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淫蕩小牡丹

第10頁 文 / 決明

    「妳要的餅正熱著——」他將油紙包著的熱餅遞給她,天香卻沒功夫去接,她忙著將他拉低身子,用手絹替他擦頭擦臉擦髮絲,緊張兮兮的模樣彷彿他身上沾到的不是雨水,而是會要人命的毒湯毒藥。

    她踮著腳尖,沒注意到與他貼得恁近,左手掌攀著他的肩畔支撐自己的身勢,只專注在拭乾他發上的晶瑩雨珠。

    鹿玉堂不確定自己現在是否該閉上眼睛,避開與他鼻尖距蘿不到幾寸的撮頸,以及線條柔美的鎖骨。以這姿勢望去,他甚至能瞧見她袍內包覆著少女酥胸的粉色肚兜……

    她身上的香味霸佔了他的嗅覺,香甜得誘人,如花兒吐露芬芳,為了引蝶採擷花蜜——

    倘若不是在她的體香裡嗅到了他太過熟悉的氣息,他幾乎無法阻止自己的雙臂就要環住她細腰的蠢動。

    「妳方才遇到誰了?」他的聲音比平時更低沉。

    他就在她項頸旁吐納,讓天香敏感地輕輕顫抖,她以為他正吻著她的陣子,因為好熱好熱,像會燙人一樣……

    「告訴我,妳方才遇到誰了?」

    「呃?」她耳裡總算聽到他的問句。「方纔?」

    「對。」

    天香沒花太多時間想,因為對那時遇到的人,她印象頗深,如果他沒問,她一樣會當聊天般說給他知道。

    「我在書肆遇到很奇怪的一男一女,他們是兄妹,可是好無禮,竟然說我身上有味道……你說他們壞不壞?!你聞聞看看,我一點都不臭呀!」她將手背放到他鼻前,要他評評理。

    「妳身上只有書香。」鹿玉堂照實回答。

    「對吧對吧。」真想將鹿玉堂的話吼給那對兄妹聽哼。

    「那個男人是否與我等高,腰纏一柄大刀,女人目光精明,媚則媚,但像潑辣婆子?」鹿玉堂讓她忙碌的小手自他發上離開,改握住熱燙的餅。

    「對對對,他們就是那模樣,你剛回書肆時正巧遇到他們了是不?」哇!餅好香!天香不顧燙嘴,大咬一口,然後燙得淌淚,她好不容易嚥下那口餅,吐出粉舌消熱,這回就沒忘了先小心吹涼才嘗。「真不知道他們的鼻子到底是嗅到什麼味道?」

    當然是他的味道。鹿玉堂清楚明白這答案。

    他們還是追上來了,而且日子超出他的估算……他本以為他們會再遲些才能尋到他的蹤跡,但他卻忽略了「她」的鼻子和他一樣靈敏——

    人說名師出高徒,這句話果然不假,他教出來的人,自是有真本領。

    只是他心裡不斷希望,追來的人,不要是那兩人。

    可惜這個心願終是無法成真……

    「你怎麼了?」夭香搖搖他的手臂,不懂他的目光為什麼突然變得深邃而渺遠。

    「沒什麼。」看見她如此擔憂的神情!他心頭一暖。

    「不聊那對怪兄妹了!你也快吃餅,這家的芝麻大餅很好吃喔,他的兄弟也在金雁城賣芝麻大餅,生意非常好呢!」祖傳秘方就是不一樣,讓兩兄弟的餅做得比別人香。「小心餅燙喔,你要吹涼再嘗。」她不忘將自己方纔的教訓與他分享,讓他別步她後塵。

    鹿玉堂知道這個地方已經不安全了,他應該要離開,往漠北或渡海到更遠的異國,可是——他不想走。

    這幾天的日子,是他從離鄉以來,頭一次擁有踏實的時光,沒有漂泊的不安定感、沒有茫然的不確定性,他覺得心安,也覺得享受,更覺得珍惜。

    他不想走。

    不想離開這雙為他仔細拭乾雨絲的柔荑、不想離開這張輕哄著要他吃餅的容顏。

    要是沒他在她身邊,她會不會又整夜不睡,拿休憩時間去抄書?睡到了晌午,直接省略了早膳,將身體弄壞?還是被曲無漪欺負,或是找另一個人來取代他的工作,花一百兩來專司壓搾她?

    會。

    所以他不能走。

    「你好像有心事?」而且是從餅攤回來之後……不,是從她應他說完那對怪兄妹的事,他的反應就怪怪的……

    「沒的事。」鹿玉堂沉默吃餅。很明國在敷衍她嘛。天香一聽就明白,因為就在不久前,她也被那對怪兄妹裡的哥哥給哄騙。

    咦?!

    天香終於發現她為什麼會覺得那對兄妹眼熟了!

    他們和鹿玉堂——都有夫妻臉!

