。」

    ☆☆☆☆☆☆☆☆☆☆☆☆☆☆☆☆☆☆☆☆☆☆

    天香和月下兩個姑娘在梅莊牡丹園裡賞花,蜿蜒如蛇行的曲橋連接一處又一處幽靜古香的水榭,拱月狀的小橋與水面倒影交接成一個圓滿無缺的圓圈,橋下水波青碧,倒映著天上白雲,隨著跫音而過,水裡錦鯉冒出頭來討食,將平靜的水面弄得熱鬧。

    梅莊景色幽雅精緻,名不虛傳。

    天香並不是很有心於此,她只想趕快回曲府去看看曲練找到人沒,可是又不願壞了月下的興致,畢竟月下是見她心情不好,才好意向曲爺提議要陪她出來賞花,省得悶壞自己——雖然此時看來,心情大好的人反而是月下。

    進了擁有響噹噹名號的梅莊,月下像個玩瘋的頑皮孩童-對滿園盛開的牡丹尖叫驚呼。她拉著天香,半走半跑地繞過曲橋,奔過湖心涼亭。

    「天香天香!咱們去瞧『姚黃』,快些快些。」

    「妳慢些,園子裡還有好多其他牡丹可賞呀——」天香被迫放棄一圃又一圃的牡丹,只匆匆瞟一眼,人又被月下拉走。

    「妳不知道牡丹本身就被尊為花主,而姚黃更是牡丹花王中的花王,當然咱們得先拜見花王,再去拜花後,最後再瞧小臣子。」月下可是將花的階級分得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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