    ☆☆☆☆☆☆☆☆☆☆☆☆☆☆☆☆☆☆☆☆☆☆

    可是鹿玉堂說他沒有親人了,他是孤單一個人,和她一樣……才對。

    如果他有親人,就表示他沒辦法永遠留在她身邊,因為有其他對他很重要的人要跟她分享他的汪意力,他也許終有一天要回到親人那兒去,而她這個對他而言根本算不上什麼的人,就必須要掏出手絹,揮手和他道珍重嗎?

    雖然她不是壞心希望他無親無戚,她知道沒有人陪著的痛苦,當然捨不得他嘗,但……她也很自私不想讓他離開呀。

    天香心情惡劣,幾個夜裡腦子裡盤旋著一這個念頭,好幾次都讓她哭了。

    鹿玉堂不是眼拙的人,自然也發現了她的不對勁,尤其一些天她睡醒時雙眼不是惺忪,而是浮腫,那不該出現在一個準時在戌時就被他趕上床睡覺,睡足好幾個時辰的女孩身上。

    難道是她那日遇見「他們」,「他們」對天香說了什麼,天香瞞著他沒說,反而自已放在心裡?她的反常,是因為她已經知道了他的過去?

    鹿玉堂不得不承認,這個想法讓他忐忑。因為若是天香開口要他離開,他就真的沒有留下來的理由和……權利。

    她什麼時候會開口要他走?

    他什麼時候會說他要走?

    鹿玉堂和天香心裡各有擔憂、各有思忖,卻也各自不去點破。

    「該休息了。」

    天香寫了一下午的稿,鹿玉堂照往例端來水盆讓她淨手,天香則是快手收拾稿子,防他像防賊似的。

    換做是以前,他會相信她在抄的書是機密,但現在,添了些不安,他不得不認為她對他不信任,所以不允許他瞧見她在忙什麼。

    夭香因為太匆忙而打翻硯台,灑了一桌子的墨,不單浸濕了幾張她來不及搶救的稿子,連她的衣袖也無法倖免。

    「呀!」

    相較於只會慘叫的天香,率先做出反應的鹿玉堂迅速拉高她的手,用自己的袖子抹去黑墨水,不讓它再蜿蜒整張桌子。

    「我說過我不會去看妳在寫什麼,妳大可不必如此。」鹿玉堂沒理會自己黑了一大片的袖子,再取來乾淨的拭巾將桌面上的殘墨擦去。

    「我……你要不要去換件衣裳?!黑墨弄髒你了。」

    「嗯。」他應允,卻還是溫吞在整理被她弄亂的書桌。

    「你快去呀!」她看著他那只被染得像黑炭的右手,有些難受。

    「妳袖子也沾到墨了,將手洗乾淨之後也去換套衣裳。」

    她袖上的墨漬不過一個銅錢大小,他卻是整片肘袖都淪為抹布,竟還只是擔心著她……

    天香哇的一聲哭抱住他,這舉止來得突然又莫名,讓鹿玉堂怔住,一雙手只能僵著不動,讓天香黏著他的胸膛腰肢,哭得不能自己。

    天香畢竟是年輕小姑娘,心裡藏不住話。她本以為自己可以硬撐到鹿玉堂自己開口說要離開,她才會受不了放聲痛哭,可是看著他神情淡然的模樣、聽著他低沉的聲音,她忽然之間好害怕,好害怕她會失去這些,她沒辦法再像前幾日那般佯裝無事人,和他閒話家常,就是故意不去觸碰到讓她心酸酸的話題……

    「你別走好不好?留下來陪我!我不會讓人欺負你的!要是你覺得一百兩的月俸不夠,我把我的稿酬都給你,全都給你!你別走!我不要你走……嗚哇——」她邊哭邊說,說完了又繼續哭,也不理睬她沒頭沒尾冒出這樣任性的要求鹿玉堂是否能懂,她只是將自己的真心話全說出來,她就是不要讓他走——

    蟯首埋在他胸前,熱燙的眼淚逐步將他心窩口的布袍染濕。

    「我沒說我要走。」

    她在他胸前抬起頭,臉上還掛著縱橫狼狽的淚痕,柔花似的容顏鑲著水汪汪的黑瞳,正眨巴眨巴地瞧著他,想要瞧出他說那句話時,有幾成真幾成假。

    「我沒說我要走。」他重複一次,這回放慢速度,一字字都說得好慢,讓她聽仔細。

    「你……真的不走?」她的眼淚還沒止。

    「如果妳要我走的話,我就走。」是天香先開口說了這件事,他也就打蛇隨棍上,將連日的忐忑提出來。

    「我不要,」天香急急搖頭。「我不要你走!」

    鹿玉堂聽到自己心裡鬆了好大一口氣的吁歎,她不知道她的答案對他而言幾乎是判生判死的刑賞,如果他在她眼中看到半絲遲疑,他絕對無去多現在如此篤定地做下承諾!

    「妳不要我走,我就留下來。」

    「我不要你走。」天香的語氣比他更堅定。

    「我就留下來。」鹿玉堂唇邊噙著淡笑,讓天香看了好喜歡,跟著他破涕為笑,小腦袋不停地點著,藉以表達她有多附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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